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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參賽作品 《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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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h22 幼苗筆手 2011-11-29 04:35:55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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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hh22 於 2011-11-29 04:37 編輯



一、

    假如我能夠再遇到凱凱,我一定會償還他一個公道。

    觀眾們都坐在擂台的四周摒息觀看那兩位神色凝重的拳擊手,當鑼鼓的音樂叮噹地響起,拳擊手準備好了,便以獨特的舞步所神明祈福,一邊提著腳在擂台四周拖步遊走,一邊舞動兩臂如車輪在慢打轉,閉著眼睛,時而昂首,時而低頭,神態肅穆,口中唸唸有詞,是祈求神明庇佑,還是掛念著家人、朋友呢?拳擊手的腦袋在賽前的片刻都著想甚麼呢?我並不知道。我注意到的只是那個身形瘦削、膚色黝黑的中年拳擊手,他那根如鋼鐵結實的手臂上紋著一圈獨特圖案,一圈如烈焰在張牙舞爪的英文字母,我知道那串英文字母是有如宿命咒詛般的意義,我也相信它是具有改變人生的魔法。

    雖然那位拳擊手與我印象中的他已面目全非,但我肯定他就是凱凱。


二、

    中三那年,我僥倖地晉升到級別裏最優秀的班別,開學初的確有過一陣的沾沾自喜,飄上半空,很快卻被重重擊落,一直往下墮。我的運氣並沒有為我年少時的懶惰補上精彩的內容,腦袋空空如也的我每天拖著沉甸甸的家課回家,那些沉甸甸的家課每天也把我壓逼得變形與潰壞,我相信只有我才是這樣的不濟。同學們呢?每個都像早已熟讀劇本似的適切地回應老師的提問,準確地跨越家課與測驗的挑戰,圓滿地完成校園學習的劇目。放學後呢?他們又能活躍於球場,熟悉電子遊戲世界內的一切潮流與秘技,我的不濟更顯出他們的莫測高深,是甚麼因素導致我與他們的差距呢?那時的我並不理解。

    開學兩個月後,我從每天最早到達課室啟動電燈與冷氣,逐漸變成每個星期總有一兩天的病假或遲到,就算家裏那具伴我成長的遊戲機上鋪滿了塵埃,還是無法讓我隔絕於羞愧,失望與無奈,每次測驗也落得一敗塗地的下場。從不干涉我學業的父母也開始在夜裏翻閱我的學生手冊並連連嘆氣,以為我的學習生活只能維持到今年的暑假就要結束。當時,我也如此相信。

    那個時候,凱凱就坐在我的鄰座。


三、

    身型高瘦的凱凱有一頭啡黃色的短頭髮,平日總愛說笑和戲弄同學,好些女同學也會對他敬而遠之,而我卻喜歡他,因為他是班上唯一成績比我差勁的人。然而,凱凱卻有比我強悍的地方,他總能用靈牙利齒去肆無忌憚地反駁老師的言論,或提出諷刺和戲謔同儕的冷笑話,凱凱常被老師和同學們標籤為「優秀的滋事分子」。班中,只有我與凱凱最是投緣,因為我們也是分別從成績較差勁的班別躍升上來的異類。

    班上總流傳著許多關於凱凱的謠言。

    「凱凱因為盜竊被捕,去年才從男童院出來,所以年紀比我們都大上一、兩歲。」

    「凱凱的手臂上是有紋身的,所以他在夏天也要穿著長袖襯衫來掩飾。」

    「聽說他住在山後的圍村,在那裏和很多黑幫打混的呢。」

    「我知道他會在放學後脫下校服,偷偷到投注站買馬的。看他一頭金髮也不會是好人啦。」

    據中二和凱凱同班的偉強證供,凱凱在中二下學期才轉校過來,卻從沒有透露過自己從哪間學校轉過來,凱凱又確實比我們的年紀大上兩歲。偉強又表示,他曾與凱凱一同在男更衣室換體育服,目擊過凱凱手臂上那一圈把英文字母寫得像火焰般舞動的紋身,凱凱自言那是他的英文名字,火熖般的張牙舞爪是代表他是一個奮勇戰鬥的人。在校園裏,凱凱沒有炫耀過那圈的紋身,一直只用口舌的雄辯與過人的運動能力來贏取同班同學們的信任與友誼,去年代表著班隊贏取了班際的辯論比賽和籃球比賽冠軍後,儼如救世英雄般告別非精英班的班隊,晉升至級內成績最優秀的班別。

