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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說] 囚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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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llchell 幼苗筆手 2011-3-28 11:51:41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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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chellchell 於 2011-5-6 11:04 編輯

三時二十六分,溰珵坐在近窗的位置,把玩著附在咖啡旁的茶匙。玫瑰木造的椅子映得她的腿份外嫩白,那鏤花涼鞋就掛在她的腳上,偶爾隨著她的的嘆息晃著,留下道道不深不淺的性感。

電話響了,約會沒了。八十六分鐘,又是沒意義的等待。

溰珵默然站起來,挽起手袋就走。「咦,那是上星期出的限量版啊﹗」鄰桌的女人在驚嘆,這讓溰珵的氣消了不少。纖幼的鞋跟在雲石地板上留下急速的節拍。急甚麼呢?原先的安排不都泡湯了嗎?還因他推了每個月的聚會,他卻一句「不來」就毀了全部。溰珵心裡在埋怨,手裡卻不忘遞出附屬卡買下那精緻的圍巾。

「被甩了吧?今晚過來吧﹗」電話又響了,是石晽。溰珵沒好氣地應著,好吧,誰都覺得我好欺負了。畢竟晚上有伴兒了,溰珵的心情就好起來,又興緻勃勃地為今晚選購適合的紅酒。她的手指優雅地在各式各樣的酒瓶上繞過,嘴裡細讀著那幾個熟悉的外語詞兒。在旁的男人在看著,溰珵偷瞄了一下,故意裝作為難:該選mouton rothschild還是gastourena呢?男人聽了,就開始搭訕起來。她和他討論了二十分鐘紅酒,男人的皮鞋告訴她,這是個名不符實的男人。她禮貌地收起他的名片,同時在自己的名片上寫下今天的日子,輕放在男人手上。名片上是手繪的圖案,藍黑色的墨水勾勒出她花店的名字。我想很多人想收到你選的花束吧﹗她笑著,預感男人很快會出現在她的店內。

「你就別總幹這些無聊事吧﹗」石晽嗔道。

「生意難做呀﹗」艾兒慣性地托著眼鏡叨念著,那身行政套裝把她裹得更瘦了。溰珵高興地擁著艾兒,不住和應著:生意嘛、生意嘛。

「生意?不是玩具嗎?」石晽笑鬧著,她就喜歡撩起溰珵放下的縷縷煙幕。

「你啊,怎麼就總穿一身黑,硬綁綁的,男人見了都嚇跑。」溰珵撫著艾兒的外套喃喃自語,目光沿著指尖遊走。溰珵的話總是溫溫軟軟的,尾音總讓人覺得在耳窩裡延繞著的,怪不得男人都逃不掉。

「那只會是膚淺的男人。」艾兒喝著紅酒,嘴唇微紅。放下那粗框眼鏡,艾兒看來比剛才柔弱多了。溰珵的電話響起,來電顯示:K。溰珵沒接聽,卻站起來開始收拾行裝。

「你就不能爭氣點嗎?」石晽問,但沒誰會期待答案。

「任何事都要付出的。」艾兒在說,對誰呢?溰珵親親兩個伴兒,留下淡淡的琥珀香就走了。石晽研究著那已呈半透明的酒瓶,難道這就是生活嗎?

「你真的喜歡紅酒?」石晽問,說實在她還是覺得每枝紅酒都差不多,也不特別覺得這玩意像大家說的那麼醇香。

「也得喝。」艾兒今天的話不多,大抵工作上遇到了甚麼吧﹗石晽嘆了口氣,看來今個月的聚會就這樣結束了。她的心思不禁飛到早上剛接的個案去,那孩子真可憐,才5歲就遇上這樣的事情,若不是母親盲目地追求那所謂的愛情,孩子的生活不還是很美好嗎?愛情,究竟女人們追求的是甚麼呢?

一屋悶氣,石晽好想打開窗戶讓風吹散鬱悶,可惜對街的霓紅燈太亮,她不得不關上窗,落下厚厚的簾子,不然那種亢奮會在屋內漫延,讓她變得焦躁難耐。她突然想起一首小詩:給寂寞的老樹 / 添上一片 / 會飛的葉子。我的葉子在哪?





