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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參賽作品] < 洗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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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phen__yuen 幼苗筆手 2011-11-30 04:10:07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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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禮



(一)

  

「Hello,我叫Wendy. What’s your name? 」穿紅色大衣的太太用半英文半粵語有禮貌地問。這種中英交雜的語言系統是那群人其中一種特色。
「你好,太太,我叫亞當。很高興認識你。」他得體地回答。

        紅衣太太微微一笑。她身後的四個女兒一直扭來扭去,扯玩著她們手上的金髮女娃娃。那個娃娃的眼珠瞪得大大,然而表情始終沒變。紅衣太太優雅地轉身,輕拍那幾個女孩,示意她們到車站旁邊的草地玩。

「You’re so young便有幸得到神的感召,you should感謝神的恩典。」紅衣太太含蓄的笑著說,眼眸裡彷彿有某種東西在蠢蠢欲動,一種微弱的光芒。「I’m so glad for you. Have a nice day.」然後靜靜朝著女兒的方向走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同獲悉特赦的死囚一樣。空氣混合著四周的草泥味,一種青綠色的濕味透入每個最微小的毛孔。調整好呼吸之後,他緩緩抬頭望向天空。由灰白色混合的天蓋上濛濛一大片的薄霧,像加了水稀釋的墨汁被人不小心打翻在宣紙上,烏黑瞬間化成一大片。加上臨近黃昏,雲霧的底都是醉人的深紫色,細看之下更像塊巨大的瘀血結在天上。長期糾結抑壓的內傷彷彿將要化成雨水流淌出來。
        車站四周有少家庭跟他一般在等候開車。他觀察了好一會兒,確定總共有六個家庭,總人數卻接近四十人。對他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竟然有個少女跟他一樣獨自來到異國。在他經驗裡,「一個人」進行這種活動可是十分罕見的事。若非他的父母因工作事忙未能伴隨,他們早已跟那邊其他家庭交流心得。少女身材苗條而勻稱,留海貼服而整齊,長長的馬尾看來十分柔順。她穿著粉紅紫色針絨長袖衣和一條不及膝,印著民族風的幾何花紋的裙。她背靠在附近的白牆,抿著嘴 ,潔白纖細的手指捧著一本黑色的厚冊子閱讀。儘管天色昏暗,她的影子依然清晰地附在牆壁上,偷偷在少女身後窺看似的。他知道那本書是關於甚麼。過去十多年的功夫怎能輕易忘記?

        「Everybody﹗齊人,開車﹗」 司機從巨大長方體的洞口探頭出來,向人群大喊。於是,大顆兒便像合家歡去旅行似的,排成一條長長的隊,慢慢地逐點逐點挪向前,彷彿一群受過良好教育的魚兒遊往鯨魚口裡,非常整齊。他回望那女孩,她手上的書已消失了,手拉著背包扣著兩肩的帶子,調整好姿勢,優雅地踏着貓步向旅遊巴。


(二)


        排他前面的是一位老婆婆,一拐一拐地拾級而上,地球上的時間彷彿都因為她而慢了下來。他不著急,並趁機開始細細打量著旅遊巴的設計。那是約六十座的大型旅遊巴。除了座位是用古雅的咖啡色皮製外,其他大部份地方都是海藍色的塑膠 。司機駕位的右前有一行凸出來的小平面,上面放著一個耶穌被釘十字架的石膏像擺設,左旁還有一本跟女孩剛才看的一模一樣的黑色厚冊子,而高高的正上方則掛了一個鑲木框的圓型舊鐘,時針和分針形成一條筆直的線,強而有力地把掛鐘面左右邊的世界分割開。看著舊鐘,突然他心底裡有股不安在悄悄滋生,緩慢有拍子地脈動,像街市魚檔裡擺著割開一半的鯇魚的心臓,儘管時間久了,那個小東西依然不時微弱地起伏,跳動。他在想,若然自己是那枝分針,他會選擇向那邊擺?左還是右?儘管他知道任何一個上了電的正常時鐘的分針總是往右移。他坐在旅遊巴右邊最後掛靠窗的座位上,而那個少女則坐在左邊最後排靠窗的座位上。剛才跟他搭話的太太已經跟她的丈夫 和孩子坐在較前排的位子上。每家人的笑聲音量忽然調細了,彷彿電台信號受到干擾似的。

