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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夏天,星期四的下午。 蟬在窗外吵架,年老的風扇在我身後咳嗽,使我每一處汗線都被它傳染,甚至擠出一條條的鼻涕。手不自覺繞到背部抹去痕癢的涕液,然後回到滑鼠的崗位。 我看見戰爭!現代的戰爭是平民的娛樂。 「我」與同伴拿著冷兵器在扁平的鐵盒內準備戰鬥,幸好那兒沒有槍炮,無論敵人還是我軍都不會被炸得血肉模糊;那兒限制痛苦和時間的沉悶,死者也只需躺在地上等待手指雙擊滑鼠的一個指示便能等待下一場戰役。因此我相信在網絡遊戲中戰爭是一個充滿機會的樂園,只要肯付出時間每個人都能做英雄,否則「我」也不會把手代替我的人腦。 眼前顯示下載中的黑幕就像奧哈瑪沙灘的運兵船正在打開鐵門的一刻,緊張的手在握緊滑鼠的左鍵。 滑鼠迅速移動,我和八名同伴衝往城堡,目標是清除城堡內的敵人。這場戰役中「我」擔任先鋒,負責利用自己的血量引誘敵人曝露位置來讓同伴出擊。不用數分鐘,同伴華麗的招式便把數名埋伏的敵人擊倒,他們對戰術的留言都批判我的自卑,縱使他們並不知道我的自卑是瘦還是肥。 一包麵包扔在便利店的收銀櫃旁。因為凌晨,金鏈與櫃檯碰撞的聲音特別響亮。 「喂,給我一包萬寶露。」一位手腕和頸上戴著金鏈,雙臂紋身,滿身酒氣且滿臉通紅的年青人站在櫃檯一面掏出銀包,一面漫不經心地說。 我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我選擇這時段工作的原因是由於這是一份薪酬不錯且很少接觸人的工作,但有時麻煩會主動找你麻煩。 我如實按他的要求給他一包萬寶露,但他的表情顯示一個沸騰的壓力鍋。 「他媽的,你耍我嗎?這是萬寶露嗎?」年青人激動得把自己通紅的臉變成鮮甜的西瓜肉,他把萬寶露扔向我臉前,然後往收銀櫃大力一拍,並將檯上的貨品掃到地上。 驚慌成為沉默的借據,我不自覺蹲在地上,雙手掩耳,待年青人的炮聲變成坑洞,譏笑在店外排泄,我才謹慎地冒出頭來,但發現從櫃檯掃到地上的東西已不翼而飛。 由於不想被經理知道,我只好自己掏錢把消失的商品作為補償。 「咚!咚!咚!」 不久,敵人洞悉我們的策略,他們開始將攻擊對象針對一些血量低的同伴,雖然損失兩名同伴,然而我們仍勇敢地攻進城堡大堂,現在只要消滅城堡領主和副領主便能完成任務。 此時,站在最後的同伴突然「倒地」,兩道黑影在我們隊中穿插,敵軍的襲擊令「倒地」的同伴愈來愈多,我企圖叫餘下的同伴分散,但「死亡」成為他們的指令。 「咚!咚!咚!」我開始留意出是門外的敲擊聲,但大敵當前,我沒有理會。 就在副領主現身攻擊同伴時,我立即使出連鎖招式擊傷副領主,同時副領主已耗盡他的能量使他不能隱身,只得跟我進行肉博戰。 「咚!咚!,咚!咚!,咚!咚!」是拳頭與房門在打鬥的聲音。 在數分鐘的距離,即使副領主被我擊倒,但領主已殲滅我所有同伴。失落變成哲學家,逃避變成預言家,彷彿這半小時的戰爭早已印成一則故事文章。最後我亦無意擅自在「故事」的結尾畫蛇添足,只好樸實地打開門。 眼前是一個年約十八九歲的女人,她的長髮黏著黑色跟淺啡色的混合體,眼角帶著露珠,臉頰被一絲絲的散髮掘出多條散亂的河道。橫間小背心配長裙譜出她的性格,她背著一個時髦的背囊,手握緊寵物專用的紅繩拉著一隻吉娃娃,但阻止不了牠在門邊拉了一壺尿。 二 在我印象中,郁可兒不是一個容易流眼淚的女人。