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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討] 【野狼犬】第十回:最殘忍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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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泉 固定筆手 2009-2-22 15:09:13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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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精忠與詭計》

    狼群的生活,幾乎都是血腥、殘酷的,所謂的適者生存之道完全能從狼的群的生活中體現出來。圓月夜下,銀白的月光照進洞穴裏,那時狼媽媽剛剛生了群狼崽,正緊閉眼睛,氣呼呼地休養著。

        兒女出生本是件天大可喜之事,但她卻無奈地按摩著那群在懷中,嗚嗚哇哇地喊個不停的幼狼,心裏想:「該怎樣才能養活這群孩子哪!森林裏獵物數量正大幅減少,加上獵人經常在深林出沒,自己出外找食物已是步步爲營的了,更何況現在要撫養這群狼崽!」想到這,狼媽媽不禁坎坷不已。

        狼媽媽垂下頭去,用舌頭為兒女們梳洗著。狼兒女雖則年幼,但非常懂得撒嬌,他們有的四腳朝天,毫無戒備地睡在母親軟暖的懷裏;有的亂爬亂動,剛爬到母親的食物庫時,便拼命找位子吮吸乳頭。

        母狼在旁細數兒女的數目,卻發現少了一隻。她環顧四周,才發現有一隻幼狼正向那光明處爬去。狼崽們才剛出世,應該還不能睜開眼睛才對。母狼慢慢地站起來,緩慢地走向小灰狼,而剛才幾只貪婪的小狼,仿佛擁有反地心吸力的能力般,頭向上腳向下地懸掛在母狼的肚皮下。

        母狼把小灰狼銜在嘴裏,並跟月光對視。突然,她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些什麽。她把小灰狼放在附近,用手攔住他,並對他默示:「只要你完成這項任務,狼家族才得以生存下去!」

        完美的戰略計劃已在母狼狡猾的思考下誕生了。她決定犧牲,不!算是冒險,將小灰狼送到牧羊民家裏,希望牧羊者誤以爲幼狼是幼牧羊犬,並撫養小灰狼來看羊。這樣一來,如意算盤就能打響了,小灰狼長大後,出於狼的本性,他會為狼群打開方便之門,讓狼家族能在羊群中任意取食,順手牽羊,這樣一來,不費多大力氣便能養活整個狼族。

        詭計依然如期進行著,狼媽媽二話不説,就往小灰狼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從參差不齊的牙印裏,鮮血從幼狼背上淌出。可更令人驚訝的是,幼狼似乎知道狼媽媽心思似的,竟然忍痛一聲不吭,只待疼痛感麻醉自己。想來,這驚人的壯舉大有當年嶽飛母親用刀子在兒子背上刻上「精忠報國」這等豪情壯語之感。

[ 本帖最後由 源泉 於 2009-3-12 13:59 編輯 ]





第二回:《披星戴月闖羊家》

小灰狼在母親的血腥洗禮下,擔負起整個狼群生死的使命。正所謂狼子之心,不可測也!雖然母狼的意念產生了,但結果是不是真的如她所願呢?這個不得而知。可是誰能知道,天意卻要無止境地作弄那些野心蓬勃的狼呢?

        狼媽媽趁著兒女們咕嚕入睡,便將那只染滿鮮血的小灰狼銜在嘴裏,毅然冒黑出了山洞。這晚的月色微朦,月光散射著極其微弱的光芒。即管如此,狼媽媽就算把眼睛閉上,也能憑感覺走出這森林,到達她的目的地——牧羊人之家。狼媽媽此行的目的是什麽呢?試問世界上有哪位母親甘願將自己兒子送進龍潭虎穴,相信只有這匹母狼才做到。

        對於牧羊人之家,狼媽媽最認識不過的就是羊圈,因爲羊圈既是自己與夥伴歷過生死的地方,也是令狼群果腹的地方。這次母狼到來,羊群們老遠便嗅到遠方傳來的血腥味。煩躁不安,年紀尚小的幼羊緊緊縮在母親身邊,瑟瑟發抖,不敢吭聲。

        可奇怪的是,平日在牧羊人家裏日夜守候的牧羊犬,今晚警覺性卻出奇的低。想當年狼媽媽還年輕的時候,要是侵入羊圈時稍微弄出半點響聲,或是令羊群發出就算那麽一點點喊聲,也會驚動屋子裏機警的牧羊犬。盡忠職守的牧羊犬自然狂犬亂叫,除了驚動了附近的獵人外,還會直接廝咬上前。要不是狼群那時用了聲東擊西的戰略,先引誘牧羊犬追趕做餌的狼匹,另一匹狼以最快速度進入羊圈,把羊擒拿。那時肯定羊肉沒到口,牧羊犬的尖牙已深深陷入身體裏面了。

「今晚很奇怪!寧靜得令狼窒息!」狼媽媽心想,不時警惕四周的埋伏。

        不過,羊群覺得這次狼來襲,也是特別奇怪,皆因血腥味早已籠罩羊圈良久,可狼毫無進攻的跡象。這時羊群的首領也深深感受到,他們今晚定能逃過一劫。因爲深厚的兇狠血腥之氣已跨過羊圈,直接往牧羊人家門聚集。