整個早上,石晽都在生悶氣。怎可能有這樣的母親啊?為甚麼可以為了愛情而犧牲自己的親生孩子呢?女人堅執的眼神仍在石晽的腦海裡懸浮著,她覺得那是瘋狂的最好註腳。

「怎麼了?還想著那案主嗎?太上心對誰都不是好事啊﹗」石晽的上司馬姑娘叮嚀著。看來和慈的她,工作上極為冷靜。

「孩子都受苦了,事實都擺在眼前,那女人卻還是那個樣子,你說孩子怎麼辦?」石晽近乎喊叫地投訴著,瞳孔裡綻放著不該有的怨恨,她的心被揪住了,讓她難以喘息。

「我想我們該討論一下你是否適合繼續跟進這個案。」馬姑娘的話說得決斷,這才讓石晽發現自己剛才有點失儀。

「我想繼續幫助那孩子。」

「你好像忘記了我們社會工作者的職責了。」

「難道你不覺得孩子可憐嗎?」

「如果我們只在意已發生的事實,那才是案主真正的悲劇。」

「可是……可是孩子的媽根本就不愛她……」

「石晽,你管多了。我們的責任是對事情的狀況作出客觀性評估,案主的未來法庭會作出最適合的安排。這樣吧,這個案你交給林太,兩小時後再進我辦公室,商量幾個新來的個案。我希望那時你不再是現在的你。」馬姑娘用力拍拍石晽的右肩,石晽覺得有股不知名的力量注進她的心坎去,但那無力感卻依然殘存。

這幾晚石晽一直做著久遠的夢,夢裡都是灰暗暗的,莫名地讓人覺得冷。她看到幼小的自己僅穿著內褲,站在人來人往的地方。那彷彿是個甚麼建築物的大堂,不是她的家,不,但卻是個她常去的地方。她很怕,很想找媽媽,但卻又記掛著媽媽的吩咐:不許作聲﹗她哆嗦著,把瘦小的身軀綣縮起來,她多不願意讓其他人看著她這半裸的模樣啊﹗一個男人突然從她的身後出現,就這樣摸著她、親著她,然後她聽到每個人都在笑,都在嫌惡地瞋視著她。她想逃,但她跟男人的身體好像黏住似的……

每次夢醒後,石晽都避免再入睡。她會開始拿起結他,胡亂地彈奏著某些小曲。她重複地調整呼吸,讓意識平伏。這個時候,她總不自覺地彈著Norwegian Wood,唱著母親最喜歡的那一小段歌詞。她沒法子哭,自從7歲那年起,她就失去了這本能。

「石晽,我們的工作所以值得存在,是因為我們重視未來而不是過去。」鄰座的林太說著,石晽才驚覺自己又失神了。石晽想說些甚麼,卻又明白身為專業的社會工作者自己是多麼失常。她開始有點害怕,難道那些沉澱了的回憶又再浮起來了嗎?

「晽啊﹗可以過來嗎?」溰珵的聲音讓石晽剎那忘掉了剛才的迷惑,她聽來是多麼脆弱。那是真正的溰珵,這才讓人擔心。「我立即過來。」石晽看看手錶,四時三十七分,還有二十多分鐘才下班。她不敢等下去,她不能冒險,不能假定溰珵的任何狀況,她說不出所以,但就是感覺到那種危急的味道。她顧不得捱罵或甚麼便毅然向馬姑娘請示,要求早退。大抵石晽的慌張都寫在臉上,加上這幾天都情緒不定,馬姑娘沒問甚麼就批准她早退了。

石晽連奔帶跑地衝向溰珵的家。房子是那個男人買給她的,平日大家都不願前往。房子看來很奢華,為了顧全這份氣派,嚴密的保安是不可少的。石晽恨這個關鍵點子上還要在這些鎖事上浪費時間,心裡暗罵著,卻又不得不乖乖填好那幾份到訪表格。好不容易走到溰珵的家門外,石晽卻突然害怕起來,她不敢按鈴,甚至想轉身逃去。

「晽。」溰珵開了門,她看來有點彷彿。石晽鬆了口氣,扶著溰珵進屋去。

「為甚麼想走啊?」那不是平日的軟軟低語,而是種近乎嗚咽的哀號。石晽輕撫著溰珵的髮。出事了,石晽暗忖,盤算著最壞的可能性,並思量著各樣的對策。

「你記得那時我們的約定嗎?」溰珵問,石晽沒答話,她知道溰珵只是在回憶,只是渴求著一個聆聽者。「那年我們說過要當個好母親,永遠永遠都疼愛自己的孩子。」溰珵的聲音讓一切變得更寂靜。

