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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文人 馬家輝破處出小說 《龍頭鳳尾》崩壞江湖有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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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蘋果】馬家輝破處出小說 《龍頭鳳尾》崩壞江湖有話兒



馬家輝《龍頭鳳尾》



擅拍黑幫江湖的導演杜琪峯,大概是被以下小 說情節勾魂,買下了一部期貨劇本。

《龍頭鳳尾》有一個霸氣外露的書名,劈頭就寫外祖父嚼着牛鞭,大談江湖老大「金盆洗撚」的壽宴,紅粉相好爭相握住老大那話兒,深情道別。粗口橫飛、虛實交替,在香港淪陷的舞台,有墳場斷背偷情、炮彈橫飛巫山嶺、娼妓性愛派對、亂倫、雜交情節,情慾強烈,政治隱晦,一浪接一浪高潮曇花乍現,酣暢淋漓。

那是馬家輝「香港三部曲」的首部,寫黑幫老大愛上英國情報官的畸戀,被文壇喻為男男版的《色,戒》加《無間道》,一部用情慾白描上世紀三十年代末江湖的浮世繪,以文字刺激感官,令讀者腦袋與春袋一同充血、一同解放,字字生猛如砧板上臨死掙扎的活魚。半生爬格仔,53歲才完成長篇小說處女作《龍頭鳳尾》,作家的重量才達標。「作家與寫字人是有天壤之別的」,這是老友施南生好幾年前的當頭棒喝,令好勝的癲馬執意要寫一部長篇小說。

遲來的破處,馬家輝始料未及。

「我跟自己說,半百才開筆寫小說,一定要寫三部曲,你看很多大作家如巴金、矛盾都寫三部曲,無論如何不能令自己淪為一書作家。」《亂世佳人》的Margaret Mitchell 與《麥田裏的守望者》的J. D. Salinger不都只寫了一本長篇小說?質與量馬家輝都要,他要寫氣魄恢宏,史料浩繁的大題目;結果字裏行間,都是香港老味道。

書卷氣與江湖味混雜一身,馬家輝左手Alain de Botton小說,右手搔着左頸疑似是龍圖案的詭異紋身。約他到土瓜灣草根的冰室見面,他開着白色波子疾馳而來,墨鏡阻隔着格格不入的周遭風景。「是鳩但啦。」是男主角陸南才貫穿全書的口頭襌,也是在龍蛇混雜的灣仔長大的馬家輝一代人的生活態度。

馬家輝迷戀江湖,江湖人迷戀關二哥。訪問日原是黃道吉日,見面前的早晨他向家中書房的男神上香,為《龍頭鳳尾》第三部曲作了個簡單而隆重的開筆儀式,「一種堅持的精神,關公除了義氣他背後還有堅持。」馬家輝語氣充滿不可思議。

開筆的正是杜琪峯買下電影版權那部小說,完成後再接回寫五六十年代香港的第二部曲,主人翁由陸南才轉移到他的弟弟陸北風,寫如何安頓人與人、人與命運之間的關係。馬家輝當下一頭栽進去的第三部,是圍繞七八十年代貪污猖獗、本土意識興起的香港,由麥理浩時期寫到1984年簽署中英聯合聲明,那個回歸前黑白二道做世界都滿有理想的年代。

「七十年代我們知道有港督麥理浩,他在位的十年正是奠定今日我們所見香港社會的骨架,他成立廉政公署、改制警隊,改變整個香港的管治文化,廉署出現後社會翻天覆地的改變,命題是『信任』。」馬家輝侃侃而談。

命題是信任?一支針刺痛了我的神經。去年調查特首梁振英的UGL案最高層人員被拉下馬,引發一輪廉署風暴,有議員更質疑特首干預廉政調查,指事件損害香港的廉潔形象。虛擬的小說談廉署從無到有,但現實香港市民憂心它由有變無,再來三月特首選戰在即,市民正慨嘆誰可相依?馬家輝在風雨飄搖的大時代寫這個故事,不是對照甚至諷刺時局是甚麼?

