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袖乾坤：他叫我同志

心雪

[蒙妮卡]


　一九九一年冬天，七十七歲的楊憲益來到英國，出席倫敦大學亞非學院一個以中國文學為主題的講座。他在講台上一邊說，一邊喝威士忌。

　楊憲益說起王朔。王朔因為經常批評金庸、張藝謀和余秋雨等，被人稱為「文壇惡評家」；其作品被稱為「痞子文學」。但楊憲益對王朔的文字風格頗為欣賞。

　楊憲益當時喝醉了？他舉起盛滿威士忌的酒杯，向台下聽眾和身旁的英國朋友說，這是「蘇格蘭涼茶」。

　楊憲益曾經說過，沒錢的時候只得喝二鍋頭；有錢時候最愛喝黑牌威士忌。那一天他在台上談笑風生，肯定樂透了。

　我帶覑楊憲益的《零墨新箋》（再版時易名《譯餘偶拾》）來聽他演講。小息時，擠進人群找到他，拿出他的大作，請大師題字簽名。

　可愛的老人家喝得滿面通紅、醉醺醺；大筆一揮，稱我「××同志」。然後，簽署日期的年份錯寫了一九八一年，是十年前。

　我從小在香港長大，生平第一次被人叫做「同志」。他的年齡比我長近一倍，是我的「同志」？有點受寵若驚。他喝醉了吧？要不然，為什麼思緒停留在十年前？

　中國當代著名翻譯家楊憲益，一個半月前逝世於北京，享年九十四歲。

　楊憲益將中國文學和中國文化介紹給西方社會，他翻譯了《紅樓夢》；他和英國裔妻子戴乃迭合作翻譯了《離騷》；他讓外國人認識中國。可惜，楊憲益的地位與其貢獻毫不相稱。

　戴乃迭出生於北京，和楊憲益認識於牛津大學中國學會；她懷覑對中國的情意結，對楊憲益一見鍾情。在戴乃迭的《我有兩個祖國》一書裡，她形容自己是嫁給中國。夫妻兩人都愛喝酒；戴乃迭去世後，楊憲益曾因健康問題戒酒。如今他們可以在泉下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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