「他的孩子自殺啊﹗她知道了我的事,還在危險期。他在生我的氣,我害了她。」溰珵無力地半躺在石晽的雙腿上喃喃自語,目光呆盯著牆角。石晽知道她是真的在難過,縱使這事實誰都不會相信。

「我殺了一個好母親的乖寶寶啊﹗」溰珵在飲泣。大抵誰看到這個女人都會恨不得唾罵她,還假慈悲甚麼呢?石晽卻沒半點這樣的憤慨,那並不單出自對好友的偏袒,而是她明白溰珵的脆弱,只是同情並不可能扭曲道德。

「大抵能撐過去的。」石晽唯有說些無意義的話。難道再責難她對整個局面會有任何改變嗎?她想起兩人相遇的那一年,兩夥幼小的、寂寞的心就這樣相連起來,她們都被遺棄了,世界變得那麼冷又那麼可怕,她們沒見過書本裡說的那種母愛,她們只能自己四處尋訪能代替的東西。

「他不會再回來了。」溰珵一臉落魄。石晽又再為溰珵的自私而感到顫慄,但她比誰都清楚自私背後的那份無助。

電話嚮了,溰珵的表情活過來,石晽識趣地走了。她忘不了溰珵急於執起胭脂的那手勢,她彷彿看到兩人之間的感情就僵在那纖巧的指頭上,搖搖欲墜的,快跌墜碎落的模樣。當兩個人的價值觀隨著生活而各走兩端的時候,從前存在過的感情又是否能經得起拉扯呢?

石晽就這樣一個人沒勁地走著,她想起很多事,卻沒有一件再有實在的感覺。
辦公室是呆滯的,除了工作的需要外,艾兒基本上不說半句話。看來沉寂的她卻是市場部的第一能手,從前最難搞的客戶都是靠她擺平的。

艾兒的能幹早就傳到高層的耳裡,董事長就喜歡她不多話,就在三年前把她調往新建立的策劃部,作經理的私人助理。從職位來看,這並不算甚麼,但艾兒的新上司可是當朝太子,這無疑讓身邊人眼紅不矣。

「艾兒,我們往 xx Hotel吧,那兒來了個米芝蓮三星大廚。」

「魏先生,下午兩點策劃部跟市場部將有會議,可以的話,請你撥出30分鐘讓我再為你講解有關資料。」

「那麼我們邊吃邊聊吧﹗」

「現在距離會議時間尚有86分鐘,相信時間上未能完成魏先生的決定。」

「看來你今天心情不錯吧﹗話那麼多,我就依你好了。」魏玄燁欣賞艾兒的能幹,更看重她的獨立性。簡單來說艾兒就讓他想起他的母親,也就是親自提拔艾兒的董事長。

東政集團是著名的上市公司,縱使魏氏家族持股量眾,但並不代表魏玄燁就能世襲這個皇位。相反,魏玄燁一路面對的是是形形色色的試探與挑釁。魏玄燁總是嬉皮笑臉地避開了禍端,沒讓人抓住話柄。回流不到四年,魏玄燁已建立起牢不可破的人際網,大家就看到他的輕浮卻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沉穩。戰爭不可能會停竭,魏玄燁需要一個可信的左右手,但一直都沒合他意的。直至艾兒的加入,他終於能放心在事業上馳騁。這個整天不說半句話的女人做事麻利,每天都為他準備不同的資訊,確保他走在別人的前頭。這絕對在他預期以外的,卻正正是他心裡要求的。

「楚翹那邊有動靜,可以的話請你確認一下。」艾兒說明完會議資料後突然冒出了這樣的一句奇怪話。楚翹是魏玄燁的表親,也是東政集團的第二大股東。聽說最近楚氏正秘密收購小股東的股份,魏氏的幾位小股東亦正考慮出讓股權。

「你就總聽到不該知道的。」魏玄燁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就怕有日她溜到敵人的手裡,吃苦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楚翹做事很謹慎,艾兒沒可能簡單跟誰吃頓飯就得到消息的。他在懷疑艾兒跟楚翹的關係,這讓他陷入矛盾裡苦思。魏氏小股東出讓股權是他設置的,楚翹的行動也早在他的盤算當中。畢竟一張咀吃不了整個江山,他沒打算要吃掉楚翹,但讓對方留下個深刻回憶卻是必須的。