雖然我跟她是兩個月前在電腦螢幕相識,但兩次的約會見面我都覺得她很有主見和樂觀,最重要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在上星期凌晨的自家電腦向她表白的。 風扇的咳聲與蟬鳴在提醒我與郁可兒的沈默已有數分鐘的距離,她獨自坐在我床上哭泣,而我像心理醫生坐在對面來觀察她的行為還有身材。 待她抽搐的頻率漸漸緩慢,我問:「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我家人不肯我養小狗,我跟他們吵翻了,現在我只能依靠你了。」她說。 郁可兒斜望著吉娃娃一眼,吉娃娃便搖著尾巴,興奮地吠叫幾聲。 我深知狗是人類的好朋友,自己也對狗隻沒有敏感,但對於這「買一送一」的做法我有點懷疑。我又問:「你看吉娃娃頗可愛,為什麼家人會不喜歡?」 郁可兒皺著眉說:「家人覺得牠很髒,經常隨意大小便又喜歡咬東西,其實只要給時間訓練牠便可以改善。」 我反問:「這樣說,這吉娃娃還沒訓練吧。」我開始對懷疑半信不疑。 郁可兒:「牠只要跟著我就不會影響你的,而且你之前一直想跟我同居,這樣不是很好嗎?」她一手繞著我的左臂,似乎想我同意吉娃娃的存在。 我說:「我是這樣說過,但這兒只容納一張床。」 郁可兒略略往四周觀察一番:「雖然這比我家細得可憐,但念在我無家可歸的份上,這兒還可以考慮。」我的臉色忽然成為她的雷達,她純熟地把手滑到我頸後,並臉湊近我眼前。 鼻孔的呼吸變成氧氣瓶,眼睛的晶狀體拍攝印象派。 「在這世界裡,我已經沒有一個男人比你更得我信任了。」郁可兒朝向我的嘴唇緩緩吐出暖氣,空氣有味。 理性在地獄監禁,思想直奔天堂急於救續,身體卻願意在她身上尋找任何一絲英雄的殊榮。 我們很快被慾望扭在一團,吉娃娃在妒忌吼叫。我本來不以為意,但當牠的犬齒咬進我的小腿時,我才懂得把理性無罪釋放。 「George,他不是壞人,放開他!」郁可兒一面輕拍吉娃娃的肚皮安撫牠,一面說。 直到我的手離開她柔軟的臀部,牠才躲藏自己尖銳且潔白的牙齒。事後,郁可兒不停道歉,我當然面帶笑容說不要緊,但看著這吉娃娃,彷彿牠在監視我。 郁可兒的眼神正在等待我的答覆。 「好吧,我讓你在這兒住吧。」我說。郁可兒淺笑,彷彿我的答案已在她預料之中。 接下來,我們都明白在這狹小的劏房內都需要一張床。我說:「床方面,我想……。」語言剛接觸空氣,郁可兒已脫鞋脫襪,雙腳在床上宣洩主權:「我聽媽媽說女人睡地板身體很容易有毛病,你該不會忍心要一個少女睡地板吧?」 我只好退讓:「好吧,這床讓你睡,明天我買摺床。」郁可兒似乎沒有理會我的話,她把背囊扔在床上並開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我慣習被無視玩弄,只好繼續說:「待會凌晨我會去上班,早上七時左右才會回家。」郁可兒停止手上的動作,望著我:「哦,這兒很熱,有東西渴嗎?你身後的風扇可以移到我面前嗎?」 不用五分鐘的時間,我很快完成她的要求。我的思想和身體曾幻想接下來要她完成剛才我對她還沒完成的要求,可是她的吉娃娃活像保鑣怏怏地看著我,急讓我把快感轉移在電腦上繼續扮演英雄。 三 我看見戰爭,現代人的戰爭是平民的娛樂。 「打大力點!怎麼樣,痛嗎?痛的話叫一聲啊!啞巴!」兩名穿著校服的中學生在樓宇下陰暗的樓角欺凌一位在地上身軀卷縮的中學生,眾人從皮鞋踢進皮肉的撞擊聲得到歡樂。 我認識他們,立即上前大喝阻止:「喂!何澤平,沈寶誠,你們在幹什麼?快給我住手!」 