「難道狼就那麽大膽,打算擒賊先擒王嗎?不對,不對!我們才不是賊呢!是受害者才對!」羊首領自言自語,不敢放鬆半刻。

旁邊的一隻羊也在吐糟:「我們的英雄牧羊犬到哪去呢?剛才也是鬼鬼祟祟地離家出走……」

「怎麽?牧羊犬不是在埋伏麽?怎麽現在才擅離職守!」羊老大憤憤不安。

「我們剛才也看到牧羊犬悄悄離開了,雖然天這麽黑,但我們還是隱約看到牧羊犬往森林方向走去了。

        羊群效應的禍害可真非同小可,只見身旁的羊發抖,也要跟著一起發抖,有幾只羊不分青紅皂白,亂沖亂撞,像是非要把羊圈衝破不可,好不容易才被平息。

第三回:《慈祥的狼》

狼帶著幼狼靜悄悄接近牧羊人家門。當然,她警惕著,屏住呼吸,生怕門背後的牧羊犬會伺機襲擊。誰料,這時從狼背後傳來一聲尖細幼犬聲,雖然是幼犬聲音,但也足以把狼媽媽的心臟狠狠地顫動了。

「幼犬啊!沒想到牧羊犬也在這個時候生孩子!」立即進入作戰狀態的她,全身毛管如鐵針般豎起。由於戰鬥氣息彌漫著,她身體也因興奮而微微發抖起來。

        狼把好作戰架勢,準備迎接牧羊犬的致命一擊。可當時正值月黑風高之際,四周根本什麽也看不見,黑暗裏只剩下那充滿殺氣的兩點幽幽綠光。作戰經驗甚豐的狼並沒有立即行動。所謂:「敵不動,我不動」。要是現在魯莽行動的話,自己受傷了不要緊,但兒子還沒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便犧牲,那是多麼殘酷的事實啊!

        狼的耐性也很有限,很快警惕性已經消沉許多。倒是因為作戰架勢擺了那麼久,但遲遲沒動靜,這到底怎麼回事?該不是牧羊犬難產死掉吧?狼心理開始雜亂,一絲冒險念頭從她腦袋裏冒起。離狼不遠處,那裏幼犬的嬌聲呼呼,像是呼喚著母親,叫嚷著要喝奶似的。

「該不是肚子餓了吧?這群孩子!」出於母性,她竟然忘記了自己那敵對身份,並開始同情那群餓壞肚子亂叫的小犬。

        幼犬的聲音越況密集,這倒把狼的戒備心全然粉碎,喚起她悲天憫人的母性來。她循著犬叫聲來到一所小木屋前,那所小木屋,門是半掩住的,小狗聲音就是從門縫裏傳出。

        事情發展到這裏,狼媽媽似乎能順利進行她的詭計。可是這裏出現了疑團,究竟狼為啥能如此順利待到此時此刻?我們知道剛生孩子的母親,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護自己的兒女,更何況那剛為犬母的牧羊犬呢?然而事情卻不如你我所想。先是狼不善意的入侵早已把羊群弄得煩躁不安;後是母牧羊犬不照顧初生兒女。

        這話怎說?且看狼媽媽一副母親慈祥的模樣,肆無忌憚地闖入犬穴。假若那時牧羊犬在場,那匹狼且怕要被犬一咬封喉,鮮血塗地了。狼沒有發覺周圍有任何殺氣,自己的假想敵牧羊犬也不在,自然也顧不上理解眼前那種種奇怪疑團。反觀狼眼裏,只有在穿過屋頂的月光照耀下,那堆互相交疊在一起,胡亂爬弄對方的可愛幼犬而已。這小木屋就是幼犬跟牧羊犬的房間,鬆軟的禾乾草床鋪跟我們狼崽睡的潮濕石洞相比,簡直是天淵之別啊!狼媽媽銜著小狼站在敞開的木門前,呆呆地望向月光處……

第四回:《月光之血》

月光將小木屋的暗角處,照成了瑩白……不!應該用慘白形容比較適當!看那淩亂的禾乾草堆裏,幾乎每一根草都染上帶著餘溫的紅色。血液也似乎帶著噩耗與不平,借著散發的濃濃血腥味作無聲抗議。不遠處,兩點幽幽綠光搖晃不定,一絲絲新鮮的血液從野獸牙縫裏緩緩滲出……

        狼躲在暗角處,那緊繃著的身體因血腥的廝殺後而顫抖。不遠處,躺著被亂草覆蓋著的小狼崽,他還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之事,只是昏迷在草堆裏,無視這一切。環顧四周,血液塗地,連狼自己也不敢相信這部剛畫上句號的慘劇。究竟是牧羊犬及時回歸,把狼給狠狠擊退了嗎?這時候,小木屋裏除了狼媽媽跟小狼崽外,根本不存在任何生命氣息。然而,時間卻能證明一切,就在半個時辰之前,這裏確確實實上演了一齣足以把靈魂震散的慘劇。

        本著慈祥母性的狼,原以為能放下所有攻擊念頭的她,來到被月光照耀下的幼犬跟前時,身體剛巧接觸到直射的銀白月光。狼的身體突然冒起騰騰殺氣,微微抖顫的強壯身軀,乘著被激發起的惡狼之心。和親的臉龐早已變得殘暴不仁。失去自我控制的狼,面對這群毫無攻擊力,還在一旁嬌聲悠悠地討奶吃的犬崽,竟痛下毒口,執行狼族針對犬族的種族屠殺政策。

        在這短短十數分鐘的慘劇裏,全部六隻犬崽喪生於惡狼之口,一隻幼犬身上平均布有凹凸不平的牙孔,那是狼留下的血牙印。三隻幼犬被直接咬斷喉嚨,鮮血細流,其餘兩犬崽死因不明朗,只知道身體周圍鮮血滿佈。狼行跡之可怖,兇狠極惡等,就在那一刹那間表露於無遺。

        六頭幼崽來不及等待牧羊犬回來哺養,就已魂歸天國。或許他們年紀尚小,還不知道天國之路該怎麼走,就怕自此化為嬰靈了。那牧羊人啊!也許在屋裏暖床上睡著了吧?幼犬的靈魂沒有報夢給他,他也沒有來找狼報仇。

