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
 找回密碼
 註冊

Login

使用facebook注冊/登錄

  • QQ空間
  • 回覆
  • 收藏

[準參賽作品] 歲月殘像

字體大小: 正常 放大
柏菲思 幼苗筆手 2011-9-15 02:33:55 灘主

馬上註冊,結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讓你輕鬆玩轉社區。

您需要 登錄 才可以下載或查看,沒有帳號?註冊

x


    歲月殘像


  人的一生經歷很多事情,積蓄無數記憶。

  二十一世紀末,人類的科技因一項劃時代的發明而進入新紀元,那就是「記憶抽取器」了。
  以往人類一旦死去,他的所有思想和回憶就會陪同肉身一併泯滅。然而,這項發明出現後,人們能利用特製的儀器,把死者生前最深刻的記憶抽取,製成影像。讓活在世間的人們能像看電影一般,回顧死者的種種往事。
  進入二十二世紀,政府建立中央儲存庫,以容納大量死者的記憶影帶。遺屬只要向有關部門申請,則能取得影帶的複製品作悼念死者之用。當然這建構亦為支援警方調查案件而設,但由於觀看別人記憶是有違人權的,因此須要經警察局局長批准方能取得影帶。

  所有記憶影帶一旦取出儲存庫,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燒毀。


    一


  正午時分,天色灰暗。早晨下過如粉末的雨。天空積著烏雲,陰沉沉的,估計晚上將會下一場滂沱大雨。
  火車軌下,死寂的河川,彷彿沒有流動,瀰漫著一片神秘的霧氣。
  與平日不同,河畔的小石灘有大批穿制服的警員聚集,正在驅趕圍觀者離去。可是,圍觀者依然不顧一切地湧上前,像吃蜜糖的螞蟻。旁邊的石駁上接連傳來警車的鳴笛聲,記者亦陸續到場——有命案發生了。
  
  一名中年男性穿越圍觀的群眾,走到有警員站崗的封鎖線前,出示警察證明。警員向他肅然敬禮,他瀟灑地彎身越過封鎖線,進入現場。
  步近河道,有數名便衣探員圍在一起,俯看那被藍色膠布蓋著的屍體,神情十分苦惱。
  當中一名較年輕、感覺很有衝勁的男子發覺他已到達,立即向他欠一欠身子。
  「李探員。」男子輕輕打招呼。
  「啊,吃過午飯了嗎?」那姓李的中年便衣探員,循例問一句。
  「剛吃過了。」
  李探員從口袋掏出手套,邊戴上邊問,「情況怎樣?」
  「一具倒在河裡的女屍。第一發現者是個十歲大的男孩,今早他在河畔玩耍時發現的。」男子翻閱著小型筆記本說:「死者姓何,名穗悅,四十五歲,是家庭主婦。」
  「家屬呢?」
  「父母已去世,有一名五十歲的丈夫,沒有兒女。」
  李探員蹲身,掀起藍色膠布,仔細觀察著屍體。
  「死因是什麼?」
  「那個……」男子吞吐地說:「驗屍官還沒來……」
  「唉,真是的。」
  那具女屍臉青唇白,面無人色。黑白混雜的頭髮潮濕地黏成一片,眼角的皺紋因泡過水而變得更加深刻。李探員皺起眉頭,皆因女屍渾身是臭,令人頭暈。縱使是看過數百具屍體的人,相信也不能習慣這種惡臭。
  突然,李探員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小心翼翼地摸著屍體的頭顱。
  「有發現嗎?」男子緊張地問。
  「屍體後腦有很大的傷口,依我的經驗所見,這女人的死因該是被硬物撞擊頭顱致死吧。」李探員站起來,「有找到凶器嗎?」
  「還沒有。」
  李探員懶洋洋地伸懶腰,說:「這年頭真不知什麼事,常常發生命案。瞧,又一個人被殺了。警局上下都快忙得不可開交啊。」
  「這老婦……真可憐。」男子沮喪地說。
  「唉,管不得那麼多啦。」李探員拍拍男子的肩膀,「我們趕快結案吧。」
  男子很驚訝,「您知道犯人是誰嗎?」
  「我不知道。不過看完她的記憶影像不就清楚了。」李探員燃點一支香煙。
  「嗄?這女屍才剛剛發現,這麼快有影像看嗎?」
  「就是處理很緩慢,才叫你去催促部門加快步伐嘛。」李探員抽口煙,「影帶一出來,你就馬上去局長那處申請吧,讓他准許我們觀看。」 
  「誒……那麼重要的影帶,怎可能這般容易到手呢?」男子疑慮地問。
  「新人果然是新人,腦筋不夠靈活。」李探員故意壓低聲線說:﹁你只要告訴局長,這案件沒人證、沒物證,根本沒有途徑調查,逼不得已才申請觀看影帶,不就行了嗎?」
  「對啊,李探員的頭腦真厲害!」
  「奉承不必了,還不快點去。」
  「遵命!」
  說畢,男子熱血沸騰地跑走了。李探員凝望他充滿幹勁的背影,腦海裡浮現一些回憶,不禁扭頭感歎。
  「唉,想當年我是新人時,也像他這樣有衝勁呢……」李探員撳熄了香煙。「那麼令人厭惡的記憶影像,只有不知情的人才想看。他還未知道那東西多殘酷啊。」
  

