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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 鏡子照不到的世界 novelman (整理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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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偉列 熟練筆手 2010-9-2 19:46:11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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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elman,這樣連在一起容易讓讀者觀看。自己喜歡這篇,請不要見怪我幫你整理好再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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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照不到的世界 novelman

(整理版)
引言

有人說這裡是個舞臺,又有人說這裡是座高牆頂天的圍城,他們都是在說相同的事。城內的人拼了命想逃出去,城外的人又拼了命想湧入,或者在社會替我們刻劃的浮世繪中,生存的所有內容其實就只有那道高牆;你也有夢想,但除了通往夢想的障礙物外,問問你自己,你對你的夢想還了解甚麼?或者我們要設法同時從城內城外看一遍這座圍城我們才有了解它的可能…噢!不!我們不可以這樣做…這裡是舞臺,人人也得有個角色,而我們就是這個角色,也只能是,也只能透過想著自己是這個角色才能去實在的感受著自己。

「人生如舞臺,其實,舞臺不就是人生?」──莎士比亞

這句話聽起來荒謬,人生豈只是一個舞臺就能切底涵蓋?但所有上過舞臺表演的人都知道,其實舞臺就好像人生一樣。

一:

星期五晚上你與她在唐樓的天台喝酒。

──我渴望飛翔,卻更渴望這個世界會有東西讓我甘心留下。

你吐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大抵是因為醉了,這話就像剛灌進去你腸胃又貫穿你腦袋的酒精一樣,固體的卡在喉嚨很久才吐了出來,但你卻更不能再吞回這嘔吐物,多多小小因為這是真話;有些話是真得像酒精一樣既能帶你上天堂、又能讓你看清天堂原來只是一個沒有民主的思想集中營,教你一人又愛又恨。

啊,哼,酒原來不苦。

──好文藝喔!哈哈哈!

她仰頭大笑,笑聲中有青春閃過。旱天行雷,你未聽懂這笑聲的內容已經被這雷劈中了內心最乾旱的地方。她舉起酒樽又咕嚕咕嚕喝起來,泛著紅色的臉有一陣你吃不消的孩子氣,這就是當年她的模樣,當年是指你開始喜歡她的那年,你現在分不清到底眼前的到底是不是就是那年的她。

──你……二十歲了吧?
──明知故問嗎?好可惡喔!我們明明是一起唸書,你怎可能不知我幾歲?
──沒……沒甚麼。只是隨口問。
──對喔!我就是二十歲,現在二十歲聽不懂藝術家你對世界的悲嘆很羞恥嗎?你真是愛無病呻吟!我們學校中沒有一個人能了解你吧!我沒誤解你已經算是很難得了!哈哈哈!讀書時我們沒有聊很多,但現在我還算是你的真朋友吧!哈哈哈!

你開始覺得她的笑聲很煩,這個世界的所有笑聲都很遠很煩,愈遠愈煩,但是她的眸子很明亮,你就是因為她那雙大得來很自然、笑時又會彎起來的眼睛所以愛上她。

──換個話題吧。

她定神望你一眼,你踩中了地雷,是左腳,不,是右腳,不,不,是全身。千萬別動。

時間仰天彎腰,卻怎麼也折不斷。你此刻才知道原來時間是這麼有彈性。

──沒話說嗎?你好悶喔……喔……OH!嘻嘻……

她那個「OH」是很撩人的,連語調都是彎彎的,彎得甚至有點圓,圓得有點像圓規劃出來那樣──不單止彎出了形還要有中心點,你心想,現在很少女孩子說話有中心點了。你又剛好很喜歡這語調,因為再彎多一點就會變了個肥胖的橢圓形,十分累贅,現在真的是恰到好處,你心中佩服,又喜歡她多一分。

──你還好吧?
──嘻嘻……

她醉了。她無意識的亂笑,眼睛不時也會望著你,你不時感到不安,既是一陣涼意但又很快給一陣暖意蓋住。這夜真是滿足。

你還需要一點安全感,但安全感對男人來說不過就是征服感,這是自古以來的定律,你是一頭憑感覺做事的野獸,你是狡猾的狼,所以你問:

──你做了多久?
──做甚麼?
──就援交嘛,不然我們怎麼坐在這裡?
──就中五那年開始…拜託真的不要說出去。我也不把你的事告訴別人…

(你在網上找援交,找到一個收費很貴的女生,說自己很漂亮可是又沒有相片,畢竟在香港地人言不為信,但在香港地我們都相信金錢是誠實的,所以你約了她出 來,卻沒想到是你暗戀多年卻也不多瞭解的一個中學女同學。她在你心目中就像是國產的先進戰機,你敢看不敢上──上了又怕下不了來──所以你們來了這個天台喝酒。)

──我有甚麼事不可以說?何況,他們已經捏造了很多關於我的壞話了吧。

你這句話有她聽不出來的味道,但無所謂,你說得開心就好了,你大半生都就這樣,但所謂大半生又不過是十九年而已。

──你上網找援交難道想全部舊同學都知道嗎?

她是明知故問的,但這個是你預算之內的事,所以你順水推舟。

──他們要標籤妓女和嫖客是他們的事,我自己做甚麼我是認同的,我才不是那些喜歡做卻又要罵別人做的人。

你的心像是個氣球,被你的嘴巴吹脹了。這句話你曾經也在內心溫習過,但不知為何在她面前這話說得特別大聲。

夜的黑又更為霸道。

──你不會覺得我很賤嗎?我有些客說我長得像松島楓,卻跟她一樣的賤。
──拜託!你不像松島楓,我從中學看你看到現在,沒有一個角度像,除非你那些客人看到了些不為人知的角度又或是床上的表情那我沒話可說……
──所以你還是看過松島楓!哈哈哈!

突如其來的聰明,她是一隻會笑的狐狸,會笑的雙眼像利刃一樣…卜!刺破了你剛吹脹的氣球了,現在你也弄不清是誰在掌握誰,男性的人生中能夠跟這樣的女生聊天是最完美的事。

──那只是因為其實你也有點像她嘛……我喜歡你,所以看她。

你說完才發現這句話不妥,但她又沒說穿,卻令你更心虛了…好像是你險象中僥倖的讓自己的誠信生還,又好像是她把你徹底的捉得更緊了、壓得更低了…唉…男性的人生中能夠跟這樣的女生聊天是最完美的事。

──你覺不覺得我賤?

放下酒樽以後,她的手有點自然的就放在你的大腿上,雙眼在探究。

你心中唸到劉以鬯的《酒徒》的第一句:「生锈的感情又逄下雨天,思想在她的小T恤上捉迷藏。」唉,看多了書。第一句你也不明白你為何會想起,因為明明這是個很不孤獨的晚上,能跟一個長得有那麼一點點像松島楓的中學情人在天台上喝酒是一生中最幸福的幾件事,雖然這段感情是有點生锈,卻又未至於甚麼下雨天。但此時你的思想真的是在她的上小T恤上捉迷藏。微微隆起的一雙乳很性感,又帶有點當天還是學生的味道,但突然你又想到不知多少個男人已經用盡過不同的力度與 角度玩弄過這一雙微乳後……生锈的感情又逄下雨天。

思想又在她的小T恤上捉迷藏了。咦!在她的小T恤上你卻捉到了靈感、捉到了智慧!肉慾是能讓男性突然變聰明的魔法藥。

──真的不覺得。我早就不是跟他們一樣了。我不可能像他們那樣看你。

(智慧不是累積的,在香港誰也沒多餘的時間累積智慧,因為智慧像貨幣一樣有通漲的趨勢,可是智慧卻還能生造的──就像銀行印的鈔票一樣──只要公眾認可就 可以了。其實只要公眾認可,誰又管鈔票是誰印的呢?除了那幾個屈指可數的銀行家之外。這個道理套在智慧這回事上都是一樣。)

你有點佩服自己。

回歸現實,經過這一想,其實對著一個長得真的有點像松島楓的中學情人,你可真的不介意她的過去。好像不知多少男人願意把松島楓娶回家中。

你會懷疑身邊的一切,你是一個無神論者,即使你唸的是教會學校,你卻保持了獨立思考。你懷疑一切跟現實有關的假設但你卻渴望單純的相信身邊一切的人。雖然 你常常心中暗罵某某人不是一個人,好讓自己有懷疑那人的籍口,但你不能懷疑她是一個人,因為現在她手掌心跳到你心臟的脈搏衝擊著你內心這一份實在是一份太真切的幻想。