        就像暴風雨過後的寧靜般,做了如此虧心事的狼還能對得起天地良心麼?不!這絕對天理不容!狼知道這次闖的禍,自己幹了如此不英雄,不正當,如此狠毒之事後,心裏正想像某某惡魔要來把自己殺死,奪取靈魂。這個時候,她稍微恢復了理性,想起牧羊人要來把自己槍斃掉了。還有,自己做的事,會不會同樣報應在洞裏的兒女身上呢?思緒萬千的狼,不顧一切地奔出小木屋,一個殺犬兇手就這樣狼狽而逃,她顧不了身後留下的一排排血腳印,顧不上她慌亂之下遺忘掉的小狼崽,也顧不了那堆沒了生命的幼犬……

        狼風一般地逃離牧羊人之家。羊群這時恢複了平靜,也許他們認為牧羊人及時殺出,打了狼一個措手不及,只是他們始料不及這裏已發生了駭人兇殺案!

第五回:《哀哭的靈魂》

小木屋前站著一位老人家,他緊握住的拳頭,就這樣默默無言地站在那裏。那蒼老起皺的皮膚上,突起數條分叉的青筋。面對著小木屋裏的小犬屍體,他無淚,更無言。柔和的晨光照在他陰沉的滿布皺紋的臉上,卻只有那從淚眶裏湧出的水珠才能勉強地反射出暗啞的七色光彩。

        牧羊犬呆在屋子裏,試圖用鼻子觸碰幼犬的身體,試探著、期望著眼前的並不是事實,而是這群幼犬過於貪睡而已。是啊!他們是沉睡了,而且一睡不會再醒過來,血液也早已凝固了,牧羊犬的鼻子卻未能沾上半滴。究竟牧羊犬怎樣想?從她的行為上應該可看出:她捲曲著臥在散滿了紅色斑點的草上,用自己溫暖的身軀包圍那群冰冷的軀體。她不能哭,也叫不出聲,只是默默地垂下頭來,用舌頭舔著幼犬的身體。

「乖寶寶啊!快點睡醒啦!太陽伯伯上來了!」牧羊犬發自心裏的低吟,她希望這聲音能把幼犬們都喚醒過來。只是這樣做,有可能嗎?

        牧羊人這時也觸景生情,他緩緩走到牧羊犬身旁蹲下,撫摸著她毛髮茸茸的身軀。現在的他並不能奢望些什麼,只知道現時最需要做的,是給予牧羊犬心靈上的慰籍。要她知道犬死不能複生,要她相信在這世界上,還有主人愛護她,疼她。可是,內心的傷口真的那麼容易癒合麼?無論是身為母親的牧羊犬,還是牧羊犬的主人,這時候的心情都是無比的悲愴……

        犬只的靈敏度實際上比人類高幾十倍甚至幾百倍,就是稍微的動靜,也能勾起犬們的懷疑。不過,這一次卻要把事實扭轉過來。一切皆因老牧羊人發現離他們不遠的草堆裏,有東西在蠕動。相比之下,陷入幻想之中的牧羊犬卻無知無覺。老人徑直上前查看。接著,從他口中透露的,是一陣歡呼喝彩。什麼回事?難道他傷心過度,傻了嗎?

「這裏還有小犬生還著!一頭灰色的小犬逃出了鬼門關啊!」老人笑逐顏開,並呼喚牧羊犬前來認領。

        可是,牧羊犬不為所動,她根本沒心情去看那只僥倖的生還者。她依舊舔著逝去的孩子,一直無間斷地舔著。老人堅持把這只虛弱但充滿頑強生命力的幼犬遞到牧羊犬懷裏,他為的是喚醒小犬那失落得陷入了幻覺的母親。

「快呀!小犬,快去媽媽那裏,安慰安慰她吧!」老人一手撫摸著幼犬,一手輕輕掃摸著牧羊犬的臉部。
        這時的小犬也似乎能聽懂人話似的,他識趣地往母親的懷裏擠,也許是一整夜沒有吃過東西的關系吧!他找到了一個能吸收養分的地方,那沒有牙齒的嘴巴恨不得要咬住母親的食物供養口,努力的大口大口的吮吸著。突而其來的刺激,也把牧羊犬從幻想中拉回現實,她凝望著正在吸收乳汁的小犬,深深地凝望著,舌尖不再往旁邊的屍體上去,轉而舔著小犬背上的傷口。

        「啊!仔細看看,這幼犬除了幸運跟生命力強之外,傷口的癒合能力也是特別出色。不過,還是幫他敷藥為妙,免得傷口發炎或者感染了病菌,那就連最後的希望都會幻滅了。」牧羊人迅速離開小木屋,去找急救箱去了。

        「這頭幼犬,灰色毛皮就像鋪了層薄薄的灰塵一樣,眼睛才剛剛睜開,晶亮的綠色琉璃眼,像是要發出什麼詭異感覺似的。那究竟是什麼種類的犬啊!」老人在一旁細想,「算了,不要多想了,只要犬兒在母親身邊就成了。」

        吃飽了奶汁的小灰犬,懶洋洋的,毫無戒備地躺在牧羊犬溫暖的懷裏,看那四腳朝天的睡態,看得令人好不舒服。

        「哀哭的靈魂啊!早日安息吧……」老人在外面唏裏吧啦地念起咒語,充滿了憤恨,哀傷。這是超度亡靈的方法。這段咒語,牧羊人一生中曾經念過給兩個人聽,一個是他妻子,另一個就是他唯一的兒子。要知道,他的妻兒都是被狼所殺害的,而現在,他則為了一群幼小的亡魂而再次念咒。他對狼群恨之入骨,甚至找不到任何藉口,要他放棄那枝專為剿滅狼群而設的槍杆。