兩人發現東窗事發立刻逃跑,逃走時何澤平仍回頭對那學生說:「你瞧著,明天我的重拳一定可以令你叫!」 伏在地上的中學生開始重新振作,他站起來低著頭用手拍打校服上的鞋印。他沒有迴避我的靠近,我任意在他面前蹲下。 熟悉的樣子教我鼻子酸痛。 我雙手搭在他雙臂,認真地說:「為什麼你要讓他們一直欺負你?你可以反擊啊!」 那中學生說:「因為我不喜歡打鬥。」 鼻子注射酸痛,我抱著他在他耳邊說:「好吧乖孩子,你記得待會兒回家時不想母親發現你哭泣就先待在樓梯間哭夠才回去。明天你在學校遇到何澤平兩人時,記得跑到三樓的走廊,陳老師在那兒當值。你記得我說的話嗎?」 「記得什麼?」成熟的男聲發出疑問。 畫面墜入黑暗,然後跳進嘈雜的聲音中,頸椎的酸痛才發現自己站在便利店的收銀櫃睡著了。咀角的唾液一滴一滴的在沸騰的小煲成為魚蛋的沐浴露,待我用衣袖抹去時,經理早已站在店門望著我,此刻我想起家中的吉娃娃。 「對不起,我看很久都沒什麼客人所以才不小心發白日夢。」我緊張地說。 本應經理額上的青筋正在健身,但最終他選擇用口部練習心肺功能。他說話前用竹籤吃了一粒咖哩魚蛋:「魚蛋弄得不錯啊,可惜熟了一點。」 我好奇為何經理看不到我的傑作,但來不及我聽後立即像做錯事的小孩關上爐火。 經理續說:「你還記得兩年前的我們嗎?」 我牽著微笑以圖把微波爐的氣氛解凍:「記得,現在你是經理,我還是店員。」 「你知道為什麼嗎?」經理嚴肅的語氣肅清我的意圖。我明白腦海浮現很多答案,但我更喜歡用呼吸回應。 經理冷笑:「因為你的藉口比任何人還要多。在工作上,你上班遲到和請假比我輪班的次數還要多,如果不是我幫你向上司說好話,你早已消失在我面前。」他走到飲料櫃隨手拿起一罐檸檬茶並喝了幾口。「可是明天開始我就保不著你了,因為上司決定調動我去其他地方。」 經理的話引發我的好奇,我不禁問:「真的嗎?」 經理喝了幾口沈默才點點頭說:「難道我會跟你開玩笑嗎?這晚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你有說話跟我說嗎?」 我的呼吸重施故技,經理似乎不滿我的嘴巴閉合。他重重地把手中的飲料摔到地上,地上塗出茶色的樹幹後,他說:「你這他媽的啞巴!你他媽的給我付錢和清掃地方。」 四 腦部的血管在凝結,疲倦和酸痛的身軀站在升降機內渴望回家,我準備在褲袋掏出鑰匙研究回家後如何令我得到美滿的睡眠。我把住宅的大門推開後,再經過一間間上鎖的套房,走到最後的套房停步解鎖。 漆黑的房間令我不自覺打開房燈開關掣,此刻我聽到一把尖銳的女聲,嚇得我大叫一聲。女聲隨後消失,門邊伸出指尖並拉開房門,我站在門外只見郁可兒身穿背心短褲不斷用手輕拍胸口,她說:「我被你嚇死了!你開門前不會打我的電話嗎?」 我走進房間關上門後,然後睜大眼神,滿面委屈地反駁:「我忘記了買摺床,你為什麼還不睡?天快亮了。」 郁可兒吱唔幾聲:「你這兒只有這破風扇,開了全部窗還沒有風,怎叫人睡得著?」 我指著吉娃娃說:「你看George開著燈都能睡得那麼香,如果你睡不著剛才做什麼?」 郁可兒:「因為牠是狗,我是人嘛。這兒只有狗才能睡著。」 我指著自己說:「那你當我也是狗嗎?」 郁可兒笑了一笑,她突然輕聲說:「沒有啦,我說只有傻子才說什麼。」 我說:「什麼?」 隔了一會,我知道被作弄,郁可兒捧腹大笑令我有意拍她屁股並借機會捉緊她的腰部,因為我見George這守門神正在熟睡。郁可兒似乎知道我的意圖,她將身子化成陀螺,輕易地從我的手中脫出。她坐回床上說:「在你得到我之前,你需要做三件事。」 