「構思時我認真沒想過當下,猶如我寫《龍頭鳳尾》第一部曲時也完全沒有。腦裏只想寫情慾故事,講一段關係中人與人付出與背叛的永恒話題。」馬家輝邊說邊用小匙攪拌着熱咖啡,形成旋渦,時局的嚴峻卻不只是茶杯裏的風波。

「近幾年我們很擔心廉署不是我們想像中透明開放,制度崩壞?它與制度在執行,只是在維繫上遇上一些挫敗,是兩回事。不要忘記,當年反貪污、捉葛栢,都是新一代尤其大學生去上街爭取才能完成的。」馬家輝托腮陷入一陣沉思,續說:「昔日時代是曖昧的,曖昧令你覺得生活空間寬敞自在。寫完《龍頭鳳尾》後跟許多人談及,大家發現近幾年香港的曖昧空間收窄了,無論各方面力量與立場都變成誓不兩立,一種『攬炒』式的互不信任油然而生。」

「香港在攬炒嗎?」我問土生土長、寫過無數評論文章的馬家輝。

「各方面大家寧可攬炒的想法,這幾年在香港的確越來越嚴重。」邏輯很簡單,當你不斷自問信不信這個人或政權時,其實已是一個不信任行動。

世情有多荒唐,故事就有多矛盾。

寫了三十餘年專欄,在香煙迷霧中提筆疾書,嬉笑怒罵,為人間萬象把脈,馬家輝形容,自己是一位不可救藥的放肆主義者,想用自己方式,記下人生的無常。「無常除了是人還可以講一個制度。」他兀自把玩手中的咖啡杯在補充。

回首這段過去,朋友都問馬家輝,都一隻腳踏入棺材,何不去吃喝玩樂、嫖賭飲吹?為何要自虐?「因為不放肆,反叛是沒有力量的。」寫長篇於他,是既痛苦又反叛的事。

「我們這些賭徒,一注錢往賭枱就希望買大博開大,最好買中圍骰。」他狡黠地笑說。

《龍頭鳳尾》的派彩確實令馬家輝始料未及。付梓第一個半年就獲得兩岸十二個肯定,包括2017台北國際書展TIBE大獎小說類首獎,出口轉內銷,作家地位的確make了difference。最神奇是在內地能極速毫無刪減的出版,粗口、同性題材和葷腥不忌的描寫原汁原味出版,簡體版甚至不像台版在每個章節後加有俗語註解,算是廣東俗語的一次赤裸而企硬的展示。

這嘔心瀝血的處女作,一點也不敢「是鳩但」。小說的生命本身也極戲劇化,一幅天將降大任於斯書,也必勞其筋骨的姿態。馬家輝幽幽而談,小說寫到十三萬字左右,他的太太、父親與母親先後急病,甚至都分別處於生死關頭,他把寫作工程放下、拿起再放下,好不容易寫到十七萬字,電腦硬碟瓜柴,書稿丟失,徹夜失眠,在電腦達人協助下救回九成。寫到第十七稿十一萬多字時,為了免得自己後悔,他更找來家人一起按鈕,參與他的電腦刪稿儀式。

「推倒重來,才會柳暗花明。寫長篇小說的挑戰與好玩,在於它有自己的生命,會自我發酵出內裏的個性。」他自信地說。2015年底十八萬字終於完成時,我見過他一次,瘦了一圈的他像個被抽空靈魂的人乾,然後他跟太太和女兒遊京都慶祝,遇上六十年一遇的大雪。他感覺漫天飛雪埋藏了天地許多秘密,也埋葬了他的舊我。那場洗滌身心的雪,馬家輝認為是上天賜他的禮物,他回憶就如幾年前他在坐廁上突然腎上腺爆升,上天賜他《龍頭鳳尾》的靈感,是不爭的「屎橋」。

馬家輝是一隻慾望蜘蛛,他吐的絲牽繫江湖,築起情慾的天羅地網,既親密也疏離。小說中,他把上海江湖大佬杜月笙、陳濟棠、汪精衛也拉進虛擬的文字世界,每個角色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傾城之戀》張愛玲筆下,漫天的轟炸成就了范柳原和白流蘇的愛情,《龍頭鳳尾》的陸南才與張迪臣,又何嘗不是在戰亂的炮彈聲中談了段真.粉身碎骨的男男禁忌之戀呢?

