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李家昇博物志」有感

關夢南

我所認識的香港詩人，最年輕的是李金鳳，其次是李家昇。

李金鳳14歲跑上砵蘭街我開工的天台，說要拜訪秋螢的編輯部。她，一個名校的中二生，以為一個詩社就好像胡菊人戴天的盤古社那樣，有大廳、拔蘭地，有詩人在那裏抽煙、談天……其實那裏甚麼也沒有。

李金鳳太年輕了，怪不得著名導演邱剛健說 :

你唱的歌

李金鳳

有沒有剛睡過的

床的温暖

你唱的歌和

你的口水

有沒有流在

別人的枕頭上

……

十四歲的女人

搞革命的時候

你唱的歌

有沒有被人Ｘ過

……

其實，這樣的一個工埸，李金鳳不是第一個造訪，還有阿藍、馬若、藍流、李家昇……李家昇讀中三時已經開始夥同敏山、夢北（當時很多以「夢」作詩名）辦起一個叫做《火鍔》的詩社，並且出了油印的《火鍔》詩刊。有一天，李家昇也跑上這個天台，說要離家了。他住了多久呢，我也記不起。有一天，他家派了一個長輩來勸他回去，好好讀書、考試。李家昇後來好像回去了，但沒有會考升學。李家昇的英文甚好、一如李國威，恃才傲物，敢於對殖民的學制說不，他們最恃的不止於「詩才」，還有其他。李國做到博益出版社總編輯、李家昇則與同樣年輕的詩人黄楚喬，打造了個人商業結合藝術的攝影。

李家昇的詩早期織染台灣風，後來逐漸透明、用迹近散文的口語，寫出了對世界的感思。他最為人樂道的作品是《年譜》。這一首作品明顯受到法國詩意象的影響，好在揉合香港六十年代的時事，形式無疑是先鋒派。我教學常以此作為題材，往往能刺激初學作詩者保守的想像。

2008年飛多倫多探老師戴天，順訪在DOWNTOWN的李家昇，不覺又40年過去了，李家昇仍然有志於攝影創作藝術，他在當地的藝術街辦了一間創作室，二樓租給遊客、地下開展廊，這，就是大家在網上見到「李家昇博物志」圖片中的地方。李家昇有一次在FACEBOOK詢問，圖片大樹下那一個小人是你關夢南嗎？是的，太小了，李家昇，如果看不清老友，今次上網一張大的給你。這張相很有趣，相中的那一個小同學 , 他聽講座即時為我素描。但願人長久，看到彼此的近况如常，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樂。是的，如常就好。

附錄 :  年 譜        李家昇

1954  生於香港。

1955  開始寫詩。每天吃一朵雲。

1956  住在一個很大的花園。晚上用樹葉抄下飛過的鳥。

1957  想飛，把自己摺成一隻鳥。

1958  開始喜歡綠色。陽光。和蝴蝶。

1959  開始愛。

1960  開始聽見一些聲音，例如陽光說你是一株瘀黑的草。

1961  「嘿嘿，你竟然沒有葉綠素 !」

1962  這一年森林大火。

1963  這一年街上貼滿陽光海報。人們都在一個運動，在燈光用手勢代替語言。

1964  學會說謊。

1965  發覺自己原來有一顆叫做頭的存在。

1966  四處找尋自己的鼻子。眼睛。和手。

1967  參加暴動。

1968  開始讀詩。

1969  移居入動物園。寫詩沾沾自喜。從籠裏看世界。

1970  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鼻子。

1971  停止呼吸。

1972  死。

1973  殺人。記憶被判無期徒刑。

1974  昇高成為一面旗。每天雨水都來洗刷這塊土地的蒼白。

1975  在一次意外中受傷，傷口流着陽光。

李金鳳, 14歲就在周報寫非常感人的詩, 她那時的詩, 三十多年之後的我幾乎仍可以整首背出來. 我在討論區也曾引用. 好在她沒有追究. 我都算是她的fans.

後來在1988年, 我寫了幾首鼓吹民主的新詩投往經濟日報, 她是編輯並親筆退稿. 我便回信說起周報她的新詩. 她便寄了她那時的一些散文給我. 我便說我認為她的新詩比散文更好. 她不久之後便出了她第一本詩集.

只知她曾參與香港很多社會運動及間中在港台發表新詩. 我對她所知甚少, 最近在網上才知她曾參與2006年天星碼頭的運動. 希望你們多談她的往事及近況.

很奇怪的感覺，人未死，看來好似墓誌銘。
人地唔寫詩（一定要寫下去的嗎？），便帶著哀悼的語調說。。。。。。

以年譜為詩, 都幾前衛噃.
年譜似乎暗示李家昇自己的特別經歷.

關於李金鳳部份呢, 恕我要貼上blog了.
如有反對, 請即提出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