我的雄激素如比賽前正在拉動引擎等待信號燈變綠的賽車,此刻我感覺自己像吉娃娃乖得熱切地看著郁可兒點頭,幸好理性還能控制我的舌頭。 她像法官頒布法令,嚴肅地說:「第一,我要你有車有樓。」 我不假思索地說:「雖然我沒有車,也不打算買車,但現在我不是給你住嗎?」 她用手止著我的說話:「等我說完你再講,第二,我要你養我,現在至少每天給我生活費兩百元,每年按隨通脹遞增,生日和情人節要給我雙糧。第三,你要尊重我,愛惜我,有好東西要以我為優先,不能罵我,只有我才有資格罵你。我要你對我守諾言,不許說謊,如果給我發現,我必定叫George咬你。如果任何一條都不能達成的話就不要觸碰我。」 我說:「生活費方面可以改為每星期才給一次嗎?」 郁可兒打了一個呵欠:「你現在只能選擇同意或者談判取消。」她見我舉旗不定,便獨自臥在床上,背著我說:「還是算了吧,看來你愛錢多於愛我。」 郁可兒的拒絕正在考驗我的衝動,在不平等的條款下我決意在她耳邊說做她的英雄。她說只要有車有樓才是真正的英雄,不過她接受這晚的英雄。 這晚,George的鼻鼾很活躍,我的衝動不用懼怕牠的襲擊。 當我在地下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背部的酸痛使我依稀記得自己是被郁可兒踢下床。此時,我看見郁可兒正餵養她的George。 「你終於醒來啦?我煮了午餐,快點吃吧。」郁可兒溫柔地說。 我聽後心情頓時豁然開朗,根據電視劇和電影的劇情一個女人願意比男人早點起床去煮早餐的話代表男人已征服了她。我內心暗自歡喜的走近飯桌卻看見一碗白飯和一碟部分焦黑的火腿炒蛋。 郁可兒說:「我已經吃完,現在到你吃啦。」 我驚訝地說:「你居然能吃下這火腿炒蛋?」 郁可兒搖頭,瞇眼笑著說:「沒有啊,我見賣相一般,所以故意留給你吃。」她見我神情緊張便搭著我雙臂說:「放心吧,我只是剛才顧著跟George玩才這樣,下次不會了,來啊親愛的,來試試我的手藝吧。」 沈默嘗試變成我的漸變色。 郁可兒在我預計之內發怒,但想不出她的怒會附加元素。她兩指挾著我的屁股,然後在半秒間呈一百八十度扭轉,這突發性的劇痛我終於毫無防範之下羞恥大叫,我企圖用手撥開但卻招來另一邊屁股的刺痛。在我的叫聲伴奏下,她字字鏗鏘說:「現在你吃還是不吃?」 我點頭,然後在酷刑中悽慘地吃下眼前的午餐。郁可兒見我差不多吃完,她溫柔地摸著我的頭說:「這才是我的乖孩子,吃多一點才會長大。唔……等一會你可以帶我去一個地方嗎?」 飯後她提議去遊樂場玩,原因是之前家人很少帶她去。就是這樣,我們整個下午去最接近的遊樂場玩,我初時說只想玩靜態遊戲,但郁可兒拉著我的手時,勇氣從手中燃點火種。我們不停玩機動遊戲,途中互相吐了數次,然後拍照來嘲笑大家。即使是兩點鐘的太陽,氣氛把一切的溫度定義為溫暖。 直到黃昏,我們才願意排隊乘摩天輪。由於每個人或情侶都想在這段時間製造不用花錢的浪漫,排了半小時後才輪到我們乘搭,這時太陽已差不多在另一半球站崗。 由服務員關上只有我與郁可兒的鐵柵到摩天輪啟動前,我們都把沈默放在嘴邊,正在排隊的民眾彷彿攜著妒忌射向我們,逼使眼神往外瞭望,我們只有手拉著手作為進入這空間的理由。摩天輪開始遠離閃亮的人群,不安需要休息,我開始抱著郁可兒,輕撫她的頭髮,她沒有反抗,甚至伏在我的大腿上望著我說:「你愛我嗎?」 我說:「那還用說?我當然愛,愛你一生一世。」 「那你愛我什麼?」她續問。 我說:「我愛你願意把每一分每一秒花在我身上。」 「不是啦,我也花一點時間在George身上。」說完她在我的大腿上抽搐。 