        這時回蕩著的超度咒語,宛如牧羊人對狼族的誓言,對狼群下的最惡毒詛咒。聲音隨風飄到森林的每一角落,當然也要傳到那只瑟縮在洞裏的母狼耳朵裏,叫她受盡心靈上的折磨。

        狼媽媽趁天亮前逃回自己的洞穴裏。當她發現周遭一切正常時,沉重的心這時掉下了大鉛塊。兒女在洞裏甘睡正甜,回想起報應並沒應驗在自己的兒女身上,那就一定會報應在自己身上了。面對死神的呼喚,狼並沒有心理準備接受死亡,只是她有沒有想過他人怎樣在自己的暴力下喪生呢?也許沒有吧!也不由得自己去控制,畢竟嗜血成性的狼,一旦暴露在月光底下,自己的獸性便會暴露,她會滅絕眼前一切與她敵對的東西。

第六回:《千里踏血回》

在那幽暗的森林深處,花語鳥鳴透不過茂密的灌木叢林。密林的天氣千變萬化,有時雨終年不下。可若天要下的話,雨水這東西卻是大多數森林居民的厄運。不過,也只有這樣極端乾燥與極端潮濕互相交替的環境,才能孕育出各種各樣,千姿百態的野生動植物。

        其實,這裡還藏有爲數不少的隱秘洞穴。在這些洞穴裏,只要沿著那狹窄的羊腸小徑,便能找到終日深藏不露的未知生物。

        當然,在這眾多的洞穴裏,狼群的棲身之所算是比較隱秘,也許狼群知道這裏的隱秘措施做得不錯,才會安心在這裏生活吧?這時候,狼媽媽正捲縮著身軀,躺臥在小狼崽的身邊,以那殘餘著淡淡血腥味的舌頭,舔著熟睡著的小狼崽。那是多麼溫馨的畫面啊!在狼群當中,這畫面更是少見。不過,也許只有這時刻,狼才能擺脫血腥、殘暴等的枷鎖,活出最率真,最無邪的本性。

        「牧羊人的家應該加緊防範了吧?」狼媽媽垂頭喪氣馱在地上,無力地歎息著,「自己的奶水也不多了,這六頭狼崽可不能餓壞啊!」

        陽光餘暉穿透了洞穴的土壁,照在母狼的身上,兩顆精綠的眼睛直直地瞪住晨光。突然,她似乎想起什麼似的,腦袋頓時連帶身體一起繃緊。

        「小灰狼!我兒子還在牧羊人家!怎麼辦呢?他究竟怎麼了?是被亂槍掃射,還是被牧羊犬碎屍萬段了?」想著想著,狼媽媽竟然有前去營救幼狼的衝動,身子已經在洞穴出口處。

        顯然昨晚的內疚與驚栗對狼的精神打擊還是挺深遠的。這時,奇妙的陽光再次普照在狼發抖的身體,然而這次的光,卻使她回想起自己精心策劃的特別任務。

        「這不就對了嗎?任務第一步不是完成了麼?我還愁些什麼?」狼心情簡直是驚喜交集,心理由驚栗轉為興奮所需的時間,只耗了百分之一秒。只能耐心待小灰狼長大了,自己再趁這段時間,努力哺養狼崽成狼便可。

        「走吧!」狼舔了舔身體粗尖的硬毛,抖了抖身子便放心地跑出洞穴,「今晚先找小兔來填填肚子,順便提前讓兒女們感覺感覺獵物之血的滋味。

        陽光洋洋曬曬地普照著東邊的小村莊,村莊附近除了羊群咬著青草外,並沒聽見什麼犬吠聲。羊圈旁邊,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臥坐在地上,背偎依在籬笆圈外,雙手交叉著,緊緊護著一根粗大木棒。看樣子,他似乎是羊圈的守護者,只不過他守在羊圈外,自己卻是那樣的不盡責,竟然在溫暖陽光的慰撫下,黗黗入睡了。

        「牧羊人跟牧羊犬不見了蹤影!大夥知道他們上哪去了嗎?」羊老大混混沌沌地啃咬著最嫩的青草,嘴巴一挪一移動個不停。

        這時候的羊群,表現得出奇的寧靜,有的丟下口中青草,有的停下了追逐打鬧。還是一隻羊崽比較勇敢,他把羊頭遞到羊老大耳朵旁,咩咩地叫了幾聲。

        「什麼?你們都不知道,那怎不早說?」羊老大氣衝衝的,那對黑色的尖角好像被火燒的紅通通的,憤怒簡直要把小羊羔烤成小羊架了。

        羊群都不知道牧羊人跟犬在哪裏,整個羊群只靠這個沉睡中的小孩來守護,牧羊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不下一千隻的羊,連兩千隻眼睛都看不見牧羊人跟犬在哪嗎?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昨晚的血腥行動,也許徹底驚碎了羊群的心,他們並不是看不見牧羊人上哪裏去,只是不想說出這個會令自己擔驚受怕的事實而已。的確有為數不少的羊目睹牧羊人裝著簡單地匆匆進入森林,他背上只掛上一桿獵槍,腰間別著的那幾個小包,扁虧虧的,不見得備滿了彈藥或是藥草。

        牧羊人由此至終低垂著頭,在地上摸摸探探,好像順著什麼標記般,摸索下進了森林。那麼牧羊犬呢?這樣的探索工作,找牧羊犬不是更加輕而易舉嗎?然而,牧羊人確實在眾羊睽睽之下,獨個兒消失在森林的進口處。