「大抵我僭越了,我只是無意間得到消息,怕有了萬一才……」艾兒帶點慌張地解說。魏玄燁覺得那是她心虛的表現,卻又不願認定她是楚翹派來的線眼。

「我告訴你,這次我是吃定華陽的。」魏玄燁故意向艾兒洩漏風聲,假若她是楚翹的人,楚翹總會記掛老本華陽實業而放慢吞併東政的行動,這樣一來,魏玄燁就不用過早行動,讓楚翹以至其他人察覺到他的深謀遠慮。

「華陽?」艾兒有點驚訝,然後又回復往日的平靜。吞併華陽可是要了楚氏的命啊﹗以現時的局勢來看,楚氏沒可能同時進行收購及保本的,要麼放棄吞併東政,要麼放棄祖傳老業,兩樣都讓楚氏損失慘重,無法再對魏氏產生威脅。看來自己真是白擔心一場,人家魏玄燁不是早有盤算嗎?魏玄燁在打量著艾兒的表情,他無法忘記她偷偷舒了口氣的模樣。

「對了,我再跟你確認一次,待會的會議將由Kathy跟進,我已將詳情交帶好。」

「這次你找來了甚麼寶貝啊?」

「鍾漫舒的絕版小說集。」

「那是甚麼玩意啊?劉總可是待慢不得的。」

「鍾漫舒是鍾螢的母親啊﹗」

「哈哈,有你的。我就說女人最會選禮物。」

手裡緊緊抱著幾本小說的艾兒不敢怠慢地走出樓上書店,這幾本小書就是今天的關鍵,她真的不容有失。假若魏玄燁與劉總合作成功的話,東政將會躍身至更輝煌的境地,而魏玄燁的地位就更鞏固了。劉總一向女伴無數,但近年卻修心養性,致力慈善,生意上較從前和善許多,集團承擔了不少社會責任,成了政府信賴的伙伴,影響非同凡嚮。這一切都歸功於數年前出現在劉總身邊的鍾螢。鍾螢是劉總的私人助理,外間一直盛傳其為劉總的情婦。行內各人都想巴結她,她也是來者不拒,卻沒一個真的佔到便宜。可幸她跟魏玄燁尚算投契,艾兒才有機會接近她、觀察她。一次拜訪中,艾兒留意到鍾螢辦公室內放存著多本小說,這跟旁邊的各樣參考書很不搭配,更有趣的是,那些都是同一作者的小說,可惜並不齊全。艾兒把這些都記在心裡,並請專人調查。就這樣過了幾個月,艾兒得知了鍾螢的身世—劉總唯一的女兒

「我跟鍾小姐約了四點。」艾兒跟鍾螢的秘書打招呼,這戰非勝不可。

「艾兒你等會兒啊﹗上回你送來的香水連劉總都讚許啊﹗你真會挑。」秘書跟艾兒閒聊間,不自覺地道出鍾螢對魏玄燁的好感。艾兒是多麼急切地希望打破這最後一道屏障,好讓魏玄燁扶搖直上。

「我們跟東政最近沒甚麼往來,怎麼跑這一趟啊?」鍾螢挑起眉頭問,艾兒知道鍾螢並不太欣賞自己,但這不是重點。

「這是魏先生要我親自送來的,我不敢怠慢。」艾兒拿出鍾漫舒的作品全集,那可是她花了半年時間,花了很多人際關係才集齊全的。集齊全書後,艾兒還請專人為作品集作翻修,好讓全書看來更統一。鍾螢打開了禮盒瞄了一眼,公式道謝幾句就打發艾兒離開。艾兒有點不安,她覺得鍾螢的冷淡不過是壓抑內心喜悅的表現,這麼說她就成功了,但假若她的解讀出錯,那又會否弄巧成拙呢?她開始後悔自己自作聰明,兵行險著要承受的心理負擔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大,畢竟這是關乎魏玄燁的前途,那就不可能是她一人的事情了。你看人就最準了,艾兒的腦海突然冒出魏玄燁從前說過的客套話,艾兒苦笑,這刻她才覺得原來自己一路都太自負。