  「李探員。」
  呆坐在警察局的播影室裡,李探員回頭一望,發現剛才的那名年輕男子,拿著錄影帶走進來。  
  「那女人的記憶影像到手了嗎?」李探員問。
  「是的。」男子遞出手中的錄影帶。「就在這裡。」
  「謝了。」
  說著李探員接過錄影帶,把它放進播放器內,然後用遙控打開電視機。
  螢光幕上顯示出畫面,片頭展現了警察局的標誌和警告字句。
  「希望能找到犯人呢。」男子坐到李探員旁邊,緊張不己。
  「對。」
  李探員應了聲,然後把精神集中到記憶影像裡……


  外國大學的校園,春天,植物生長茂盛。一名匆忙的美少年。一名匆忙的美少女。兩人碰撞,美少年摔在地上,美少女摔在地上。掉落一地的筆記、紙張。尷尬的對望,慌忙地拾起物品。兩人站起來。兩塊緋紅的臉,再次對望,靦腆的笑。
  她是何穗悅。他是喬治。命運的相遇。
  
  有情調的餐廳,隔桌而坐的兩人。熱騰騰的牛排,沉默的咀嚼聲。冷汗直流的喬治,放下刀叉,喝一口水。默不作聲的何穗悅,放下刀叉,抹一下嘴。深情的對望。打開小小的禮物盒。閃爍的鑽石戒指。喬治講出求婚的情話,何穗悅淌下感動的眼淚。輕輕點頭,答允了。
  
  裝潢華麗的酒家,親朋戚友拍掌如雷,閃過不停的照相機。新娘和新郎登場。純樸的白色婚紗,端莊的燕尾禮服。歡樂的笑聲,羨慕的眼光。四層高的蛋糕,十二吋長的切刀。緊握著的雙手,一刀切入蛋糕。在眾人的祝福中,從此成為夫婦。
  
  政府的婦科醫院,結婚兩年,第一胎孩子。蒼白的臉孔,失去青春光彩的何穗悅躺在病床。急忙趕到的喬治,氣喘如牛。走近床邊,得知流產的消息。他痛哭流涕,她痛哭失聲。悲傷的空氣,沉重的呼吸。失去孩子的忿恨。

  建成四十年的唐樓,時針跳到新一天,凌晨時分。凝視鏡中的人,長出第一條白髮的何穗悅,眼裡滿滿的恐懼——開門聲劃破思緒。跌跌撞撞的喬治進屋,渾身酒氣。何穗悅迎上前。替他脫下鞋子、襪子、外套……錢包裡沒剩半毫。褲袋塞了大疊六合彩票。

  繁華都市的街道,何穗悅持著手袋走路。馬路上飛馳的車輛。紅色的訊號燈。混在不耐煩的行人中,等待越過斑馬線。對面的行人路。穿著艷麗的女子,牽著西裝骨骨的喬治。她瞪大眼睛。回想起他在露台悄然談電話的表情。她驚訝,淚流滿面。公路揚起塵埃把他的身影吞噬。