    我第一次碰見凱凱是在中三開學日那天。

    還未與班上同學混熟的我獨個兒坐在課室後方翻看著漫畫書,竊聽著同學們在暑假期間到過外地旅遊的各種趣聞,我納悶地想起自己在整個暑假只和家裏的遊戲機朝夕共度了。凱凱卻適時地坐在我的身旁,擠出開朗的笑容,問道:「你也喜歡看這本漫畫嗎?這最新的一期我還沒有買呀,可以借我看嗎?」我抬頭看著曬得漆黑的凱凱說:「無問題,你叫甚麼名呀?」凱凱伸出手對我說:「我叫凱凱。Nice to meet you.」握著凱凱觸感粗糙的手,我說:「我叫晉晉。」

    後來的個多星期裏,凱凱已經成為我在班上最要好的朋友。

    雖然凱凱的成績不及我,但他總能在報告及回答問題上展示出過人的敏銳與機靈,以個人的獨立性和風采來抗衡班中那股以成績作唯一作評價準則的風氣,我有時也會奇怪腦筋聰穎的凱凱何以成績會比我更差。在午膳的時候,我們都會走到校內飯堂購買便宜但倒胃的飯盒,每當凱凱翻開飯盒蓋,發現「咖喱雞飯」只有滿滿的什菜絲和兩隻細小得可憐的雞翼,或「粟米肉粒飯」只有一大灘的粟米汁和幾顆稀疏的肉粒時,他便會為這種「名不符實」的事大發嘮叨:「嘿!無錢就總是被欺負的,明明只是便宜的餸菜也要再偷工減料,『咖喱雞飯』其實是『咖喱雞翼飯』,『粟米肉粒飯』其實是『粟米肉汁飯』,表面風風光光,實則名不符實。像我們號稱是成績最頂尖的班別,實際上班上各人大多是富家子弟,補習班,興趣班,精英培育班……所有都比我們窮家子弟得到的優勝,我們就是名不符實的尖子班同學,所以才要吃這種浪得虛名的飯盒呀!」不過,不擅回應的我對於凱凱的「偉論」通常只會吃吃地微笑,看到我無奈的笑意,凱凱也會瞬即回復心情說:「為我們的『粟米肉汁飯』,乾杯!」通常,我們也會高舉手中那杯被稀釋了的汽水碰杯,來激盪大家那無謂的氣勢。

    凱凱說他是一個人住的。「我老爸長期在中國大陸工作,他做工廠管工,老媽早就離開了,因為老爸在大陸有女人嘛。我一個人就留在香港生活。」凱凱一邊喝著可樂,一邊看著漫畫說。我告訴凱凱,我也好像一個人住,父母總是早出晩歸的工作勞動,日間所有的起居飲食也靠自己一人處理,沒有補習,沒有朋友。

    「為甚麼你爸爸會放心你一個人留在香港生活的?」我問。

    凱凱語調平靜地說:「其實中二那年,老爸見我學人紋身,怕我學壞就帶我到大陸跟他住,一住就住了兩年,而我在大陸那兩年都很守規矩,老爸覺得長期在大陸讀書不及香港好,就準許我返香港同表叔住,不過,表叔是旅行社導遊,整天都不在家,我也好像一個人生活似的,和你一樣。」

    我突然記起凱凱的傳聞,又好奇凱凱的紋身原因,我更留意到凱凱的臉上多了一些碰撞的傷痕,我便問:「那你在晚上會做些甚麼啊?他們說你和黑幫打混喎!又說你的紋身是因為加入黑幫而弄的。」