鍾螢收起了放在辦公室的幾本小說,然後順勢放進艾兒剛送來的禮盒裡。此時劉總剛進來,笑呵呵地恭喜她如願以償。

「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女人。」鍾螢不屑地望著地上的禮盒。

「真是個忸怩的孩子,還不是你自己故意讓人家替你找的嗎?」劉總坐在湖水藍的皮沙發上喝茶,若不是在鍾螢跟前,他早就抽起雪茄來。

「不這樣魏玄燁怎敢接近我?那爸你的如意算盤怎打得響?」

「我不及你魚與熊掌兩者兼得般精明。」劉總瞇著眼看著女兒,縱使這兩個人過去廿多年都沒一起生活過,但價值觀卻如出一轍。

「女人就只會為兩種人拚命。」鍾螢皺起皮頭,就從她第一眼見到艾兒開始,她就看出了她對魏玄燁的感情。

「魏玄燁不見得是個浪漫派,那傢伙務實得很。」劉總把腿擱在跟前的茶几上,腦裡開始盤算著最近東政跟華陽的傳聞。

「爸,華陽那事你怎麼看?」

「你怕未來老公會輸嗎?」

「那就不可能是我選的男人。我要的,是讓東政迫切拉攏我們的原由。」

「我的女兒心動了。」劉總得意地逗弄著女兒,然後說了幾個對事情的看法。鍾螢彷然大悟,會心一笑,看來魏玄燁已沒有退路了。

翌周,華陽實業宣佈神秘商人某甲斥巨資入股,股價猛地急升,傳媒查出某甲跟劉總的關係非比尋常。

「劉總竟然跟楚翹走在一起?」魏玄燁暗忖,這兩天他聽到太多不利消息,楚翹那邊卻如有神助。原本在他計算內的都變了,他還在思量這些的同時,真正的主腦終於現身。魏玄燁一直都在監察著楚翹的行動,按道理楚翹沒能力也沒心思打動劉總的,說白點,華陽本身不該是劉總看得上眼的東西,怎的突然就來個親密關係呢?怎地想,除了楚翹跟東政的關係外,魏玄燁已想不到楚翹能讓劉總行動的地方。他知道劉總不會貿然打東政主意的,畢竟魏氏跟他劉氏並沒甚麼過節,要吃掉東政又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平白怎會大動干戈,那可是損人不利己的。難道楚翹搭上了劉總?這樣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但劉總會為一個女人耗費家財嗎?他想起跟自己蠻有交情的鍾螢,又不禁懷疑自己剛才的推論。鍾螢是劉總的女兒,魏玄燁早在艾兒向他匯報前就知道了,雖然不明人家隱瞞事實的用心,但平白拆穿對方也不見得有甚麼利益。這個女人千方百計地掩藏自己的身份,總不見得是鬧著玩的,既然看不清底蘊,倒不如放著一點距離來得合適。今次楚翹跟劉總走近,鍾螢沒可能不知情,假若如他所料,最直接受影響的就必然是鍾螢,她又怎可能乖乖就犯呢?魏玄燁百思不得其解,弄不清源頭,就沒可能想到對策了。

「在想華陽的事?」董事長不知何時就坐在魏玄燁跟前,平日艾兒總為他把守著的,今天怎麼了?

「媽,你怎麼來了?艾兒都不通傳一聲。」魏玄燁顯得有點措手不及。他不希望讓母親擔心,也不願讓誰看到他落寞躊躇的樣子。

「艾兒她也在發呆啊﹗奇景。」董事長笑得開懷,心中似另有盤算。「你們兩個看來夫妻連心,想著同一件事啊﹗」

「怎的還開這種玩笑?東政有麻煩喇﹗」

「那來的事?有麻煩的是你。」

「媽,你知道了甚麼?」魏玄燁從董事長的話裡聽出了甚麼。

「我們東政雖然跟劉總那邊的實力還是有一段距離,但我們的人脈可是不可小虧的。我們從商的,看到的就只有利益,誰看得遠誰就做得大,你說對嗎?」

「媽,你何時變得那麼嘮叨?」魏玄燁開始放鬆下來,他漸地明白到這背後應不是他想的那麼嚴重,而且明顯地這一切已在母親的掌握裡。

「我跟劉總吃過飯,人家快人快語,說穿了這是齣他為女兒編的龍鳳配,就怕襄王無意才來個硬上弓。鍾螢那丫頭真忸怩,氣人的是劉總又陪她瘋,說是甚麼親子聯誼聯誼。楚家那邊也親自來說圓場了,楚翹那孩子不懂事,自把自為的,傷了大家感情不在話,連累了整個家族才最要緊。人家也是顧念感情的,你以後楚家真的不知道你背後盤算著甚麼嗎?」