  混亂的社會,經濟不景。美元失勢,股市不振。失業率飆升。庫房赤字嚴重。削減綜援。沉重稅金的壓力。破產人士陸續增加。自殺個案屢見不鮮……
  日久失修的居所,殘舊不堪。滄桑的何穗悅,與蒼老的喬治對坐在餐桌。解雇通知書,他加入失業大軍一個月。
  他沒找到工作。因為社會不穩定,因為大學生過多,因為他已五十歲。
  兩人處於逆境。困難在沒適合的職位,困難在三月沒交房租,困難在空蕩蕩的冰箱。
  虛無的房子裡。堆積如山的六合彩票,堆積如山的求職雜誌,堆積如山的債務帳單。
  喬治說:「我沒錯。這是時代的錯,是你的錯。」
  喬治說:「和你結婚後我就從來沒走過運。」
  喬治說:「這段日子,你變醜了。」
  喬治說:「那個女人比你漂亮得多。」
  聽完這些話,何穗悅飲泣起來。他站起身,走向大門。她迅即撲去,拉著衣角懇求他別離開。他無動於衷,給她一記耳光。摔倒了。臉頰一陣麻痺的疼。他上前,又再掌摑她一巴。她哭得更犀利,模糊了的雙眼偶爾看到櫃上的中藥杵臼和石杵。她拿起石杵,全身顫抖,拼死向他衝過去。怎料被他抓住手腕,動不得。近距離一看,他的眼神恐怖猶如魔鬼,紅色的怒火在燃燒。此時,她的武器被搶走。他用奪得的石杵狠狠敲在她的腦袋。一次、兩次、三次……數不盡。
  她倒在血泊中,以淚目凝視他的臉。他露出解脫的神色,苦苦一笑,可是卻淚如雨下。她心想,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驀地,畫面漆黑,何穗悅的記憶影像播放完畢。
  播影室的電燈亮了,一片迷霧。桌上的煙灰缸裡有數十支抽過的香煙,像茂密的樹林,都是李探員的產物。
  沉重的氣氛持續約五秒。
  李探員率先從椅子站起來,按下「開啟」的按鈕,錄影機慌忙地把吐出影帶。接著,李探員拿了影帶,二話不說把磁帶扯出,放在煙灰缸內用打火機燒毀了。
  
  「犯人是何穗悅的丈夫,我們趕快去搜捕他吧,別讓他逃走。」李探員急忙跑向播影室的出口,卻發現年輕男子依然動也不動地坐在位子。
  李探員跑回他的身邊,「怎麼了?再不行動就可能抓不到他啦。」
  「好可怕……」男子的雙手微微顫動,如寒風中的流浪狗。「為什麼……明明兩人當初相愛,那麼幸福,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這番話令李探員靜默了,原本只有緊張的神情漸現出一點點哀愁。
  「你還年輕所以不明白……」
  李探員故作平靜地說,可是拳頭早已握至發紅。「歲月的摧殘會令人變成怪物。」