突然她臉開始貼緊你臉。

你學懂了呼吸。

她沒有閉上眼,就這樣一直看進你的靈魂之窗,你也努力的把自己的靈魂迫出去,不讓自己退後。靈魂是空的,所以你們完全看穿了對方的欲求。

她開始用咀含住你的下唇,你下唇的上部份嚐到些士多啤梨味的唇膏,甜甜的,下部份是很濕潤的撫摸,軟軟的。你麻醉了,正在想該不該動,但她已經好像熟悉你 的身體一樣把雙唇完全貼在你的雙唇上了,她閉了眼,你也閉了眼去感受這一份突如其來卻片刻真實的愛情。她很主動的就把咀打側要和你濕吻了,但你的牙碰到了 她的牙……噢……原來連她的牙也是軟的。

一吻傾倒萬重山。這是改變世界觀的一吻。此刻,古今中外所有偽君子、偽詩人、偽科學家、偽教徒、偽學者、偽慈善家、共產黨、法西斯……統統統統…在這一刻變得渺小了。你不管他們對猶太人性虐待了──你不能管。你不管誰因膚色或思想給殺害了──死亡不就是一種解脫?你不管誰恐嚇孩童說他們不相信極權的愛就是 殺戮者的通行證的話就要下地獄被燒烤──這些孩童就算避開宗教這一個思想陷阱你也難保他們不會成為其他政治工具又或是純粹一個物慾主導的職業消費者,再說,別人的自由總不能成為你的負擔。這城市是由一塊塊色情與物慾的廣告牌堆砌而成的圍牆,包圍著你的赤子之心,向你的內心衝擊著,你逆著人流地衝破了一堵圍牆才知道外面又是有一層……一層又一層後你發現把圍牆衝開了卻沒有人跟著你走出來──他們寧願活在廣告版的溫室中,也不相信外邊真的有一個太陽,他們冷的時候也有了電熱墊,再也不相信太陽是溫熱的,再也不相信在地球上某一個角落有一個小孩剛被戰車犂過初春的心田──開發著絕望,深埋的絕望從泥土中長出了一座鋪天蓋地的黑色森林。你又聽到孩童向母親的屍體號啕明天一個無效的日出──但又可以怎樣?圍城會讓軟弱的人屈服。你曾經勇敢過,但熱的淚與冷的心交融後你才看清楚這圍城不是柏林圍牆──沒有西德在對面呼喚──是一座柏林圍城,而且是建築在一顆荒無的星球上,你往西邊一直突圍出去,你繞了這星球走一週後你又回到了東德的另一端,你再找不到西德了。你再也找不到西德了。你聽見的只剩下嘲笑的歌聲一下下棒打著你赤裸的靈魂︰早叫你不要往西走了!早叫你不要往西走了!東方有個紅太陽!東方有個紅太陽!你抬頭問自己、又問命運:西德在哪?西德在哪?隨風飄來的一頁劃過廢棄城市的舊報紙說︰西德的愛恩斯坦也早已成 了美國人。這廢墟沒有靈魂的氣息──有靈魂的人都只能躲起來了──周樹人躲起來了(只能叫自己魯迅)、沈德鴻躲起來了(只能叫自己茅盾)、李芾躲起來了(只能叫自己巴金)、舒慶春躲起來了(只能叫自己老舍)……而你沒有名字。中國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國度,有名字的人又要放棄身份。香港呢?從上面來的人逃亡時早就在奔波中掉下文化,逃亡是個不能想像的玩意,留在上面的文化碰到文革被打成散落在潛意識的碎塊。剩下來的就只有空白得像城市生活的謊言──周樹人被時代有系統的曲解著,香港能成書的也只有武俠小說,現在寫文章的不是做歌手去唱就是做打手去打,五千年的中華文化早已空得可以當足球踢了,比南非世界盃的 球還要能飄,連碧咸也控制不了……這一切你更不能管。中華文化這個球輕得全世界的人在一起也可能托不起。誰管?誰管?現在我們也只能向老外賣上千年前寫下 的舊書了。又有誰管?又有誰管?香港沒有文化的根,連學校也是西方教會辦的,香港的文化早已深埋在物質、主義、教條、逃亡、殖民、欲求、謊言、廢氣、銅 臭……還有很多你也未嗅清楚的腐屍以下,你挖得累了,你看夠了白蟲侵襲著人的身體,不,侵襲著你脆弱、渺小、卻又渴望勇敢的靈魂……太痛了、太痛了。你不 管了。你不能管。你不管也不能管了。你只能管你所能管的:這一刻她的舌、她的溫熱……她對男人身體的瞭解令你雙唇重新燃燒起生存的慾望。本來你無地自容, 本來你接受不了她是一個妓女,本來你想從這高樓一躍而下,本來你就是在渴望這樣子的飛翔,但這回你找到了一樣令你甘心留下的事了。