「為什麼你曾不問過我拍拖經驗?」她問。 我說:「每個人都有歷史,至少現在你屬於我就可以了。」 「那有一天你會放棄我嗎?」她又問。 我說:「我怕你分手才對,你雖然脾氣差,但至少你能令我明白什麼是愛。」 郁可兒輕吻我的手掌,然後像波斯貓乖巧地伏在主人腿上。 浪漫的沉默與風聊天,當摩天輪慢慢地駛回人群時,她立即坐回原位與我保持距離,而我不禁問:「你愛我嗎?」 郁可兒用手輕拍我的臉頰,淘氣地說:「秘密。」 五 由這天開始,我發覺黑夜是進步的踏腳石,灰暗的街道只有街燈成下的光茫成為氧氣罩,而周圍只聚成廢氣。郁可兒的辱罵在鍛鍊我的耐力,她的要求總是命令我脫離廢物這詞意。 為了郁可兒,我決定要離開凌晨。 我嘗試跟新來的女經理說過自己想調到早午的崗位,但她以自己未熟悉環境為理由拒絕。新經理叫Winnie,是一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女人,樣貌清秀姣好,在閒聊間才知道她原本是總部的中層員工,但因為人事關係而被逼調到這兒。我問過為什麼不考慮辭職,她直接把沈默推到我身上。 她是一個很細心的女人,雖然她對經理的工作完全一曉不通,然而她積極向我詢問店內的大小事務而且願意做最遲下班的人。有時我會被她的細心感染自己的工作時間,但因考慮郁可兒在家中等我回家,最後我沒有幫忙。如果我與她的職位能夠調換,我相信我們是很好的同事;她是一個樂觀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剛來這個月的業績比之前來的經理差,卻完全沒有影響她的笑容,有一晚她還跟我說自己雖然「被降級」,但至少認識了我這個朋友。每當我與郁可兒爭吵後不想回家,她都總有辦法安慰我,令我知道自己不是郁可兒所說的廢物,這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她是一個令人心動的女人,我不認為她沒有缺點,因為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注意我的誘惑,使我化成一隻乾渴的疆屍,渴望在她身上吸取任何一滴的血液。每當眼神交流,她會不自覺背向著我,而耳朵總是通紅。有晚我主動問她有沒有交男朋友,她說沒有。面經耳赤成為晚上的斷語,我不經意投歸凌晨。 她是一個……溫柔的她說在她心目中只有我才是真正的英雄。 六 某夜凌晨我回家後,郁可兒依舊沒有睡等著我,但她的眼神顯得特別疲倦,也許是這幾天的吵架損耗她的精神。 「你怎麼又上夜更?」雙眼通紅的郁可兒疲憊地說。 「我累了,我不想再跟你吵架。」我一面脫去衣服準備洗澡,一面冷淡地說。 「難道你以為這幾個月來我聽這些廢話不會厭嗎?今天我來過你工作的地方,我見到你跟一個經理很親密,她是誰啊?你立即回答我!」郁可兒憤怒地把桌子的玻璃杯掃到地上,玻璃的撕裂在敲擊我們沈睡的激昂。 理性綁縛激昂,腦袋在審查我的推諉:「她叫Winnie,我跟她只是同事關係,店內地方狹窄免不了有身體接觸。你別多想好嗎?」 郁可兒仍在質問:「我想多了?為什麼我見到你們在店內貼著身子跳舞,這是吸引顧客的宣傳嗎?」 「我們可以明天才說這話題嗎?我真的不想再說了。」腦袋的運轉把臉頰磨得通紅。 郁可兒認真地說:「我要你現在認真回答我的問題,不准欺騙我!」 「好!我認了,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行了嗎?」我的語氣開始失速。 