「你的意思是這都是幾個孩子在胡鬧,你們當家的早就和氣收場了?」魏玄燁一臉不可思議,這未免太兒戲吧﹗

「燁,你選江山還是美人啊?」話題怎的就轉了,魏玄燁一時也搞不清楚,就只呆在董事長面前。

「你不是對艾兒有意嗎?我就喜歡她才撮合你們啊﹗」母親總是離不開愛管閒事的天性,特別是兒女的愛情。魏玄燁這才想起艾兒,這幾天她都心神彷彿,一連犯了好幾個錯。艾兒?我對她有意思?魏玄燁也顧不得那麼多,當前得想個辦法應付鍾螢才是最急切的。董事長就這樣拿走了大包袱,放下個小難題就回去了。魏玄燁還是很懷疑這個所謂的真相。

「魏先生,我可以打擾你數分鐘嗎?」內線電話傳來了艾兒的聲音,沒幾秒,艾兒的辭職信就放在魏玄燁面前。

「是我自作聰明累事,雖然我離職並不可能解決問題,然而這是我能力上能負的最大承擔。」魏玄燁本有點錯愕,但當他留意到艾兒眼帶不捨時,他又按捺不住要捉弄她。想不到她會把甚麼事都歸疚自己送的那幾本書,魏玄燁就覺得好玩,沒想過平日得力的助手竟是如此天真率性。

「事情都這個狀況,你就打算一走了之?」魏玄燁故意加重語氣,他在玩味著艾兒的表情,怎麼今天的她看來特別有趣呢?沒想到艾兒卻哭了,身子激動得顫抖起來。她胡說了一大堆傻話,看來她真的想過太多補救的點子,但全部看來都不大可行。魏玄燁這才放下早前的疑慮,暗自嘲笑自己早前的多疑。
溰珵坐在花店內看書,員工在忙,她卻閒得很。那輕軟的半透衣料映得她有點成熟,加上盤起的髮髻,竟形成一種沉實的優雅。可惜外表只是外表,並不真正代表著內在的任何事,特別是這種好看的女人。

她記得男人第一次邀她出外時就稱讚她很優雅。優雅?那是指內在的修養還是一種外在的打扮呢?既然男人喜歡優雅的女人,又怎麼會跟她發展這樣下流的關係呢?她聰明地停住了這種無意義的思考,不竟這並不是她該探討的或有興趣的問題,她在意的是那種被保護的感覺。

「Plato: The Republic,跟你很配的書嘛﹗」一把中年男子的聲音兀地冒起,溰珵記得在那兒聽過這聲音,對,聚會前遇到的紅酒男人。溰珵前兩天看報紙才知道那個看來不大起眼的紅酒男人竟是最近讓華陽股價急升的神秘商人,看來她的運氣始終不錯。她緩緩地抬頭,沒忘記讓頭稍向右傾,這讓她看來更富魅力。這一切都來得很自然,以致男人們都誤以為溰珵本來就是這麼純淨。

「那只是裝飾。」溰珵凝視著男人的雙眼,男人也玩味眼前這個不知足的女人。突然,他們像明白了甚麼,甚至相互有了協議似的,疾地建立了交情起來。

「我沒甚麼情趣,替我挑束讓女孩心動的花吧﹗」紅酒男人說。

「又何必那麼迂迴?」溰珵揚著眉,風韻就在眼梢流蕩。紅酒男人笑笑,沒留低一句話就走了。溰珵沒感到驚訝,她的心在躍動,有種他鄉遇故知的興奮。兩小時後,她已坐在面向海港的餐桌旁,享受著紅酒男人點的佳餚。

「我就喜歡你的造作跟貪婪。」紅酒男人說。

「我就喜歡你會造假。」

「就不怕你的男人知道?」

「那只存在於你要擁有我的大前提下。」

「所以你怕了?」

「我笑了。」

「你相信我?」

「我相信自己。」

「那是甚麼呢?一串數字?」紅酒男人眼裡有種鄙夷,他在等著一個回答。
「就跟你一樣。」溰珵很喜歡跟紅酒男人玩著這樣的文字遊戲。不竟關係並不會一朝而立,於是溰珵還是在留下讓回味的淺笑後就離開紅酒男人的身邊了。她不可能為了某種機率而放棄現有的保護,然而為了這種機率去計劃如何撤退卻又是必須的緊要事。