    「哦!我紋身是和一班愛好band sound的朋友一起去紋的,表現自己不滿社會規範,要燃燒生命對抗嘛!你看,這其實是我的英文名而已。」凱凱摺起手袖讓我看清楚那一圈紋身,又說:「我怎會和黑幫混呀?在大陸生活了兩年,舊朋友都面目全非了,現在,我晚上會去學打拳呀,哪有時間混甚麼黑幫呀?」

    「在哪裏呀?」我心裏一怔,趕緊地追問。

    「在山後的圍村裏。那裏有一間堂會教人打泰拳的。我玩了幾個月了,覺得身體結實了,你有興趣學嗎?」

    「我…」我心裏是願意的,但學打拳所需要的學費,恐怕爸爸媽媽並不批準,只好開口無言。「其實我有留意到你近來經常請假,又遲到,又早退,身體孱弱,精神自然差啦,跟我一齊去鍛鍊好身體,再從基礎學好,成績就會慢慢追上的。」凱凱像看透了我的思想,我在懦弱地逃避嗎?我的猶豫代表著自己甘於落後他人嗎?

    凱凱再說:「不如你先去看看,有興趣才正式學吧!」

    我也不想在凱凱面前說不,也想展露那一丁點的勇氣,便說:「好吧!去看看,見識一下也好。」

    「下星期找天晩上,我帶你去見識下吧!」凱凱爽快地提出建議。

    這是我和凱凱第一次一起在夜裏的校外活動,也是最後一次。


四、

    一個星期後的某夜,我們約好走到街上會合後才出發到拳擊會見識,心情興奮的凱凱說要和我玩個追逐賽,當作打拳前的熱身。當一走進山後的圍村內,凱凱就像注滿了活力的野兔,領著我在圍村內那像狡兔三窟的橫街窄巷內穿插,有好幾剎那我完全被凱凱甩掉,在思索與徬徨之際,凱凱又會適時地回頭告訴我前方的路徑。在急速的追逐中,我的眼前突然一黑,像碰上一堵堅硬的石牆,灰頭灰腦的跌倒在地上的我抬頭一看,幾個身型龐大的黑影橫陳在面前,他們有些赤身展示著胸前那隻張牙舞爪的紋身,有些讓漂染得金黃的長髮在微風中飄揚,有些只拚命地吸吮手中的香煙把街燈熏暗得更模糊,但是,他們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只死命地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瞪著我,彷彿舞台上的投射燈讓我的一舉一動在沒有任何保護的狀態下暴露於觀眾的面前。我只聯想起他們應該就是同學們口中的黑幫混混。我心下一怯,想著要轉身離開。當視線往向旁邊望去時,頭髮已被人抓住,更強力地拉扯得我站起來,我聽到一把聲音說:「你邊度呀?撞到人也不說對不起呀。」我忙著說:「對不起、對不起、……」拉起我的小混混一手把我拖著撞向旁邊的牆壁,我撞向牆勉力地站起身,一股暴烈的風聲在我的左耳邊響起,暈頭轉向的我不自覺帶動整個倒向右方,左手卻自然地往左耳掩去以鎮住隨來的疼痛,手腕卻再傳來緊扣的劇痛,「想還手?」的聲音剛傳到耳邊,左邊臉頰又傳來火辣辣的痛楚,這一下應該是掌摑吧!我感覺到嘴角有一咲腥臭的液體流出,我一邊掙扎一邊大聲喊叫:「對不起呀!放手呀!對不起呀!放手呀……」我用盡近乎全身的力氣甩掉左手的緊扣,正欲從右方開跑離去,驚覺右面已矗立了兩個身影擋著我的所有去路。我知道這次要離去並不容易。