郁可兒征了一征,她獨自往廚房拿了掃把清理地上的玻璃,然後如平常一樣回到床上跟George玩耍,可是我並不想扮作無事。 「我決定要跟她一起,而且打算跟她在這兒居住。怎樣了?」嘴唇終於吐出滿佈青苔的慾望,宣佈自己的背叛。 她把George拋到一邊,說:「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只是問你她是誰,你這笨人明白我的問題說什麼嗎?」 語言再次刺激我的情緒,我激動地說:「我不明白啊!我實在不明白我們是男女朋友身份,為什麼你總是一時出言侮辱我,一時把我當作奴隸指示我做事?我跟你這幾個月你有說我愛你這些話嗎?」 她顯露疲累的聲線,說:「這些話重要嗎?」 「重要。」我說。 George沒有說話,牠呆呆地看著我,從牠的眼神我才知道George已經對我不再陌生。螢光紅拖鞋沒有繼續停留在床邊,它走到房門前停下並用抖震的聲線呼喚George,但牠走到便盆便溺才跟著主人離開。 「我不會走的!」這是她關門前的一句話。 「汪!汪!」George在關門前說了這句話。 七 凌晨,我與Winnie下班後,我幫她攜著行李到我家居住,她像樹熊雙手抱著我的手,黑暗無意從街燈中剪出影子,影子從笑聲中探索秘密。 「到了。」我站著步,讓Winnie仰望我的住所。 「就是這間唐樓?」 「是啊,我們走上二樓的住所,然後走到最盡的房間就是我的家了。」 「哦!好吧。」Winnie皺著眉說。 「不過在我們進去之前我要跟你說一件事,我家有一個女人。」 「真的,她是誰?」Winnie的語氣沒有嗔怒。 「她是一個瘋子,你不用跟她說話就行了。」 Winnie:「沒關係啦,只要你陪著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明天你要記得幫我處理店舖的事喔,我要出席親人的葬禮。」 我調皮地:「放心吧,經理。你說什麼我都願意做。」 Winnie親我的臉頰:「你真是我見過最棒的男人!什麼都能幫我解決。」 我尷尬地說:「好啦,我們再不上去,你的小腿就是蚊子的晚餐了。」 家裡的東西很整齊,也任何時候都整齊。郁可兒初時見到Winnie有點反應不過,不過她嘻嘻笑了幾聲來掩蓋不安,見到她的表情我多希望她早點離開。 「你好。」郁可兒出於禮貌歡迎Winnie,她更抱起George讓Winnie觸摸牠,但Winnie顯得有點尷尬,眼睛不停瞄著我。 我主動停止這怪異的氣氛:「夠了,今晚你……。」話還沒說完,郁可兒已插著話說:「今晚開始我會睡地板,而且我已經把床的東西搬到其他地方,你們就睡在床上吧。」 郁可兒的態度比以往變得溫柔,但無法觸動我的感性。Winnie眼神的倦意促使我扶她上床,不過她想洗澡後才入睡。她進入浴室前,郁可兒更給她介紹數款日用品。 水花散落地板的聲音驀然在房間中抄寫回響,卻刻不出我與郁可兒的等待。我沒有勇氣對她的眼神,並嘗試專心幫Winnie整理房間,遠方的抽搐聲在活躍,但沒有預定的哭聲,我真希望她能早點離開。 當Winnie在充滿霧氣的浴室走出來時,我自私地想找她作代替品來監視我的感性,卻被郁可兒搶先一步。 「剛才我介紹那枝護髮露好用嗎?」郁可兒繞著Winnie的手臂友善地說。 Winnie藉著整理頭髮脫開她的手:「還好啦。」之後她走到床上。此時,我無意看到郁可兒粉紅的眼睛。心裡的不安在抗議,我想起她是一個不易流淚的女人。 燈關了,我與Winnie同床,郁可兒則睡在摺床。平靜惹來失眠,Winnie在被內試探我身體的誠實,我側身避開,望著摺床的方向。