        「有牧羊犬在,那多好啊!」老人搔了搔蓬鬆的白絲,揮下的汗水滴在腳前方,「這些血腳印該是狼昨晚對幼犬施暴留下的證據。唉!絕不能原諒!」

        老人低頭探索著血的腳印,他準備隨著腳印的蹤跡前進,希望這樣便能找到狼的巢穴,運用身上的槍桿,以淩厲的槍法把狼群一舉殲滅,為幼犬報仇雪恨。泥土上殘留的血印,顏色漸漸淺了起來。老人皺起了額上的深坑,裏面滿滿溢出數不盡的疑慮。

        「但願在找到狼穴前,這些幼犬的靈血能保佑我,別那麼快消失吧?」老人心想著,不時注意著前方的動靜。他沒有注意到,這時的陽光已經特別猛烈,金燦燦光芒射穿了層層的粗葉細枝,把森林裏散射成琳琅滿目的夜空。

第七回:遭遇戰

森林還是一貫的充滿著肅殺。鬱悶的空氣裏,總蘊含著定量的威脅成分。周遭樹木高聳而且茂密,陽光只能散射到裏面去,要是烏雲密佈的天氣,這裏卻和夜晚相差不遠。

        「氣氛人窒息啊!」老人跟蹤著血印已有兩小時多了,可他的意志跟身軀還能適應這樣疲憊的工作。要知道這副老骨頭可是在歷年來到處尋找丟失的羊,以及跟狼這些侵略者鬥爭而精煉出來的骨骼,怎會這麼容易被打垮?短短兩個小時算得了什麼?

        可要是換了別的年輕小夥子,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耐性嚴重缺乏的他們,不久便在這種濃密而粘稠的氣氛下,產生幻覺,繼而迷失於密林裏了。畢竟老人是身經百戰的牧羊戰士,背上的槍桿陪伴他的時間,甚至比妻兒跟他一起的時間還要長。

        老人繼續隨淺淡的紅色腳印向前推進,殊不知周遭景色已漸漸暗淡下來,剛才的陽光燦爛情景不再,烏雲在不久前便聚集在這片森林的上空,太陽面對著來勢洶洶的黑雲,也要頹然讓路,退到雲層的背後去了。天色一片慘淡,只是深處森林的老人還不知道天氣便是如此這般的善變。

        「只是天陰一點兒吧!休想把我的搜尋跟蹤計劃打垮!」說罷,牧羊人果斷從腰包裏掏出一塊破布,把地上的粗樹枝一端紮上,再從槍杆裏拆下一顆子彈,純熟地擰開彈頭,把火藥都撒在紮了布塊的木條上。就這樣,簡單的火炬也就弄好了,只消找兩塊蠻石摩擦點火即可。

        可是,森林始終不是老人的地盤,雖然這地形老人是最熟悉不過的,但也只局限於日光照明相當充足的時候。老人在旁摸黑找石,就在這時,一雙發出淺綠色幽光的眼睛,已遠遠地待在枯樹背後,監視著老人的一舉一動。

        那淩厲的眼神,充滿了侵略性的目光,就如同兩把鋒利的尖刀般,切割著空氣和樹葉,直直地插在老人的身上。這時的老人也稍稍感到威脅,身體也作了適當調整,他儘量放鬆自己,別讓肌肉繃死了。戒備之心在老人那還是有的,在弱肉強食的世界裏,這點兒心更變得必不可少。

        「那兩點幽幽綠光該是狼的眼睛吧?想不到這麼快便要迎接我這幅老戰骨。」老人把好槍桿,子彈在槍咀內蓄勢待發,只待老人手指勾勾扳機的指令而已。誰知道,事實卻不如老人所想。

        那幽綠的目光卻像幽魂一樣十分迅速地飄到距離牧羊人約十米處,觀其前進的時候,什麼聲音都沒有。突然,嗖嗖陰風吹過,不知是老人看見這奇怪情景的關系,還是冷風的驟然吹襲,這時在老人身上,幾乎每根汗毛都豎直起來,連手臂的不知名粒粒也順勢冒出。

        即使是身經百戰的老人,這時候也不勝恐懼,架起槍桿就是一陣射擊。「砰砰砰!」三顆子彈應聲彈出,只是結果卻更令老人不可思議,因為子彈竟然毫無阻隔地穿越那雙綠眼之間。

        一聲巨大的狼吼聲順著佈滿嗜血狼尖牙齒的血盆大口,直撲向老人身上。森林頓時裏發出一聲最恐怖的慘叫聲,具備無限的驚惶與失措。老人就這樣臥倒在地上,完全不知發生什麼怪事,他昏厥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翌日早上,老人已躺在自己的睡床上,好久才打開緊閉的眼睛,床周圍都是小村莊的居民,婦女壯男都前來探望這位昏睡在森林深處的牧羊人。他瑟瑟發抖的嘴唇張開後,抖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見到狼的幽魂了!」別的人以為是老人過於操勞找狼穴,才會產生幻覺的,所以大夥都對老人的話一笑置之。

        只有那個幫忙看守羊群的小男孩擠開層層人群,擠到老人床前,對老人說:「獵人們在救你的時候,發現離你大約十米處,躺臥著一隻幼狼的屍體。」

        牧羊人聽說昨晚見到的靈魂有可能是來自幼狼的屍體,那殘餘的驚惶感不斷湧現出來,使他本已冰冷的身體,血液簡直就要凝固起來。他蓋上厚棉被後,身子還不住地強烈發抖。眾人又是安慰,又是解說,說那並不是什麼幽魂、鬼魂,都是因為疲勞過度而產生的幻覺而已。

