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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夢南隨想] 讀一首靜物描寫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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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夢南 極品XO 2010-4-3 15:30:53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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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關夢南 於 2010-4-3 15:36 編輯

靜物描寫,沒有比何福仁「頌一隻茶壺」寫得更好的了。這一首詩從聲音(骨碌骨碌)、感覺(熱氣縈繞)、氣味(不奪芳香又沒有熱湯的氣味),進入到狀物寫貌:四面渾圓的壺腹、伶俐的一隻大耳朵、平滑而調皮的小帽,以及表示江河流動的壺嘴。描寫不無比喻,或明或暗。善比者錯落交錯,淡然韻致,不求工,而工矣;不善比者流於雕琢、堆砌,一旦點破,七寶樓台,拆之片瓦不全。

如果說以下的是近鏡:

四面渾圓,沒有矯情的裝飾
牢靠地貼坐在桌面上
當你說話同時拎起了
那伶俐的一隻大耳朵
你也有沉默的時候,
我們就打量你頭上那一枚小帽
平滑而調皮,真的是為你訂造?


那麼接着的想像便是遠景:

把你還原為那廣漠的陶土
壺嘴的伸展表示江河的流動
壺腹模擬了無垠的山脈和深谷
頭上,壺帽是芒芒宇宙裏的太陽


化小為大,縮龍成寸。茶壺在此時已經不是一隻茶壺,而是一個國家,與乎孕育其中的民族。變化不難,詩人從某一個角度看,就是魔術師。但變得不留痕迹卻難。魔術師還有一塊布,但詩人甚麼也沒有。

畫有留白,詩也有呼吸位。我看此詩的呼吸位有二:

其一

你說:夠了夠了,不要把我看成
人的形象,茶色的濃淡其實沒有
寓言,綠葉與烏龍
日曬和雨露均沾
何用窈窕崎嶇地索隱


其二

啊啊,我只是一隻茶壼,你骨碌
骨碌說:且別冷霉了你的茶


這兩處呼吸位,既是轉折,亦復疏離。如此描寫茶壼,是詩人的一廂情願嗎?透過對話,增强了人與物的互信度,縱然訴諸移情,也不再是機械的操作,而其隱含之反思與自嘲,亦欲蓋而彌彰也。



附錄

頌一隻茶壺    何福仁

喜歡你說話的聲音
骨碌骨碌充滿了感情
熱氣縈繞,沖過渴望的嘴巴
不奪芳香又沒有熱湯的氣味
沒有宛轉的花巧,險仄的
心計通過美麗的言詞
晤對你的時候是平寧
的心境;也喜歡你的樣子
四面渾圓,沒有矯情的裝飾
牢靠地貼坐在桌面上
當你說話同時拎起了
那伶俐的一隻大耳朵
你也有沉默的時候,
我們就打量你頭上那一枚小帽
平滑而調皮,真的是為你訂造?
你說:夠了夠了,不要把我看成
人的形象,茶色的濃淡其實沒有
寓言,綠葉與烏龍
日曬和雨露均沾
何用窈窕崎嶇地索隱
抱歉我們總是這樣品嘗
喝出淡泊喝出滄桑,然後
把你還原為那廣漠的陶土
壺嘴的伸展表示江河的流動
壺腹模擬了無垠的山脈和深谷
頭上,壺帽是芒芒宇宙裏的太陽
這民族就在其中生活:鬥爭和愛戀
啊啊,我只是一隻茶壼,你骨碌
骨碌說:且別冷霉了你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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