身體無法阻止她手部強烈的敏感,直到我聽到哭聲,迫使我用激情抵抗焦慮,我不清楚這哭聲是否屬於郁可兒,但在我心目中郁可兒已屬於它。 我決定向Winnie反擊,雙手肆意地摸索她浮凸的胴體,鼻子大力吸食她幽香的體味,嘴唇像吸塵機掃過她的頰頸直到每一根腳趾,使她的叫聲能夠掩蓋哭聲就行了。其後,Winnie雙手自覺地繞到我的頸後,雙腿張開,讓我盡情地成為征服她的英雄。 激情過後哭聲終於消失,半掩的房門透射出走廊的螢光管,光刻在無人的摺床上。 Winnie說:「她終於走了,你也不用再煩。」 我問:「走了?」 Winnie說:「剛才我們做愛的時候她揹著書包離開。怎麼了?」 我用關門的理由走近房門,興奮掃視摺床,迷茫俯視腳步,期望在門縫描寫數秒間光與郁可兒的關係。 Winnie說:「你還不關門?」 失望把門關上,然後繼續與黑暗共舞。 八 我曾經向算命先生占卦問卜,他說我前世是一位英雄,受萬人所愛,但後來當上官史後因長年不得志,鬱鬱而終,終年四十二。 我問:「那今世呢?」 算命先生攤開手掌說:「若知今世何,請留結緣錢。」其後我留下今生和下世。 九 凌晨是風說話最清醒的時候,本應在街道上移動的「柳釘」早已回到不同大小的「箱子」裡呼呼大睡,而只有我在回家中途向凌晨告解。 這晚是我最後一次與凌晨的對話。 我證實Winnie要離開我,她離開我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終於可以回到總部。可是她沒有告訴我,而這消息是當她消失了好幾天時由新經理向我說。她沒有來過我家收拾任何東西,像被酒後的幻覺般消失。在路邊,我聯想起她以往的請求和做愛後的要求都與店舖的業績有關,初時我還以為她只是一個好勝的女人,但空虛的凌晨告訴我已被她利用得一無所有。 從新經理口中說出Winnie跟總部投訴我在工作期間經常對她性騷擾,所以他來的目的不但填補經理的空缺,也需要我的辭職信,否則Winnie會報警處理。這精美的計劃無疑使我的情緒理解背叛的定義。離開前,我聽到新經理在門口前放屁。 時針和分針於三點接吻,我在床前想起算命先生批我的今世已離題,他說我會在第二段感情結婚,並不久生下兒子。 原來香港的英雄只供在腦海閱覽,不得借出。 十 「除了我們做愛的時間外,你有想過我嗎?」 郁可兒在床上用柔弱的眼神與我對峙,這時候我們剛剛做愛。 「為什麼你會問這問題?」我想起Winnie。 她用指尖輕觸我的手臂:「沒什麼,只是我怕你有一天因為我脾氣不好而離開我。」 我想著Winnie,挽著她手臂:「你想太多了。」 郁可兒掙開我的手:「我明白自己對你的要求多,有時更令你不開心,但我只想你讓你知道我在關心你。無論怎樣我也會陪著你,你能答應我不要離開我好嗎?」 劇痛選擇在腦袋徘徊,手機停留在郁可兒的臉書近況頁面。口腔在夢中咀嚼腐臭的回憶,酒樽在腳下響起清脆的滾動和碰撞聲,我已無法計算自己酒醒與醉的次數,但我記得在夢中已看見數不清的郁可兒。 郁可兒的臉書由她離開我家已停止更新,我知道她的地址,也曾經離開這個門口去找她,但我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對她,結果只是在附近的便利店買幾打啤酒讓自己減壓。 手機有日響起,是一個未知來電的電話打來。對方是女聲,她叫阿柔,是郁可兒的好朋友,打算過幾天搬走並跟她男朋友同居,期間她不斷用混蛋來稱呼我。