        可是,這時候的老人還能不信嗎?既然自己相信的是神靈,那麼幽魂、鬼魂等也一定存在著。

        過了好陣子,老人才推開棉被,露出頭來,他問周遭的人可否發現自己尋找的血印蹤跡。可人們回答他的,卻是最壞的答案:昨晚忽然來了場暴雨,森林裏全都濕透了,幸好沒釀成水災,不過老人辛苦追蹤的血印全都被破壞了,尋找狼群之路頓時變得萬分渺茫。

第八回:兔之反擊

雨後的森林,四周佈滿粘稠的濕氣,泡過雨水的泥漿也是稠稠的,正好讓樹根子們吸收足夠水分,露水潤濕了綠油的葉子衣裳,精神自然為之一振,它們滿足地豎直身軀,樹冠伸向那久違的陽光處。也許是昨夜大雨滂沱,恐怖的風雨聲使得居民都不敢外出,森林裏靜幽幽的,失去了以往那份活力。

        雨水在土上留下的劃痕曲折怪奇,就像剛形成的靈渠水道,從四周引導著水流匯集,不會兒又分成無數分支,將水引到各處。沾滿了泥味兒的水流,不知在什麼時候變得不是清澈透底,也不是沾滿土黃泥色,而是被染紅了。那紅色的水流霸道地占領了水體,濃淡交集的血水感染了其他支流,繼而匯集……

        究竟水道為何流血?那些血又來自誰的呢?

        追溯幾米遠的泥濘處,一龐然大物橫臥在滿滿的水坑裏,水坑因為流出的血染得紅紅的。那是一條母狼的軀體,但,她還生存嗎?她全身濕透,血液從後腿那已變得骨肉模糊的傷口處淌出,腿上那整齊排布鋼牙鐵齒的捕獸夾還死死地咬著不放,看來血也淌了不少,似乎再流一會,母狼的身體便扁痍了。

        狼昏闕了,可嘴裏還是咬著一具野兔屍體,血從兔身上的四個牙洞裏流出,不過似乎也像要流乾了,兔血混和著狼血,染紅了整個水坑。

        野兔作為森林裏典型的小動物群,他們自出生以來便居在森林深處終日不見天日的小泥穴裏,每天過著擔驚受怕的生活。雖然獵人視野兔為最易得手的獵物之一,但他們被捕獵的頻率始終不及鄰居狼及狐狸這般多。

        兔雖然弱質纖纖,但老天爺還是賦予野兔兩件救命法寶,一對雷達般靈敏的耳朵以及一雙極具爆發力和反應性的後腿。一直以來兔兒便靠著長耳朵,就像雷達般勘察在周圍隨時伏擊的敵人,而靈敏有力的後腿則是兔之能夠迅速逃脫的救生工具。

        母狼這次出外捕獵,早已把野兔視為囊中之物。身為一名專業的捕獵者,究竟捕獵的技巧是怎樣呢?那時候狼已屏住呼吸,平臥於草叢中,兩只幽綠的眼睛死盯著獵物的一舉一動,她正在等待機會,等待眼前這機警的獵物露出半點破綻。

        那在灌木叢中採集蘑菇的野兔,彷佛何時何地都能保持著相當高的警惕性,一雙長耳朵270°的來迴旋轉,不間斷地探測外來不正常的聲音波動。對於野兔,反擊捕獵者衹有死路一條,因為他們並沒有那些禽獸的尖銳獠牙,也沒有割破皮囊的利爪,他們的求生之道衹是用盡全力逃跑。

        狼的耐性也挺令人佩服的,看她已在草裏埋伏了將近兩個小時,野兔也轉換了幾個採集點了,只是兔邊採集邊舉目四望,絲毫不放下戒備。狼其實已在心中打了一陣子算盤,打算在野兔採得滿滿的,準備轉身走的時候再撲捉過去,把野兔牢牢鎖在利爪之下。

        兔採集完畢,果然轉身要走,也露出狼等待已久的殺機。可惜,機關算盡的狼想不到一隻小小的紅火蟻竟把她這點小小機會也弄丟了。那時候林中紅火蟻群正在母狼的身旁搬運蟲子屍體,剛巧有一隻紅火蟻嗅出了母狼的甜乳汁,本來河水不犯井水的紅火蟻傻頭傻腦地走到母狼的肚皮下,一來便向散發奶香的地方使勁一咬,要知道紅火蟻那出了名的口器,就是尖、強、毒,除了切割蟲子外殼,攻擊敵人的時候,一隻紅火蟻定能頂得上四五隻螞蟻的,不止這樣,口器分泌的有毒液體能令獵物感到劇烈的疼痛感覺。

        可憐的母狼便被那隻力壯的紅火蟻狠狠一咬,她頓時四腿齊飛,還禁不住痛叫了一聲。醒目的小野兔剛察覺動靜,撒開了蘑菇便跑,母狼行跡敗露,也無暇照顧那只小小的紅火蟻了,她一個飛撲猛追,趕在野兔背後。野兔也是沒命地左拐右轉,在叢林竄來竄去,弄得母狼追得也有點狼狽。

        大多時候,獵物都會用盡一切法子擺脫捕獵者,要避免束手就擒,野兔也只能拼了全力逃避狼的追捕。可是論體力,耐力,兔比不上狼是很合常理的,他也只在靈活性上比狼略勝一籌而已。長時間的追逐,即使野兔靈活性再高,耐力還是漸漸比了下去。母狼不急,反而野兔急了起來,他周圍找洞穴鑽,可路旁的穴不是蛇穴就是刺蝟的小穴,根本容不下自己的身體。

        小小的腦袋運轉了上千次,兔打算做什麼呢?狼也想不到眼前這只小兔竟然如此不屈。

        「為了不被狼咬死,還是自己撞死好啦!」情急之下,兔子竟然想出犧牲小我的想法,然而這最後還不是被狼吃掉嗎?

