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故事的人

關夢南

昨日到上水鄧顯中學談寫作 . 我開頭講了兩個故事 . 一個就發生在這間中學 , 也有十二、三年了吧 , 我與王良和在這裏開班教寫作 , 學生來自附近的中學 , 其中一個有點鄉下仔的是「Y」.

Y是那種不擅詞令 , 文字也十分粗疏的孩子 . 但他有一種素質是其他人沒有的 , 就是專注 , 我知道他是帶着期待而來的 . Y後來會考不好 , 中七也考不好 , 不能堂堂正正地讀大學 , 但Y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 , 繼續努力 , 今日的Y , 文字能力大大提高了 , 也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 .

另一個故事與諾獎有關 . 前三年諾貝爾文學獎頒給英國一個八十五歲的祖母女作家 , 她童年失聰 , 不能再呆在學校 , 但她堅持閱讀與寫作 , 終於成為一個優秀的作家 . 孩子聽後點了他的頭 , 問誰是Y？我說他就是袁兆昌 , 圖書館有他的書 .

我很少講勵志故事 , 怕給別人一個不真實的希望 . 勵志有時像肥皂泡 , 五光十色 , 點破了不過是小小的水點 , 一個人之所以成功 , 因為他平凡 , 如果我們這樣看這樣想 , 就不會再有理怨與失落 . Y的故事也許只有幾個、十幾個 , 但這又有甚麽關係呢？

有一次與家人去新世界吃西餐 , 有人把一盤水果送到我的面前 , 他說他是我教過的學生 ; 有一次在渡輪上碰到一個中年人 , 他說我逼過他唸書 , 很有用呢！他現在正去監獄上班 , 又有在消防局任職的人 , 他在九龍灣地鐵與我走了一段路 , 他說我似林子祥 , 所以一直記得我 , 還有在舊樓時 , 與新來的鄰居關係不好 , 不久 , 他娶的媳婦竟也是我教過的 , 彌敦道一間臨時賣褲的夜冷店 , 小老板說我曾經用中西書院地上的柚木板打過他 , 但他不恨我-----

他們都不是Y、W、M 或者H , 平心而論 , 沒有牌 , 我做老師不稱職 , 有時甚至過嚴 , 有一個女生在堂上被我駡到暈倒在地上 , 嚇得我急忙抬她到急症室 . 幸而那個年代 , 學生不懂得怨老師 , 其實怨怨也好 , 令老師不可率性而為 ,

所謂勵志 , 不外如是 . 完了講座 , 學生少有的與我揮手 , 大抵他們覺得 , 我不是來談寫作 , 是來說故事的 , 是的 , 我講了「武松打虎」 , 我還想講「關公虎牢關斬華雄」呢 , 校門外不知甚麽時候下了一場大雨 , 新界晚上的涼來得早 , 一個人走在薄霧中 , 與背囊 , 還有我的帽子 . 開始聽到詩零碎的脚步了 .

// 小老板說我曾經用中西書院地上的柚木板打過他 //

關老師,
你好狠,
若是今天,
你肯定被家長向校方「還拖」!!
哈哈。

你好,
      星期五, 在序言書店見到關夢南, 可是他不認識我. 當時我正入門, 他正出門. 其實, 我想, 自己的日常生活也是如此, 可給人知道了, 自己也不知道.
      文章中所說的, 我想也是的. 一時表現不好, 不等於永遠表現不好. 中小學中文不好, 也不等於不能寫出好文章.  不少好作家讀書不多, 只要努力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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