她本來不打算告訴我任何有關她的事,但由於她搬走後,郁可兒便無家可歸,而且她聽得出郁可兒對我仍有感覺,而最重要的是她對狗有敏感,實在受不了George周圍走動。 「對不起,我想問她會原諒我嗎?」我問阿柔。 她最後冷笑幾聲回應:「如果我是她,即使我露宿街頭也不會再接觸你這混蛋。」說完她便掛線。 她給我一個郁可兒工作的地方,那是一間高檔酒吧。 當晚,我帶著身上僅餘的二千多元懷著滿腔熱誠前往酒吧,但到達門外就被穿著西裝的職員要求出示會員卡,我只好待在一旁等待郁可兒離開。 當郁可兒離開酒吧,我竟看見她被一個男人拉著。我立刻躲在遠處,偷看兩人。 焦急從牙根注入白醋,牙齒發酸。只見兩人指手劃腳,少頃兩人雙擁一起便各自離去。待郁可兒走近,我立即跳到她身前,穿著高跟鞋的她嚇得花容失色,退後幾步便在地上摔了一狡。我急忙扶起她,但她推開我的手,自行站起來。 「你怎會知道我在這兒?」郁可兒憤然地說。 「你不需要知道,剛才那男人是誰?」我說。 「你跟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我要告訴你?」她強硬地說。 看到她強硬的一面,我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我知道我錯,今次我來是向你道歉。」 「現在你說這些有用嗎?你之前的女人呢?被甩掉了嗎?」她說。 「不要提她了,她不是好女人。」我還沒說完她一掌刮向我的臉。我愣住看著她,郁可兒頰頭青筋現形。 「她好不好與我何幹?你還要找我幹什麼?」 「我想跟你道歉,我知道錯了,求你原諒我吧。」我跪在地上面向郁可兒。 郁可兒一掌用力刮向我,我不支跌倒,但仍堅持跪在她前。 「現在你跪我有什麼用?你跟那女人做愛的時候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對你這樣的混蛋已沒有興趣。」她企圖離開,但我捉著她的手。 她一直用腳踢我,我堅強地說:「我知道我做錯了事,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英雄,所以我一直只考慮自己的感受。直到你當晚離開的一刻,我才知道英雄也只不過是一個假象,現在我只想用時間證明我會改過,你可以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疲倦拖延了郁可兒踢我的頻率,她沒有說話,但抽搐聲在玩弄她的眼睛和聲帶,我也軟軟地倒在地上。 「我不會原諒你!」郁可兒背向我離開,我想站起來,但發現劇痛在血管中散播。 我只好坐在地上不停喝叫郁可兒的名字,眼睛流出鹽河。 郁可兒!郁可兒!郁可兒! 在遠處,她停下腳步,回頭轉身露出牙齒:「你叫什麼?我還要帶我的George回家呢。」 郁可兒!郁可兒!郁可兒! 「你還叫什麼?我剛才是不是打瘋你了?」郁可兒走過來扶起我。 我大力拉著她的手扯到地上,與我接吻。 郁可兒本想拍打掙扎,但她不能阻止我的嘴唇,拳頭化成撫摸。 「剛才那個男人是誰?」我問。 「他是我的客人,他打算搬走,想租屋給我。問完了嗎?」 「我怎知道這是不是真的?」我問。 「你可以不信。」 「我信,我信。」我繞著她的手臂離去。 這一刻,我才明白英雄不一定我,也可以是她。
<完> 寫於二零一五年八月三十一日晚上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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