    一個身型高瘦、左耳打上近十隻耳環的小混混問:「細路,你嚟呢度做乜呀?邊個帶你嚟嫁?」
我記得凱凱告訴過我堂會的名稱,回答道:「我、我是來忠義堂學泰拳的。」

    「哦。原來是學泰拳,難怪敢還手啦!咁啦!你同肥輝隻揪,打贏,俾你走;打輸,你跟我哋學拳,明天就交學費一千元來。肥輝,過嚟。」
「係。大佬。」

    肥輝正是剛才抓著我的小混混。我正在暗自盤算,身後突然傳來:「晉,做乜咁遲都未追上來呀?」我回頭一看,凱凱似乎也發現事態不妙,急忙跑過來想調解,說:「各位大佬,發生了甚麼事呀?我代我朋友講聲對唔住,好嗎?」

    「你朋友的泰拳好厲害,打傷左我朋友,現在我哋想同佢切磋下啫!」耳環大佬胡芻道。

    凱凱心裏知道小混混的把戲,求的只是快感和錢,立刻說:「我諗只是誤會一場,如果我朋友得罪了各位大佬的話,這裏有一百元,大家拿去飲飲汽水順順氣,好嗎?」

    耳環大佬說:「呸!一百元?你當我哋算甚麼呀?總之隻揪先。」

    凱凱知道耳環大佬要的是威風,又知道我的不濟,只好硬著頭皮說:「大佬,不如咁啦!佢都無學過拳,由我來代替他好嗎?」
耳環大佬挖挖鼻孔說:「好!不過,你就一個打兩個罷。肥狗,肥輝,上!」

    兩個身型不高但賤肉橫生的傢伙立即站到凱凱跟前,凱凱轉過頭低聲地對我說:「我先應付得來,你快快跑去報警!」然後,凱凱一手推開我便迎戰兩個飛撲而來的肉團。我快步閃過攔截者的手,一直向著前路跑呀跑,耳邊聽到響徹圍村的呼喝聲,也驚動了巷弄的守門犬應聲狂吠,我完全不敢向後望,等待雙腿走得酸軟無力,等待背後的各種聲音逐漸消失,我才敢慢慢把腳步放緩。

    那時候,我才發現自己仍未走出圍村的巷弄,在漆黑的磚牆圍困下,我嘗試循著窄巷盡頭走去,在窄巷的盡頭是一道羊腸小徑,我依小徑緩步前進,經過多畝荒草已高及腰間的田野,終於走到一道似乎人跡罕至的行車道,也不知道哪個方向才能走到公路,只好碰碰運氣,沿著馬路走了個多小時後,我才迂迴地繞過圍村走回到市區內,但臉頰的痛楚、嘴角的淌血、耳內的回音都讓我的腦海一片混亂,像是忘記了某種重要的訊息,便拖著疲憊的身軀返回家裏躺在床上喘息。直至清晨,身上各種傷勢的劇痛驚醒了迷失在夢境中的我,猛然發覺凱凱還在圍村內與多名黑幫混混糾纏。事隔多個小時後,我還應該去找警察去嗎?時間催逼著人的思考,我見已是上學的時間,便快速地換上校服,期望在課室內看見到凱凱開朗的笑臉。

    回到課室,我見不到凱凱。放學後也找不到凱凱,他像突然的人間蒸發。個多星期後,班主任宣佈凱凱已退學。關於凱凱的傳聞再度流行。

    「聽說凱凱參與一場黑幫撕殺被警方拘捕了。」

    「我知道他受了重傷住了入醫院,情況很嚴重。這是我在醫院工作的姨姨說的。」

    「凱凱的身手了得,一個人至少可以打倒兩三個,可能凱凱是被人伏擊的。」

    「其實,我早就知道凱凱不簡單,中學生就紋身,聽說那個紋身圖案是他自己的英文名字來的,代表火舞燎原的意思。我話是四處惹火頭就真。」

    後來,我慢慢適應班內的競爭氣氛,成績龜速地追向他們的水平,與他們慢慢混在一起,用父母的血汗錢換取同儕的認同。不過,我並沒有忘記過凱凱。


五、

    我知道那一晚的真相,也知道那紋身的真相。那紋身是燃燒生命,不懼怕環境的勇氣的表徵。假如我能夠再遇見凱凱,我一定會償還他一個公道,不論任何時間,任何地方。






作者用「一個公道」作主線,我覺得很不錯,如果故事再緊湊一點,定會更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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