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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江、陳汗叔叔來訪 王天緣
妹妹聽著韓國流行的音樂
拿起小時候媽媽用過的剪刀
我頭髮隨鼓聲飄落馬桶,泛起漣漪
鏡子反射寂靜,斷髮襯托冷漠
正如死去的俄羅斯白玉綿羊看著沉默的父親
正如洗菜芯的母親凝視水喉的冷流
連魚缸的七彩神仙魚也不敢吃紅蟲,只敢吞著氣泡
廁所蒼白的燈光如隔離病房
為客人的到訪而踏進泛黃的客廳
密麻的水晶把燈光折射,照亮飯桌上每一道菜
叔叔為梅菜乾蒸排骨架一架黑色的膠框眼鏡
用有格調而沉穩的語氣道出乾枯的香味
正如他詩集的封面,記得小學時候
零仃的飛蟻會為夏夜帶來一兩點漁火
學著放一盆水於楓木地板上,映著我們一家的眼波
可牠們更愛不斷泛光的液晶體電視
父親拿起「黑啤」喝一口八年前的醉事
特別記得叔叔和保安員奮力抬著一具深海浮屍
抱歉的對母親說:不好意思,一班朋友喝多了
我早忘記抽屜的位置,卻在剝蝦蘸薑蔥豉油時
找到母親的掌摑和老爸嚴重昏迷時的呼吸
我不自禁模仿父親側頭嘔吐的駭人
吃著魚皮餃的妹妹笑了
父親說自己沒有醉,叔叔說他醉了
白色的毛衣滲著中年的危機
又說頭髮早花白了,要定期染黑
劇本依舊瀟灑,三人依然從紅山文化談到「詩壇三大(年紀大)俊男」
叔叔拿著藍色童話書向我和妹妹說故事的黑白照片
從復刻的書頁中伴隨飯香飄至,不如柳絮的輕
我倒想私自加上註解:青頭小和尚聽「錦昌叔叔」說故事
母親把碗筷清洗過,架著漸進式眼鏡困難地
拍照,用黑白的感覺拍一張數碼相機內的彩照
叔叔用略帶醉意的手搭著我肩頭
穿著粉紅色沙灘褲的妹妹牽著穿著紅色吊帶裙的影子
從前一樣的依在電視機下的木櫃
現在的房子與已租借給別人的舊單位,如相遇的地下鐵
叔叔的小女兒坐在我們前面可愛的笑著,忘記滑落的吊帶
我長長的劉海為青頭小和尚而飄起
父親和另一位叔叔拿著幾塊古玉高聲把玩
甚麼「貓頭魚」、「神鳥」在醉意間更油潤了
在酒裡追趕自己白中帶灰的尾巴
在迷濛的水氣裡展開硬化又帶紅點的翅膀
小女孩笑著走到廁所洗去手指頭的雪糕
我為她開燈
忽然想起父親教我第一首詩的末句:
或聚或散成圖
評語:好一首積厚的詩。中學生生活經驗淺,閱讀不多,寫「積厚」很容易滑入「老成」,反會失去本身青春的優勢,但這首例外。詩以叙事作牽引,悠悠織入往事,往事之一:是「爸爸醉了,由他的詩友送回來。情景虛實互為補充,讀來心醉,如在目前:「特別記得叔叔和保安員奮力抬著一具深海浮屍 / 抱歉的對母親說:不好意思,一班朋友喝多了 / 我早忘記抽屜的位置,卻在剝蝦蘸薑蔥豉油時 / 找到母親的掌摑和老爸嚴重昏迷時的呼吸 / 我不自禁模仿父親側頭嘔吐的駭人 / 吃著魚皮餃的妹妹笑了……」值得留意的是,叙事者此時已成為畫中人,還有他的妹妹也「吃著魚皮餃的妹妹笑了……」。詩有主次,畫也需要綠葉襯托,這是以畫法作詩了。詩中出現不少人物:父親、母親、飲江叔叔、陳汗叔叔、妹妹與我。這六個人物在詩中交錯出現,若隱若現,沒有誰冷落了誰,如果作為一個主人家,王天緣招待方面,我打100分。「不冷落」,不表示就好,還得看客人的感覺:「叔叔為梅菜乾蒸排骨架一架黑色的膠框眼鏡 / 用有格調而沉穩的語氣道出乾枯的香味 / 正如他詩集的封面,記得小學時候零仃的飛蟻會為夏夜帶來一兩點漁火 / 學著放一盆水於楓木地板上,映著我們一家的眼波可牠們更愛不斷泛光的液晶體電視……」這一節不但捕捉了客人飲江叔叔的神貌,還涉及他的詩集與作品,關係親切之餘,還隱含對人物某一種的深入認識,值得玩味。關於人物出埸,我或者再說一個,那就是王天緣的小妹。她在詩中的戲份不多,但沒了她,詩的「主客交融」主題不受影響,但她的出現,往往增加了一個埸景的色彩,如:「穿著粉紅色沙灘褲的妹妹牽著穿著紅色吊帶裙的影子 / 從前一樣的依在電視機下的木櫃」,沒了小妹妹,這張相片的構圖大打折扣了。又如:「小女孩笑著走到廁所洗去手指頭的雪糕」。第六節如果沒了這一句,畫面無疑呆滯、平面,小女孩的出現,給情節帶來了轉機。同樣戲份不多的還有「母親」這個角色。難得詩人恰如其份地添上這幾筆:「正如洗菜芯的母親凝視水喉的冷流……母親把碗筷清洗過,架著漸進式眼鏡困難地 / 拍照……」這寥寥兩句,好比小說的閒筆,看似漫不經意,實則周全。最後談談起結:起段我再三思考,找到一個說法--有意營造一個冷漠的埸面,甚至過度誇張地描寫:「連魚缸的七彩神仙魚也不敢吃紅蟲,只敢吞著氣泡廁所蒼白的燈光如隔離病房」。都只不過為了以下的內容鋪路 :「客人的到訪而踏進泛黃的客廳 / 密麻的水晶把燈光折射,照亮飯桌上每一道菜……」這是用了險着,但效果猶如朗誦前的亮燈,予人突然開闊的驚奇。結段以詩句回應,有三層意思:其一暗喻詩人之會;其二不以聚喜、不以散悲,都是人生美好的圖畫;其三指出詩有傳承,我今日之喜詩、作詩,實源於昔日父之教詩。如此看來,抒情又不止於呼應,而另有言志與對生命的感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