她的舌撫平了你的靈魂,掀起了你對身邊的一切那不可癒合的傷口,卻又撫摸著你血管中最深邃的細胞,把痛與愛跟恨與慾深深交融在那兩吋的裸肉上。那真是砭人髮膚的吻。

你感受著她,她的實在,她的人性。你卻不敢去摸她的身體,她也沒有像一個專業的妓女般摸透你全身,但這樣她反而捉得你更緊了。

妓女教男人們不能自拔因為她們在男人面前沒有尊嚴,甚麼都肯做了,男人甚麼刺激都嚐到,所以需要一次又一次去縱慾;那高不可攀的女人教男人要生要死卻是因 為她們活得有尊嚴──那種女人不是女、卻是人。尊嚴是甚麼?你在她身上執著的是甚麼?你不懂。但這個夜晚你不需要懂,不真正懂真正的生活的人才會執著追求 生活的本質,而真正懂得真正生活的人已經不想明白甚麼是生活的本質了,這個道理在愛情上也一樣,我們是不懂愛才會去問愛。但這刻你懂得愛了!她是妓女;她 是高高在上的妓女。她的唾液是可以解渴的,不只是慾望的渴,而是一切的渴。在你心中香港這一整個文化沙漠就卑微的吸吮著她的唾液,爭取著每一滴的魔藥,讓 她的唾液像魔法一樣收集腐敗後變成肥沃。中國有一場文藝復興了──連繫著逃亡到這星球上各國的受傷華人的靈魂組成一束穿越高牆的光!從香港開始!從這個城 市開始!從這幢唐樓開始!從你們兩個軀體開始──啊!從這幾吋交纏不離的舌頭開始……

這晚你何止學懂了吸呼?你學懂了一切。

你記不起她中學時候的樣子,你記不起了,人是記不起出生前的事;白色的小摺裙和那一張還有點baby fat的臉,你記不起了──這一刻的她比過往真實。 過去是深埋在泥土中彷如隔世的屍體,歷史人物不是不存在,而是被泥土分解了。但現在你跟她一起重生著,展現著生命整合的活力,揮霍著那一點讓宇宙定律也不 能再霸道的青春。以後,她在你心目中已經是一個瘦得來有點性感、會穿高跟鞋、染了一頭金髮、穿窄得有點畸型的牛仔褲和套著那剛足夠覆蓋著一雙微乳的粉紅色 小T恤、還有舌頭太愛交纏的一個小女生。

你嘗過她舌頭上不知多少張床多少吋陰莖的交磨多少個男人胸膛那麼多的孤寂後,往事就在原地「大躍進」,你也逃亡出來了。

二:

這個吻讓他逃亡出來了。他到了香港,二零一零年的香港。

她雙手就一直緊緊的握住他的大腿,她對他沒有像以往那些男人一樣,她今晚特別規矩。他與她就這樣的濕吻著直到彼此也緩慢地停下來交換一個溫馨的眼神,然後 又一直的對望著直到她從褲袋中取出一包煙,用眼神徵求他的同意後才微笑著低頭點起已經放在咀角的那根香煙。她抽煙時也是低著頭的,噴煙都是低頭用鼻子噴的,從她口中噴出的煙就這樣替唐樓的天台抹上另一種味道。一根煙燒完了她又把第二根放到唇邊,直到他開口說話。

──其實我暗戀你好久……

她看起來並不驚訝。

──他們說你是個怪人……
──你覺得呢?
──我每次看見你也有點怕……
──怎麼可能?不會是你也暗戀我吧?
──傻仔!我小學時留過級,比你大一歲,我才不會喜歡比我小的男孩。
──那現在怎說?