        他再次忍不住偷望那少女。她側面的輪廓很秀美,白皙的雙腿修長,肌膚看上去緊緻嫩滑,胸脯 的線條也十分美妙,正正是他喜歡的類型。單徒外貌美麗的女人只是冰涼的啤酒,只能解一時之愁;而有氣質的女子是名茗,像茉莉香片,有種雋永的清芳。無疑,那少女確有其討人歡喜的氣質,然而比起他記憶中的女孩,她不過是英國紅茶,儘管是茶,卻要加奶才好喝。他感覺身體某一處漸漸變得充實。女孩彷彿意識到有人望著她,輕輕抬頭側身查窺望者。他們四目雙視了漫長的三秒,然後女孩報以一個甜美的微笑___那是一個天真無邪,令人聯想起小白兔的笑容。在哪裡遇過的感覺? 他窘得下意識地避開女孩的眼神,轉而望向窗外的景物。窗外開始下起繡花針似的毛毛細雨,遠方的山巒像水墨畫中一般煙雨瀰漫。柏油路兩旁的葉木都忽然變深色了,整個世界的萬物好像一下子獲得太多的靈魂,承載不了許多沉重而 變得嚴肅起來,在公路兩旁莊重地立正,見證他這次旅程。他從背包裡取出mp3機和《Lolita》。那是文學堂老師要求讀的小說。異國的路牌,異國的氣壓。他開始想想像亨伯特和他的女兒環遊美國時有否曾經駛過這條柏油公路,究竟他們途中駛過多少座大大小小的教堂? 那刻,他的影像和亨伯特的記憶重疊了——路牌,廣告,草木,天空,雲兒......窗外的景物開始模糊了。

        正當他準備掀開《Lolita》時,封面上忽然湧蓋一個巨大的人頭陰影。他心中打了個激靈,抬頭看見前座的中年禿頭男子轉身從上而下望著他。中年男子肥胖的下巴留著小撮山羊鬍子。
「Hello, 我叫Johnny. 你叫甚麼名字?」中年男子用粗豪沙啞的聲線問。
「你好, 我叫亞當, 很高興認識你。」他得體地回答。
「Good name, Adam. Nice to meet you too.」他抬起眼眉,用下巴指一指《Lolita》,「年輕人,在看什麼書?」
     
         他彷彿做了虧心事被人起疑般,急忙抽起小說側身塞進袋裡,故作自然地說: 「沒什麼。一本頂無聊的書。」
中年男子瞥視一下他的袋,然後用了讚許的眼神說: 「對了, 年輕人,有空多看些有益的書。Don’t waste your time!」他用食指輕敲他手中的黑色厚冊子暗示著,然後說了祝福的話,轉身坐回他的位子上。

他舒了一口氣。他害怕有很多很多隱形的水蛭正在爬上他每一寸肌膚,體貼地吸吮他透明的血,然而不自知。

        旅遊巴開始起動了。經過剛才的對話,他已經沒有心情看書了。他帶上耳筒,四周的聲音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影蹤,彷彿去了另一個次元空間____心跳慢了,血液的流動慢了,車上所有人都消失,包括司機。將會只剩他一人,獨自坐在這無人駕駛的旅遊巴中獨自地流浪,然後獨自地死去。四面八方升起的      Radiohead  的《 go slowly》。車愈開愈快,他望著自己的下半身,白色牛仔褲和黑色間條恤衫束端都被外面陰天青白的光線籠罩著詭異的藍白色,淡淡的沒有生氣,是植物人的下肢。他刻意把手臂壓在冷冰冰的玻璃上,窗外一棵一棵掠過的樹影有節奏地一間又一間出現在他腳上,彷彿魔鬼在跟隨他似的。
他默算著,確定為每兩秒出現一次陰霾。「太短了……..」他喃喃地說。這是他最喜歡的歌,因為這首歌使他安心。音樂聖詩式的開頭,空靈而漫長的純音樂前奏,慢慢在他心底醞釀打滾。
反叛的歌詞被前奏純化了。宗教式的長長前奏減輕了他的罪咎感,使他聽這首歌的動機變得合理化,像素食者即使吃肉也要把牛扒染成全綠色的心理一樣。
     
