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懷念我專享的「時代廣場」

銘悠

世事往往發生前時有預兆，目的是使我們事前能有心理準備，安撫我們事後的情緒，特別是不同形式的傷痛。

半年前，那天是你的生日，因為忙於工作的關係，我已經有兩年沒有為你好好的大肆慶祝一番。可是你想簡單一點，到平時最常去最喜歡的餐廳去，誰知來到餐廳的門口，才發現餐廳已經倒閉結業了，你好失落，你沒有意料到，上回來時吃的一頓飯和至愛甜品「心太軟」，竟是絕唱！

「算了，到就近別家店子找吃的吧！已經很累了。」我懶懶地說。

誰知你帶著莫名的怒火夾雜著眼淚，回了一句：「你可知嗎？不是人人每年一定有生日慶祝的，有的時候，就要珍惜！」

那晚的氣氛顯得既尷尬又沉默，勉強和你過了生日慶祝，很早你就說要回家去。

回到家裏，我和你因公事通了一個電話，你表現得莫名的失落，不知何故，你竟然流下淚來，談及生日的慶祝，感到十分掃興和可惜。我與你胡扯幾句，盡力安撫你，希望你的情緒會安定一點。

後來你說，多謝我的安慰，你說：「情侶慶祝生日不在於要吃點好味的東西，或收到一件名貴特別的禮物，而是因為在意你獨特的另一半曾經在這個世界誕下，然後好像預先情約今生，彼此邂逅，所以能慶祝生日，是一件幸福和浪漫的事。」當時你說得令我有點感動與窩心。

這次以後，我和你曾經走遍整個銅鑼灣，去找一間馳名的雲吞麵店。自此，你才知道利園山道和時代廣場原來是這麼近。

「其實你就是時代廣場，我就是利園山道，你是我專享的，很親密，羨煞旁人！」我笑嘻嘻地說。

「誰來和你親密？」你故意裝作反駁，卻凝望著我，對我嫣然一笑，然後把頭輕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嗅到淡淡的香水從你的長髮中散發出來，我喜歡你的女人香，我們輕輕的擁抱著。

有次你獨個兒想去銅鑼灣找吃的，想去那間馳名的雲吞麵店，可是你忘記我們當天乘搭的巴士是否會經過銅鑼灣，定還是會直駛去天后。結果你攪錯了，可是當日你錯得開心，你這個「時代廣場」傻傻的看著巴士沒有轉入路口而直去，彷彿把我遺棄在銅鑼灣，看來我真的要做「利園山道」呢！望著那個路口，那一刻你隱約感覺到，那個往銅鑼灣的路口，是你專屬通往那「利園山道」的，我這個「利園山道」是你專用的、專享的。

「能挽手漫步進去這個『門檻』，就是快樂和幸福。」事後你對我說。

可是，現實很老套地再一次說明：幸福並不是必然的。

關於我們的分離，你沒有親口對我說要分手或離開兩個字。有天，我的手機竟然收到你剛剛自殺身亡的消息，你只留下「保重」一詞，可悲的是我遲了半小時才看見訊息！你從來沒有說過會走，我只有傷心欲絕地蹲在銅鑼灣的街上，失控地放聲嚎哭。晚上回到家裏，把大門關上，整個人都好像完全崩潰。終於哭盡了，一片靜默，我拉開窗簾，對著露台的海景，夜涼如水，在一片寂靜的黑海中，一架飛機剛好輕輕的劃破這一刻的沉默；我帶著永不熄滅的淚眼目光，彷彿在目送我和你的最後相遇。時間凍結得很長，傷口卻很痛，但我已開始麻木。

到後來，我始終沒有聆聽親友的勸戒：「忘記加上休息才可擁抱將來，以致可以走更彎更斜更遠的路。」我偏偏選擇在有雷雨的一天，拉著行李，選一班最快飛往英國倫敦的航機，要到我們初次邂逅的地方緬懷過去，彷彿身後的世界都再不屑一顧，不堪回首。之後我用忙碌工作來麻醉自己，可是我明白，真正的忘記不是以忙為忘，抛諸腦後，而是要把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寄放在雲霄之中。

你離開，我沒有怪責你，真的！因為我明白諒解你的處境。沒有你的日子真的很難過，現在我每次仰望著藍天白雲，都好像會看見你對我微笑，你終於自由了！長空裡的每一片雲，隨風飄散，迎風而合，只可輕浮，不可重載。人間就好像天空的世界般，每一場雨，每一次晴，背後都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而冥冥中卻自有主宰。

此刻我又再想你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