那夜開始溰珵的電話不再響了,那是因為她並沒有把它開啟的原故。她無聲無色地到了四川呆了幾星期,心裡浮起的是對父親的思念。很久很久以前,父親就在這兒把她擁在懷裡,讓自己的鼻息呵著唯一的女兒。她的記憶裡沒有母親的影子,一丁點印象都沒有。聽人家說母親在生下她後就跟別的男人走了,一個富裕的有婦之夫。父親沒對她說過甚麼,一切都是從祖母的謾罵中竊取回來的。隔了些日子,父親說要往香港去賺大錢,她一直等,等著到香港跟父親過好日子。就這樣過了經年,父親接她了,可是那已不再是她的家了,父親身邊已有了別的女人、別的孩子。

「你恨你的媽嗎?」石晽剛認識溰珵時就這樣問過。

「我恨那女人。」溰珵說。很久以後,石晽才知道那女人指的是溰珵的繼母。
那天石晽到某案主家作探訪,一切都來得順利。案主透露在團契裡認識了位教友,對方熱心地當上了女兒的家教,不收分毫。石晽暗自為這不幸的女人高興,陽光終於照到這暗室了。

門鐘響了,家教來了,石晽想跟這位善心人閒聊幾句,於是也動起身來。當家教的身影躍入眼簾時,石晽呆了,是他。

案主雙眼閃著光采地介紹著眼前的男人,石晽無意識地和應著,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抖震起來。男人已認不出她了,他自然地脫去鞋子走進女孩的房間去,石晽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跟著男人轉,然後發現女孩從房門探頭出來,那種空洞的眼神似曾相識。石晽悵然若失地站著,沒留意到案主的眼波跟自己一樣沒離開過男人的身影。房門關上了,石晽才突然回過神來,她匆匆的找個借口離開,怕再控制不住失控的情緒。

石晽呆坐在公園的石凳上,她試著調整呼吸的速度並有序地開合雙手以助放鬆心情,但負面情緒還是排山倒海地一湧而上。她的心被恐懼與悲痛僵住了,一種刺人的冷直搗靈魂深處,再從每個毛孔冒出。那人的臉容依舊在她的腦海浮現,是他,她以為已經記不起了,卻原來沒有一刻遺忘過。

石晽下定決心向上司劉姑娘報告剛發現的事情,當中包括了自己的經歷及疑慮。劉姑娘覺得事態嚴重,立即採取行動,與有關部門聯手調查。未幾,執法部門證實事情如石晽懼怕的一樣,並決定起訴男人。案主很難過,她仇視著執法人員,然後不捨地送別男人。那種眼神曾經在石晽母親的臉上呈現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卻從沒成為石晽的一部分。
事情結束了,石晽卻變得更消沉。馬姑娘安排她休假一段日子以舒緩這種突如其來的衝擊。石晽每天都坐在住處附近的小公園思考著遭際中的種種,可是腦袋並沒有因為環境而變得清新起來。石晽開始動搖了,她不停質詢著,以致想放棄現有的工作。

「你背著那麼多,怎跑啊?」遠處傳來年輕媽媽對孩子的叫喊聲。石晽聽著,心裡突然悟出些甚麼。對,放下才可能走得更遠。

「我要投身社會工作,因為我明白孤立無援有多可怕。」石晽驀然記起那天決定大學選科時跟溰珵訴說的一番志向。決志後,石晽發現走在路上是寂寞的,甚至不住懷疑自己是否在作無謂的掙扎,然而當她想起那孤單無助的歲月時,她就不再想過半途而廢。她知道再努力也不過只能換來一身的傷痕,但那仍是值得驕傲自豪的,畢竟,就算成果再微小,她相信總能夠成就某個生命裡多一個笑容、多一點亮色。縱然心裡那块枯竭了的地方不會消失或復原,然而那不代表生命不再具有意義。正因為自身的不幸,才可能從不同的角度去體察生命,才有能力支援其他受害者站起來,面對不一樣的人生。石晽用力地呼出一口氣,淚竟汩汩而流,她痛了,但那並不害怕,因為她開始嘗試接受和放下了。
這陣子,艾兒開始懷疑自己放棄辭職是個錯誤。她開始覺得很多事都不在預算之內,這樣她很困擾。