「為何要保守秘密?因為保守秘密本身會讓秘密更刺激、更過癮、更好玩。」馬家輝又何嘗無秘密?他更自小就學會佯裝,隱藏自己的秘密。

自小喜歡閱讀寫作的他,成績也名列前茅,但為了融入俗世他早就學識自我掩飾。「在龍蛇混雜的灣仔修頓球場長大,為了令同儕不排斥我,便佯裝是廢青同類,與他們打麻將、踢波、追女仔,如果他們知這四眼仔是書蟲,一定不跟我玩。無論是自動或被迫佯裝,都讓我更佩服別人有勇氣追求快樂。」

《龍頭鳳尾》裏,馬家輝插科打諢,筆下的女角都是大膽追求慾望的烈女,男主角陸南才的髮妻阿娟好床事成性,甚至連自己的小叔、家公都搞;女同性戀仙蒂鼓勵陸南才豁達享受斷背愛。陸南才曾在青樓做打手,他見識過人的慾望。「佛家稱為五陰熾盛,日本叫火宅之人。」馬家輝文謅謅的解釋。「慾望蓋一個慾望是火上加油。」我用他書中的對白回應他。「有時你明知火上加油,火勢熊熊你也會燈蛾撲火的。」近幾年研讀佛經的他,突然說希望日後退下火線便修行去。

《龍頭鳳尾》典出牌九賭博的一種砌牌、發牌方法,被馬家輝埋下層層隱喻:華人與洋人的同性愛、龍頭大佬床上是個鳳尾、拉車仔變龍頭大佬,都蘊藏極陽極陰的雌雄角力,或虛或實,或浮或隱。

書中角色雖是虛構,也滲透着作者支離破碎的自己。「可能與我家人背景有關,舊時環境困難,我家八九個人困在灣仔400呎地方,比住劏房好不到那裏。家裏人來人往卻沒多個男人,除了一個吸毒的舅父和外公,在父權世界全屋女性長輩都敢於尋找自己空間,被這群女人壓迫着,我恰恰相反成了小男人。」視《英雄本色》中周潤發飾演的 Mark哥為偶像的他回憶指,每天放學回家經過修頓,最失望沒有爛仔會拉住他說:「細路,要入黑社會嗎?」他甚至幻想過做泊車佬,投奔江湖。如果命運能選擇,馬家輝當時入了黑社會,今日又會是何光景?

江湖其實沒英雄,只有活着的亡命之徒,不然,就都成了鬼。

曾經執着,如今捨得。

這小男人,跟我分享一個半公開的秘密,生於斯長於斯,但台灣才是他老死之處、埋骨之所。當年因為迷戀李敖,離港赴台,一邊讀書,一邊研究李敖,大二那年完成了《消滅李敖,還是被李敖消滅》一書,娶了個台灣賢妻。「寫完三部曲我會撤退香港,到台灣尋找較大的生活空間,享受全民醫保。」馬家輝說得招積。

牙癢癢,我好奇問「金盆洗撚」是否真有其事?馬家輝故弄玄虛:「係聽過長輩提過,100%真也100%假,真真假假,如夢如幻。」他一口把咖啡喝光。

「是鳩但啦。」

記者:鄭天儀 攝影:潘志恆
場地提供:呼吸咖啡(土瓜灣店)


原文自[蘋果日報]:
http://hk.apple.nextmedia.com/re ... t/20170128/5623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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