    二

  
  祟月上氣不接下氣,拉著重甸甸的行李箱在醫院的走廊上奔跑。
  昨晨祟月接到父親的電話,得知母親病危的事,立即坐早機從加拿大回來。她一下機馬上衝到的士站,不惜車費昂貴,要求司機由機場直駛至醫院。祟月在車上不斷禱告,希望自己趕得及見母親一面,雖然她並不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會面。
  到達醫院時,已經是中午十二時許了。祟月心裡徬徨不安,但還是加快了腳步。在趕往母親的病房中途,她發現了父親的身影,他正垂頭呆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祟月走近他。由於父親聽到有人在粗獷地喘氣,因此抬起頭來。看見是祟月的瞬間,他整個人像是舒坦不少。
  「你終於來了。」父親說。
  「母……母親呢?」還是氣喘不下的祟月,連吐字也有些吃力。
  「在裡面。」
  父親指指自己的前方,他面對著一個冷清的房間,門牌上清楚寫著「停屍間」三字。
  祟月感到難以置信。
  「不是吧……別說笑啦,爸爸。」
  父親不發一語,突然低頭把臉埋在顫巍巍的手掌裡,抽搐著肩膀啜泣。看來他沒有在說笑,可是祟月依然不敢相信,自己趕不及回來見母親最後一面的事實。眼看哭不成聲的父親,祟月羞愧得無法說話。她默然轉過身,凝視眼前的房間。嚥下唾液,深呼吸,推開了房門。
  停屍間內的感覺與外面截然不同,像是踏進了不知名領域,祟月駐足門前。
  與此同時,被開門聲嚇了一跳的女護士霍然回頭,圓睜雙目盯著祟月。
  「請問你是……」護士失措地問。
  「我是姚彩鳳的女兒。」
  「啊,原來你是她的——」護士毅然止住說話,露出哀痛的眼神。「請節哀順便。」然後深深地向祟月鞠躬。
  祟月睥睨在護士身旁的移動式病床,那兒安放著一瓶純白的百合花,床舖被白布完全覆蓋,隱約看見人體的形狀。祟月知道床上躺著的人就是母親,皆因這狀態都看了約二十年,母親在被窩裡覆上被子呼呼大睡的模樣。母親獨有的體態,她能辨認出來。
  護士發覺祟月的視線落在自己旁邊,頓時清醒過來,立即讓出道路。
  「請。」護士有禮地說,接著安靜地離開了停屍間。

  房間裡只剩下祟月和母親。
  祟月驀然回想,自己到底多少年沒有和母親獨處?自二十歲時,她忽然說想去學藝術,辭退讀到二年級的本地大學,飛去遠方的巴黎就讀藝術學院。她們倆沒見面,大概已經五年了吧。
  想到這裡,祟月感覺雙眸帶澀,鼻子變得酸溜溜。五年前,她在飛往巴黎的航機上,應該沒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與母親再會吧。
  單是這個念頭,已經令祟月慚愧不己、無法自處。她屈膝跌坐在地,緊緊擁抱自己冰冷的肩,不知不覺間已哭成淚人兒。
  房間內,迴盪著空洞的哭泣聲,還有一陣陣寒氣逼人的空調嘈音。


  「很對不起,這種時候還叫你出來。」一名穿白色連身裙、給人鮮明清爽感覺的女生,向祟月鞠躬致歉。
  「真的沒關係。」祟月坐在女生的對面,笑一笑說:「反正我回來了,也想找你出來聚聚。」
  正午的咖啡室,陽光愜意地透過落地玻璃窗射進室內。店內沒有人,因為是上學、上班的日子,所以只有祟月和那女生坐在靠窗的座位,均喝著一杯剛沖好的香濃咖啡。
  「我不知道伯母剛去世,還要你陪我……抱歉。」女生說著又道歉了。
  這女生是祟月由中學認識至今的好友,她擁有一個貼切而可愛的名字,叫安妮。
  「近來要處理媽媽的身後事,忙得喘不過氣啦。」祟月說,「不過,和你喝杯咖啡後,輕鬆很多了。」
  「真可惜呢,伯母那麼年輕就病死……」安妮旋即掩上嘴,「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
  「不打緊。」
  祟月臉上流露出不在意的笑容,然而她的內心卻無時無刻想起母親的去世,此事令她後悔無比。
  祟月微笑著喝一口咖啡,為了蔽飾。
  「伯母是多少天前去世的?」
  「三天。」
  「那喪禮呢?」
  「過兩天。」
  「有我可以幫忙的嗎?」
  「不用了,你只要準時來殯儀館出席喪禮就行了。」
  兩人靜默片刻,誰也想不出話題,於是同時拿起咖啡杯喝下。
  店外的馬路沒有通過的行人,訊號燈由紅色轉為醒眼的綠色……安妮突然激動地放下杯子,發出巨響,把對座的祟月嚇倒了。
  「怎麼了?」祟月問。
  「在我們這國家,人們死後不是會送到那個……什麼部門嗎?」
  祟月勉強抓到安妮的意思。
  「你是指記憶中央儲存庫?」
  「對啊。伯母都去世三天了,記憶影帶應該製成了吧。」
  「啊……說的也是。」祟月皺起眉頭。
  「不如去領取看看吧。」安妮莫名地興奮。
  