為了東政跟華陽再度修好後,艾兒為魏玄燁做了不少功夫,好讓楚家的老人家們順順氣兒。幸好,楚家的幾位長輩對艾兒的孝敬都很受落,反正局面已定,大家也省得再板著臉過活吧﹗楚家倒是有氣量的,這幾天楚翹都親自上來找魏玄燁聯誼,跟艾兒聊天時更是親熱得很。艾兒有點納悶,怎麼楚家對她的態度就有點過於親切呢?她將一切歸因於魏玄燁,然而又隱隱覺得內裡是有點不同的。

楚家的反常倒不是甚麼讓人煩惱的問題,倒是魏玄燁的轉變讓艾兒有點苦悶。自從上次送書一事後,艾兒就不敢再涉足於鍾螢的任何事了。可是,魏玄燁就彷彿有心欺負她似的,總讓她去調查鍾螢的喜好,然後三不五時要艾兒為他搜羅形形色色的禮物。這其實也算是艾兒的份內事,她努力地去完成,讓她為難的卻是禮物從來都沒送出過,仍舊擱置在魏玄燁的辦公室內。

「是我的準備出問題嗎?」艾兒問,畢竟她對工作是很認真的。

「你真的會用心去準備嗎?」魏玄燁帶著挑釁的眼神質詢。艾兒覺得奇怪,怎麼他突然對我不信任了?

「我做了甚麼讓你懷疑我嗎?」艾兒也省得再說客氣話,她知道直接表述心跡較讓魏玄燁接受。
「女人不都是喜歡獨佔嗎?」魏玄燁抬起下巴問。他的眼光沒離開讓艾兒,艾兒還沒聽出話裡的意思,只是一臉愕然地站著。魏玄燁沒有再說甚麼,艾兒這就退出了,過了良久才明白到箇中含意。這讓她聯想到最近的風言風語,說她是欽點的魏家媳婦,這讓她更不知所措。她開始明白到魏玄燁的心意,但更明白到心意只可能是心意,他的婚姻不可能僅為愛情而存在。

我愛他嗎?艾兒覺得這個問題並不重要,她想扶助他,看著他發光,這樣就很滿足了。
本文章最後由 chellchell 於 2011-11-9 12:16 編輯

連綿的雨天讓初秋看來更肅殺,這樣的氣息竟讓溰珵在打扮上都有點怠倦。K沒有再來了,關係就這樣無聲消失了。溰珵沒有難過,因為選擇結束的並不是別人。

紅酒男人並沒有婚姻的束縛,當然,那從來都不是溰珵考慮的因素,只是這樣的背景讓遊戲的發展變得有點不一樣罷了。從四川回來後,溰珵每天都呆在花店裡。或許她在等待,或許她在擺姿態,甚至更單純地,她只是在祈求心裡想像的運氣降臨。三個月就這樣過去了,紅酒男人沒有出現過,而她的男人卻成了過去式。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半點懷疑過今次的投資,不,這分明是投機。

近日報導都是東政、華陽的利好消息,當中總浮現著紅酒男人的身影。這種忽然高調讓溰珵安心了,然後又禁不住向艾兒打聽紅酒男人的種種。

「你的眼光變了。」艾兒說。「我並沒有掌握到太多,但我會替你留意的。」艾兒罕有地關心著溰珵的感情事。這是值得一試的關係,艾兒認真地表示著。

人畢竟不可能只活在等待裡,最少,溰珵不是這樣。與其等待幸福來臨,倒不如去創造它吧﹗這樣聽來,溰珵著實有點女強人的風範,只是她的事業都只建基於男人身上。幾經轉折,溰珵接辦了東政某發佈會的佈置項目,這還全賴艾兒的推波助瀾。艾兒反常的舉動讓溰珵更覺機不可錯,加上項目中的各樣挑戰,讓她頓然陶醉在這種忙亂的興奮中,看來就更是動人。

發佈會那天,溰珵刻意打扮淡樸,讓誰都不大注意自己。她知道這是今天最適切的裝扮,她要做的就是等待。

紅酒男人甫進場就看到溰珵,他卻只是著她留了個看不透的微笑就隱沒在人群中。溰珵有點帳然若失,難道我在他眼中就只是個可笑的丫頭?她忍耐著,試圖壓抑著這種失落,她知道今天的戲碼還未落幕。

「原來你不只外觀上吸引。」一個多小時過去了,紅酒男人終於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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