        母狼見野兔突然一個急轉彎,直直向一粗硬的短樹樁撞去。「砰!」這並不是樹樁發出的聲響,而是兔兒頭骨撞在硬物所發出的碎裂聲,母狼眼睜睜地看著野兔乘著電光石火之勢一頭撞在樹樁上後,遂倒地而去。

        那狼想不到自己如此的猛烈進攻,也只能逼得小小野兔自殺,心裏雖然愧疚不少,但總算是獵到一隻野兔了。她便少理剛才的醜事,只想盡快把兔拿回窩裏為妙。狼徑直地一步一步走近野兔,用參差不齊的尖牙咬住兔屍。這一切突然顯得出奇的順利,那麼狼是否能大功告成了?

        只是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那時在叢林中突然響起三聲槍聲,狼聽慣了這些聞風喪膽的獵槍聲音,她一方面害怕自己的位置被獵人發現了,一方面擔心獵人找到自己的狼窩,正在對著裏面開槍屠殺狼崽呢!這突而其來三聲槍聲直令母狼陣腳大亂。就在她慌亂得轉身逃跑的時候,身後「喀嚓」一聲,狼繼而發出淒厲的嚎叫,身體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緊縮起來,那碎骨的感覺鑽心的痛,使得狼連站也站不穩,四腳突然一軟,整個身子便倒在泥裏。母狼抽搐了幾次也便昏闕過去,血液流個不停。

第九回:狼魂兔肉

原來母狼的後腿被獵人們狩獵時,特意留下的鐵狼夾子狠狠咬了個正著。茂密的森林頂部滲出點點水分,滴落在微黃蓬鬆的狼尖毛上。雨越下越密,很快那由葉子樹枝層層構成的天然屏障也逐漸抵擋不住雨水肆意的入侵。

        雨水將血液反復沖刷了幾遍,總算把水坑裏濃濃的血腥味兒稍微消減了些。母狼一動不動地躺在水坑,看樣子該是沒了生氣。也許她傷得實在太重了,後腿被大鐵夾咬了個稀巴爛,傷口處皮肉爆裂竟露出白森森的骨和血淋淋的筋。那就算她現在還活過來,以後也別想像以往般四腿齊奔,追趕獵物。

        狼那四條粗壯爪子就是他們求生找食物的重要工具。現在一條缺少強勁後腿的狼就如同缺失了一邊翅膀的鷹一樣,再不能夠雙翅齊飛。在弱肉強食的森林裏,沒速度的生物只能被慢慢淘汰,而狼也必須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但是,母狼甘於死在大鐵夾無情的尖齒之下嗎?要知道森林裏狼族的灌狼之心並不是容易被擊沉的東西。相信母狼的那顆心臟應該還包含著某種東西,那是自古強者才擁有的精神素質。

        血色的水池面浮現出環環漣漪,倒在血泊裏的生命之火原來還沒有熄滅,即便是餘燼,也有它的生命光輝。狼的身體在水池中抖顫,周邊的水紋擴散繼而消失,狼的心臟還在跳動,雖然異常微弱,但就憑這丁點兒生命力也足以證實,狼還苟然殘喘著!究竟狼受了如此重傷,血也幾乎乾枯了,為何還能動?也許只有一個答案能解釋:她是為了窩裏的孩子,要是自己先受傷死去,即使獵人沒有將孩子槍殺,也會因為缺糧而死去。

        在狼的潛意識裏,只剩下「把食物帶回窩裏」這個念頭而已。至於自己的生命餘值,她沒有理會,那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呢?狼就是那樣堅強的的種群麼?在這個森林裏,也許衹有狼才配得上擁有這種性格:那是不為自己,而為集體著想的性格。

        浸在池中的狼頭,卡在利牙之中的野灰兔絲毫沒有放鬆,狼眼睛在水裏微微睜開,綠色的虹膜逐漸擴大,吸收著外來的光線,那絲絲柔亮的光線條竟把眼珠弄得有些微黃。只不過狼雙目始終無神,從裏面看到的只是死寂一片。難道這副狼的軀體僅僅靠潛意識作用而動起來?雖狼身已死,但靈魂未盡麼?

        狼猶如死屍般從池中死死站起,身體搖擺不定,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似的,要是狼倒下,那她便永遠沒有再次站起的機會。拖著折斷得血肉模糊的後腿,狼抽搐著冰冷的身體向洞穴的方向蠕動。似乎流出的血代表不了身體的痛,狼也感覺不了。血與水交融成的液體在狼身後形成一條筆直的血道,那散發血味的引子同時挑起森林裏其他具有殺戮性格的動物興致,狐狸,蛇,甚至熊也藏在用樹木築起的屏障背後,虎視眈眈著母狼的前進方向,待狼再次倒下,便會蜂擁而至,將狼來個七八分割,五六分賬……

        狼遲遲沒有倒下,而她的前進步伐也沒有減慢,被水清刷過的鬃毛依然直直地豎立著披在身上,散發出黑灰的鋼鐵亮光,整條狼像是奔赴戰場歸來,但渾身插滿利箭的戰士一樣,雖然生命到達終點,但凜然大義之氣令旁側的血腥動物們不敢向前挪移半步。

        狼穴距離狼只有十米遠,可現在這短短的十米路程卻猶如萬裏之遙,母狼以蝸牛的速度,一步一個腳印地移向洞口。這狼的秘洞以前是兔子的藏身之所,但很快這兔子一家就被當時的饑餓母狼一舉掏光,殺吃殆盡了。之後母狼更佔領兔子的洞穴,將之改造成自己的育兒所,也就是狼崽的安樂窩。

        現在狼把兔子屍體再次銜回這個滅族仇人之家,還要讓狼崽們用自己的身體來飽腹,試問這種殘酷的現實是不是森林裏,獵食者與被獵者畢生存在著的諷刺與矛盾呢?