  「不好了。」「為什麼?那可是伯母留下來的遺物哦,你不想看嗎?」「我就是不想看……」「反正是免費的,有什麼關係。」「不是費用的問題……」「伯母的記憶影帶,世上只有你和世伯可以看哦,現在不看將來你一定後悔的。」「可是……」「別婆婆媽媽啦。說不定她把遺言留在影帶內呢。」「怎可能,那影帶只會收錄媽媽的記憶。」「沒看過怎知道?」
  叮叮——
  清脆的鈴聲傳來,原來是咖啡室大門門柄上掛著的鈴鐺,有客人進來了。這聲響一瞬把兩人的對話打斷。
  她們對視一眼,然後又默默地拿起咖啡杯喝了。


  中央儲存庫有點像圖書館,到處貼著「請保持安靜」的標示。工作人員也不少,都忙碌地整理文件,或是噠噠的敲著電腦鍵盤。
  祟月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她平日對於陌生環境很難適應,何況是在如此偉大的建設內。
  她本來沒打算來這兒,但聽完安妮的勸告,還是覺得身為女兒的自己是不來不可的。她前來的目的當然是領取母親的記憶影帶,雖然她是下了決心,可是此刻卻不可思議地十分焦慮。
  「請問您須要幫助嗎?」女服務員看見祟月,友善地問。
  「我來領記憶影帶。」
  「哦,請告訴我死者的名字,還有出示你的身份證明。」
  「是的。」
  「之後要確認一下指紋……」
  經過一番謹慎的審查,服務員終於從裡面的房間拿出一盒錄影帶,慎重地交給祟月。
  「這是您的母親的記憶影帶,請小心保管。」
  祟月接過錄影帶,全身有觸電的感覺,她抖震起來。
  此際,她才真正了解自己不想看母親的記憶影帶的原因,是因為她無法接受母親死去的現實。那種悔疚之情,如巨石壓在心頭令她不能釋懷。像孫悟空被罰壓在五指山,一天一天期盼能逃出生天,最終會有唐三藏來救她嗎?不知道,只恐怕一輩子也沒有人能拯救她。
  
  這樣思考著,感覺時間過得特別快,不經不覺祟月已回到家裡。現在四時,父親大概在上班吧,或可能是在辦理母親的喪禮,總之他不在家。
  祟月走到客廳,不知怎地心情忐忑不安,無法平伏。她嗶的一聲打開電視機,猶豫了一會,始終還是把母親的記憶影帶投進播放器裡……


  陽光四溢的房子。年輕的父親,年輕的母親,抱著年輕的她。那年祟月一歲,不會說話,只懂得哭。可是父母親沒有哭,只管笑,簡直是樂透了。鄰家因沒生到男孩而大哭一場,但姚彩鳳沒有。因為祟月是彩鳳的女兒。因為彩鳳是祟月的母親。

  幼年時候的睡房。小學用的粉紅色制服,白色的短襪子,細小的黑皮鞋。叮嚀地替祟月穿戴著,滿意地慈祥一笑,是她的母親。課本攜帶了嗎?頭髮梳好了嗎?早餐吃完了嗎?……在屋內東奔西跑忙著準備的母親。牽起祟月幼嫩的小手,走出還未睡醒的街道,一起上學去。

  懷念的中學校門前,哭腫了眼袋的祟月,黑著臉的母親。年末成績單,紅色一片。母親責備祟月。祟月無話可說,淚珠成串。母親終於不忍心,不作聲。回家的巴士上,母親拍拍祟月的肩。輕輕擁抱,一句溫暖的「加油」,悄然轉化為祟月背後的動力。

  吃過晚飯後的餐桌。大學二年級的祟月,意想不到的發言:我要上巴黎的藝術學院。驚訝的父親,驚訝的母親,無以為言。父親勸她考慮清楚,祟月不聽;母親罵她別再任性,祟月不聽。無可奈何,母親哀愁地頷首,答應了祟月去外國升學的請求。

