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楓葉紅

virgoheart

今次從紐約乘車往加國多倫多 , 住在阿輝家裏 . 阿輝是我香港夜校的同學 , 當時同班還有一位才子叫容沅林 . 三人課餘無所事事 , 就搞了一個文社 . 文社基礎薄弱、志大才疏 , 竟然就想肩負起傳承中華文化的使命 , 所以由我起了「秋螢」的名字 , 「秋」指處境 , 「螢」發微光 . 與我們一齊瘋狂的還有教西史的張燦輝 , 他就是現在中大哲學系的主任 .

阿輝與我一樣 , 都是六十年代來港的少年 , 他不如我幸運 , 有一張屬於自己的床 . 他日間在上海街一間小金鋪打雜 , 管食管住 , 卻無工錢 . 我不時慫恿他另覓他職 , 他卻說不敢忘親戚收留之恩 . 有一次我們在金鋪通宵溫習 , 累了就各人睡在三張圓櫈上 . 醒來也不感覺腰酸骨痛 , 又各自工作 . 阿輝一個鄉下仔 , 中文固然好 , 英文更是了得 , 以後成為某大公司高層 , 直至退休  .

輝有三女 . 大女平靜溫雅 , 得當護士 , 病人之福 ; 二女會計主管 , 聰敏機靈 , 語帶鋒芒 . 有一蛇王下屬說 : 「不要要求太高 , 我乃半桶水之人也！」其女正色曰 : 「那麽你就交足半桶水的工作給我！」三女在港就讀St. Mary時 , 「搏嘴」名滿全校 . 後移民 , 各老師額首稱慶 , 這樣的學生在加國 , 正魚兒得水 . 讀書不是要人服從 , 是要人問「為甚麽」？港機械教育之窒礙心智 , 於此可見一斑 .輝妻我亦熟稔 ,  她欣賞輝於微時 , 後互相扶持 , 打造家園 .

我們一家三口到訪 , 雀巢鳩佔 , 住了阿輝三樓的主人房 . 以為請飲茶食飯略加回報 . 想不到他們又往往搶先付鈔 . 有居住温哥華的友人說 , 他們已逐漸鬼佬化 , 食兩碗雲吞麵都要AA制 , 是耶？非耶？讀書時曾許下承諾 : 退休再共話舊時 . 匆匆三十年過去 , 想不到各舊友 , 僅阿輝餘生得享散步、游泳之樂 , 餘皆自投塵網 . 好說是仍亮餘輝 , 其實是不甘寂寞 . 我去之時 , 多倫多寒露生霜 , 我走之後難免大雪白夜 , 輝說每立於窗前, 悠悠不知如何打發 . 殊不知無事是福 , 況三女有成 , 每日為家人膳 , 如我 , 不亦快哉？

輝屋右有兩棵楓樹 , 三人高 . 迎風企立 . 我們曾在那裏拍照存影 . 徘徊檢葉細想 , 人生難得苦寒生色 , 如楓盡展秋紅 . 以前暗笑人間矯情 , 有情那需寄紅葉 . 今得見真顏 , 方知此紅如火 , 不是花貌可比 ,恆久不落 , 又自有一種對生命之堅持 , 葉以時紅 , 人為情癡 , 矯情也罷 , 不矯情也罷 , 天下男女 , 莫不如是 .何人能釋然？

四天寄遊 , 醒來即過 . 一女學生之良人揸車深夜送搭灰狗 , 招待唯恐不周 . 深感人離鄉貴 . 阿輝門前揮手 , 祝一路順風 ,  少年友伴 , 頭角猙獰 , 今兩皆白髮 , 歲月催人 , 朋友不留於時間 , 青山白水 , 卻不滅於天地 ,         此記 .   25 / 10 / 2009

---

virgoheart 代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