她弄熄了煙,不是很舒服的樣子,看來她並不常抽煙,但還是喜歡低頭。

──所以你真的是個傻仔…感情又怎說?感情怎可以說得通?感情就是怎說都不通。

她抬頭望星,努力的搜索著那早已收工的繁星。他望著她的性感的脖子也不知在找尋甚麼,只是白皙的肌膚的確是很好看。

──其實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人人也對某些事情有某些意見,有些意見是完全建基於事實,有些卻不是。而人人也有感情,一些是天性的,一些是看電視學回來的, 但這兩種感情跟那兩種意見不同︰兩種感情都是我們真實的感受,不難說誰人的感受是假的,即使造成那一種感受的事是建基於一個謊言。或許這就是現代主義藝術 家所說的「內在真實」吧。

──你明知我聽不懂。
──但我也明知你想聽。
──為什麼?
──因為我們接吻了。

她笑了,還是低著頭的。他也跟著笑,還是望著她。

然後他又撩起話題:

──我只是個很簡單的人
──有可能嗎?
──我只喜歡過一個人
──說謊!
──才不呢!
──說謊!說謊!說謊!

她雙手捂住雙耳,笑得卻比聽得見甜言蜜語的女孩更滿足。

──今晚是我第一次跟喜歡的人接吻…
──大話精!我不想聽…啦啦啦啦啦…我不想聽…

──你醉了。
──對。我醉了。回家好嗎?酒都喝完了……
──也不能再喝了。
──再喝我們可要上床了。

她眼睛跳起來窺探他的反應。

──我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上你…
──大話精!誰不想上我?

她像一個玩遊戲嬴了的幼稚園女孩,但片刻爛漫後她又好像發覺自己已經差不多酒醒了。
他偷笑著她的一舉一動,又不像真的想笑。他仔細的觀察她,選了一個他滿意的位置吻了一下,然後就牽著她的手離開這唐樓的天台,走到天台的門前他們變成十指 緊扣。唐樓只有五層,他扶著她走每一級樓梯,每走一級他的手就把她牽得更緊,唐樓的轉角又把他們轉進彼此的心房,直到他們走到最後一級時有一個醉漢上樓時 把他們撞開了。但分散後她立刻又伸手去牽他,完全沒有一點迴避又或是尷尬。此時他停下來,側身觀察著她,然後把這個安靜的女孩的另一隻手都牽著,就在她低 頭的那一刻他就鬆開雙手緊緊的抱她入懷。

但她的身體就好像突然有了反應的抽了一下,曖曖昧昧的把他仔細推開,不知多少的無力才可以把他推得這樣的狠,又或者不知道要多溫柔的男人才會被推開得這麼 合作,他就順勢跌在後面的那一道牆。他與她一人靠在一邊牆對望著,在暗黑的樓梯看下去兩個身影形成了一幅頗有藝術感的黑白畫;她就沒有表情的望著他。他又 很愕然的向她提供質問的眼神。

──做人真是煩。她終於開口。
──怎麼了?
──明明就是為錢而活啊,然後活了又覺得自己是一個很髒的人…酒醒了後都是難盡興,又或者你說得對,衹是別人的標籤讓我活得不耐煩吧…我是不是很蠢?
──想太多了吧…

她抬頭望他一下,沒有甚麼意思,卻顯露了她那一套單純的世界觀。

──沒想到哲學家你會叫我不要想太多,我還以為你已經有了世界上所有的答案。

他低頭看地上的煙頭,挑了一根燒剩了一半的仔細觀察。彷彿真的像個哲學家那樣。

──可是沒一個哲學家聽過世界上所有的問題吧…再說,其實我們的答案都是抄電影演員的…包括這一句…
──嘻嘻…你好可愛。
──對啊…凡事都有它幽默的一面…你不認真的話…
──我們走吧,我要你好好的送我回家。那麼我就會很開心。

接著,她就伸手去牽他,他們就一起走出這唐樓的暗處。

唐樓外是一間有十多年歷史的粥鋪,在香港比較窮的地方到處都有那麼一家,雖然不是分店經營,但每家都有著差不多的感覺,或多或小為在城市中顛沛流離的人提供了一份家的感覺,就連店內的客人都好像是到處差不多,好像是,好像是。