  唐樓外殘破的郵箱前,總站著一名中年婦人。祟月去加拿大二年,只寄過兩封信。一封是叫母親給生活費,另一封是叫母親給學費。除此以外,沒有音訊。彩鳳每天在郵箱前,等待祟月的信件。她沒察覺自己的臉上多了皺紋。她沒察覺自己的頭上多了白髮。遠方的祟月也沒察覺,母親熱切的思念和等待。

  黃昏的病房裡,潔白的床舖。守在母親身旁的父親,緊緊握著她的手,告訴她祟月打過長途電話來,說功課繁忙無法抽身。母親笑一笑,安心了。一顆淚水,落在母親的手背。父親痛哭,是別離的苦驅使他哭泣。母親患上絕症,然而祟月不知道,因為母親堅持說是腰骨痛才入院的。她不想別人憂心,亦不想在外國學習的祟月分心。
  「別讓祟月知道我的病情,要是給她知道了,她必定不顧學業跑回來的。祟月一直很疼我們,雖然她很害羞因此總是不表現出來,但我都明白,誰叫她是我的女兒……
  「其實當初她告訴我,想去讀藝術時我真的很高興。一直以來,祟月也沒有告訴過我她的夢想。我很擔心。我不想她成為只為錢工作、生活而沒有目標的人。可是,事實上她有好好為自己的將來考慮,那我就安心了。在機場送別的那天,我看見了,祟月眼中含著不捨的淚。讓我想起,第一次送她到幼稚園上學時,她不願意離開媽媽而嚎哭的事。彷彿不是很遙遠的記憶……
  「每日我也感謝上天,讓我生下祟月實在太好了。她是我的寶物、我的希望、我的生存意義。縱使死神此刻馬上要奪去我的性命,我亦今生無悔,只要祟月生活得幸福……」
  夕陽在病房窗外的大樓間照耀,柔柔的光線把母親的臉龐照得很漂亮,猶如下凡的天使,多麼安詳的神情。彷彿酣睡著,畫面平靜得令人不敢打擾。
  然後,伴隨母親微弱的說話聲,脈搏機再沒有顯示跳動……  
  

  播放器自動把錄影帶退出來,母親的記憶影帶播放完畢。
  沙發上呆然坐著的祟月,滿面的眼淚滋潤著臉頰,又一滴眼淚奪眶而出。
  「為何不早點告訴我……」祟月咬緊嘴唇,「笨媽媽……這樣我不就不能見你最後一面嘛。」
  祟月上前拿出影帶,把它抱在懷裡,傳來一陣窩心的暖。驀地,她那藏在心內已久的抑鬱一下子爆發出來,像初生嬰兒,她放聲大哭了。
  在走廊轉角,不敢進入客廳的父親,聽到祟月的話,涕淚俱下。又是感動,又是掛念,複雜的心境。可是這一切也不重要了,他想哭。
  「謝謝你……媽媽。」
  祟月緊緊懷抱母親的記憶影帶,豁然開朗,露出溫柔的表情。






行文流暢,情感自然,
文中開頭的「記憶影帶」具新意,在開頭引人入勝。

可惜,除了「記憶影帶」外,作者的思維停留在廿一世界......
例如第一段的「小型筆記簿」若改成微型掌上智能電腦
而車,亦可以改作在空中飛奔 etc
而且「記憶影帶」可以帶出更深層次的諷刺/意味..
不止於文中所言。
回覆 願明 的文章

謝謝留言^^

因為是中學時期的作品,所以有些思想幼嫩的地方請見諒啊
無容置疑,故事的空間雖說是未來,但寫出來感覺就像二十一世紀
不過呢
其實我也不是百分之一百想寫出遙遠未來的發明
就是在近未來,不久的將來,假若出現了這種東西,世界會變成怎樣呢?
想表達一下事物的兩面性

得到評語實在太好了
十分感激
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意見,謝謝。
如果part 1的案件可以更精采會更好
如果part 2的故事可以更感人會更好
如果part 1和 part 2 可以有更多的connection會更好
回覆 tae222 的文章

(^^)>"
明白,我會改進的,謝謝意見
關連性很重要呢
我想故事一和二不一定要有關連,
可以考慮交錯而寫的結構

小說意念是好的 ^^
回覆 霧時雨 的文章

謝謝意見~
會改善啊~><
發新帖
發表評論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