第十回:最殘忍的是什麼?

要數天下殘忍之事,第一莫過於生母吞吃兒女,第二便要數六親不認,兩者皆為天地所不容之事,那世間第三殘忍之事又是什麼?這時候深邃漆黑的狼穴,隱隱約約傳來狼崽們哼哼哈哈的叫聲,狼兒們像是為重獲母親疼愛,或是找到食物來源而高興似的,六個灰黃毛球捲成一團,正依偎在母狼的懷裏玩耍,互相咬耳朵,舔身子,胡亂爬動……
        
        快活的小狼們似乎不知道母親即將要面臨死神的招來,殊不知狼母身體早已變得比寒冰要刺骨霜凍,後腿上封了血色塵土泥漿的傷口,血液凝結而不再流淌。就連那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心跳聲,那心臟敲打肌肉和骨頭的頻率也在逐漸消亡、停止。也許小狼們現有的暖和感覺只源於他們互相摩擦身體而產生的體溫罷了,而不是母親灌輸給孩子們的溫暖。

        原來母狼之靈魂早已消亡了,然而小狼們不知,還以為母親只是太累而所事休息,他們雖然肚子腸饑軲轆,但見到母親歸來便一個個你爭我奪地找到適當的位置,咬著乳頭就是猛吸。可憐的母狼能供孩子吸吮的奶水本就不多,而且吸出來的都已失去狼的體溫,變成如清泉一樣既淡而冷的水奶。吃不飽的孩子們還在肚皮上盲頭亂甩,尋找其他能吸收狼奶的地方,他們每個都知道,生死存亡系於食物供應與否之間。

        在這群小狼崽裏面,有一條毛色挺特別的小崽非常活躍,那是條小母崽,個子雖小,但靈活十足,在跟其他小公狼玩耍的時候,這孩子還能靠著細小的身體躲過他們的撲抓啃咬,能立時躲在母狼的背後,在那裏有恃無恐地吼叫,那些小狼們只能知難而退,滾到一旁玩耍去了。不過這小母狼崽看起來十足她母親小時候的模樣,連同性格都那樣令人敬畏,長大後也必定有所作為。

        說起來,這群狼崽只有幾個月大,那層油黏黏的眼膜還沒有完全脫落,但眼球已能稍微對陽光產生特殊的反應。狼群一般討厭戶外的陽光,而喜歡夜晚的幽亮月光,唯獨那條小母狼崽對陽光特別感興趣,還特別享受地躺在陽光照耀到的地方。

        又過了幾個月,那是一個大晴天來臨。陽光普照,散射的陽光穿過厚厚的樹葉層,躲過了岩石泥壁,徑直射入細小的狼穴氣孔裏。小母狼崽帶領著其他小狼崽站在洞口附近,傲視四周。其他公狼母狼崽見到陽光顯得很不耐煩。也許他們也在暗暗佩服帶領他們的母狼崽為啥這麼能耐。

        經過時間的洗禮,六匹狼各個都是精神抖擻,充滿殺機。雖然年紀尚小,經驗尚輕,但天生的狼血流滿身體,肆意地挑起他們的獵戰意識。同時,他們也需要重新尋找一個更大更隱秘的地方作為藏身之所,因為原本的地方散發出的濃腥味可能引來獵人、熊等大型捕獵者的注意,遷居就是最能解決被跟蹤問題的方法。

        話說回來,這六條狼孩究竟是怎樣在缺乏母親照顧的情況下,生存長達幾個月之久?既然母狼重傷死去,奶沒了,兔屍也衹有一隻,那麼他們的食物來源究竟是……

        洞穴內傳出一陣陣黴臭臊味,那是肉類腐化產生的味道,然而狼卻十分喜歡這種腐肉味道。窺探內裏,此時此刻見到的,是兩具已經腐壞的屍體,那是兔屍和狼屍體倒臥在地上,兔屍體除頭部之外,四肢已被咬斷,肢骨早已不知所終,身體只剩下主軀幹骨,整個肋骨籃完整,肋骨沒了肌肉依附,內臟更被完全掏光。

        相比之下,狼的屍身則較為完整,唯腹部整塊肚皮被爪和牙撕開,內部的肌肉和大部分腸臟都被咬成了空洞。整匹狼只剩下披著狼皮空殼,裏面已沒了靈魂。這兩條屍首死狀之可怖令人側目,只稍看看屍體,便可知食屍者進食時之可怖。幾乎誰也沒想到,在饑餓交迫的時刻,狼群竟然忍心啃咬母親的屍體,將她盡收於肚皮之下,成為身體的一部分。

        天底下還有如此喪盡天良之事,而在狼群的心目中,難道為了生存,即使是母親的肉體也能吃麼?吃完後,他們瀟瀟灑灑地一走了事?對於哀悼之事,在狼那裏該是如何進行?也許將死去父母的身體吃下,把母親永遠化為自己的一部分,那就是他們對父母的傳承之意?

        在大自然世界裏,有生育後代的狼,也有嗜殺成性的狼,更有為了生活而不顧六親的狼,但為了活命而將生育自己的母親吃掉的狼,倒是從來沒有見過。到底這個殘酷的現實是因母狼所犯之錯而必須遭受的天譴,還是狼群乃至其他動物為了繼續生存下去而被必須效法的其中一條自然定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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