他與她喝酒喝到夜晚十一時,但粥鋪還是有很多剛下班的客人在吃晚飯,又有一些是在吃早飯,這是一個甚麼時候都有人剛下班剛上班的城市,這才是真正的本地文化。這才是香港的真貌,並不是那些熱愛把知識分類的知識份子能透過社會階級分類法而抹去的。

走出唐樓以後,他與她話不多,卻頗有默契的同時走得異常的慢,好像二人都是剛來到這城市似的,又或是剛做了白內障手術所以甚麼都想細看。弼鋪的生意不錯,整條行人路都被客人霸佔了,他與她只得一前一後的穿過去,手還是牽著的。

──想不到這麼晚還有那麼多人食晚餐。他勉強找些話說。
──很出奇嗎?
──不出奇,不過比我想像中多一點而已。我指出奇是數量方面的事。
──可能吧,有些剛下班,有些是十二點打夜工的人在吃早餐。
──是吧?
──到他們下班了就大清早去睡覺,有些就找妓女去睡啊,早上的價錢很便宜…不然上了年紀的妓女怎麼有生意?
──你也知道不小嘛…
──不是啊,剛好知道那麼一點而已。

舊唐樓、報攤、生果店、小食店、造鞋的、更舊的唐樓、士多……卻始終沒有兩個年輕人想要的話題,年青人的心思也許是跟社會現實是挺脫離的,不知是資訊太多 還是機會太少的問題。他與她也對這份安靜有點尷尬,有人說感情的副產品就是話題(又或是廢話),反過來說,很多廢話加起疊起來又容易給人一份感情的假象, 但沒有話題又是不是代表沒有感情?這條公式是怎算都不通的,尤其是當我們要以第三者角度去觀察這他和她。

他終於忍受不了,所以他用寧靜堆了一個話題:

──人窮真的甚麼都會做。

他並不入世。

她瞪了他一眼,望到了他的臉卻又不能生起氣來,只是很平靜的說:

──那你怎麼看窮人?
──沒怎麼…又可以怎麼?河水不氾井水,大家生活互不相干嘛,如果我有錢或者我會去幫他們,但是我既沒有能力,那麼就是沒有這種緣分吧,大家對大家都沒有影響吧…

──真的沒有影響嗎?
──對我而言是沒有吧,平日工作已經忙死了。
──其實他們是有用的。

她這句話說得很倔強,他不好意思反駁,只是輕輕的瞥一下身邊這個漂亮白晢的女生,也微笑了。

她繼續說到:

──我不是裝樂觀可愛,我不是那個意思,也早過了那個年紀了。我意思是,窮人在這個社會是有用的,他們是用來嚇唬我們這些不那麼窮的人,時刻提醒著我們如果我們不努力安份做自己的工作,就會淪落至跟他們一樣。

他很驚訝身邊這個女生說出了一番如此黑暗的話,酒精的影響加上有美人在旁使他沒動力多想,這一晚已經是太多了。他性慾懸在半空得不到發洩,愛情其實又不是怎麼順利,反而才了解原來一個樂觀的人醉醒後才是真正反常的時候,他只想好好的送她回家然後明天才好好的把這一晚的事重頭想一遍。包括她剛說的話。

──這夜也太累了…。他說。
──嘻嘻…是嗎?才喝了那麼一點點。
──是另一種累。
──嗯…我明白。
──嗯。

她與他已經走到了她家的留下,她住的是個公共屋邨,她只是一個很平凡的屋邨妹。

──我上去了。
──嗯。
──遲些可以再出來聊天嗎?
──不用工作的話,我一定會跟你聊啊。
──其實…

──怎麼了?
──我有好多話想找人說。
──慢慢來…不用急。
──嗯。
──上去了,好好睡一覺。
──嗯。

她轉頭就走,但又有點欲語還休的姿態,好像仿佛真的是她這個天使要上天堂以後也下不了來。

他還未酒醒,不消一會兒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佔有慾強的光線之中,他卻還沒想清楚到底他站在這裡做甚麼。但他好像站對了,不消一會兒大廈大堂的光線又被身穿粉紅色T恤的她衝開了,她走到他的跟前。

──其實我真的有話想說。
──慢慢來吧,我會在這裡聽。

她聽了這句話後真的像被電了一下,之後又低頭了。

──其實……吾……吾……其實…我第一個客人是我爸爸…

他只耐心聽下去,她也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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