        「猶他州 ? 鹽湖城……鹽湖..城……」為何會在這裡? 他明知答案卻停不了在腦中反問。剛才車站四周站滿的都是信徒? 都是一家大小來參加這個昂貴的受洗團嗎? 據說名額非常有限,他父母花費不少錢和人際關係才能把他弄進來。這錢不能省,會影響你的一生,他母親說。
        雨水激烈的啪滴啪滴拍打在透明的窗上,似有無盡說不出的申訴。他悄悄看著晶瑩的水珠佈滿整塊平面的接近每個角落與空位,愈來愈多,愈來愈密。凝視著較大顆的水珠不動聲色的伏著,眨眼間卻無聲的急速滑下,吞沒其他小珠,把其據為己有,強大自己,而背後卻徒留下一道道迂迴曲折的淚痕,彷彿有意提醒著人類走過的路。那一刻,他忽然心底感到悲涼,空洞洞的眼神看到一個紛亂世界的故事。像其他寓言一樣,在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有一朵厚重的雲。它創造萬千雨點於世間生活,水滴在計程車上,貨車上,或者旅遊巴上,隨著地心吸力的牽引較大較重的先滾下來,然後把周遭的水珠無情地同化。若果所有水珠都變成紅色的有機體,所有原本潔淨無暇的小水珠也難倖免於難。最諷剌的是,太陽一旦出來,這場種族同化的遊戲也將變得輕於鴻毛,毫無意義。

        他不想讓這種究再次發生,尢尤其是將成為大水珠其中一部份之前。許多年來,他內心充滿反抗的理由和意願。父母的人生是他們的經歷,然而他作為一個新的個體,理應有屬於自己的尋覓和歸宿,有自己精神的歷練和覺悟,而非只是父母宗教敬仰下的延續體。他曾努力說服自己,我並非父母用來討好神的貢品,我需要心靈上的自由。雖然他說不上具體是甚麼,畢竟他是個中學六年級的少年。在父母眼中,他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孩。最後,他心底的反抗終究以順服的行為表達出來。他明白父母都是很疼愛他,這正是他為何坐這旅遊巴的原因。再過半小時左右便到達猶他州的主教堂,他父母所信奉的宗教的大本營,進行一場莊嚴而神聖的受洗儀式。由父母相熟的牧師主持。「地理位置真的那麼重要? 在香港有甚麼問題?」 他曾經問過父親。至於父親如何回答,他忘了。

        以前在猶他州旅行時收過香港寄來的信。是哪時的事呢? 是在去年暑假的事。父母帶他探訪居住鹽湖城的朋友們,在他們家中住了二個月,一邊旅行,一邊尋覓合適的大學,以便他中學畢業後飛去美國讀書。是誰寄來的信呢?是一個笑起來很可愛得小兔得像小白兔的女同學。究竟她現在還有沒有記掛他? 還是已經拋開過去展開新生活?他一想到這裡,心頭便來一陣絞痛,好比把傷口浸入檸檬汁的,不但加劇流血的痛,舔起來還有點酸。在學校裡,他被當作奇怪的人看待。其他同學都以戰戰兢兢又鄙視的心態來看待他的生活習慣。的確,一個不喝茶,不吃雞蛋,不喝咖啡, 每次進餐前都喃喃自語的禱告一分鐘,每次去街都要九點前回家準備家庭讀經聚會的十七歲高中生很難被人理解。別人也沒有理解他的義務和興趣。所以儘管同學們沒有欺負他,但也把他當成可有可無的人。可笑的是,上教會時,他便自動由被忽略者變成忽略別人者。忽略誰?忽略其他教友。為什麼他不願融入教友的圈子裡? 是對同學反應和誤解的一種澄清嗎?他也不確定 。然而小數忽略大多數這種情況在社會意識中是不存在的。所以換句話說,在別人眼中,他只是一個願意被人忽略的被忽略者。兩個世界,兩種生活,他並不屬於任何一方_____他是另類的混血兒,一個中立的迷惘者,一個異數。只有那個女同學明白他。至少曾經嘗試去明白他,給他生存的理由。


(三)


        一陣女性特有的香味飄來,他感到自己肩膊被人輕輕按了一下。他把耳筒除下,原來剛才在左排的女孩移到他旁邊坐。
「你在聽甚麼?」 女孩有點害羞地問。
他把mp3放回背包。「你不會喜歡的。」
女孩的臉忽然紅了,輕輕啐了一聲︰ 「你一向都是這樣沒禮貌嗎?」   
他不敢望向那女孩,於是只好把視線再次移向玻璃窗。他有點怕她。
「下大雨窗外甚麼也看不見喏。」她頓了數秒,「對不起,我打擾了你吧? 我只是覺得有點悶,所以才過來找你。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坐回去。」

        他知道自己也感到寂寞,也需要人陪伴,可是他能確保悲劇不會再次出現嗎?女孩正想動身離開時,他不知何來的勇氣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來。她的 手很柔軟,像軟軟的無骨的雞中翼。「對不起。」
「你緊張嗎? 我指待會的洗禮。其實我不太清楚程序。」 她水靈靈的眼睛定定的望著他。
「不緊張。」
「你媽媽有沒有叫你將來多生些小孩?」
她的瓜子臉再次紅起來。
「我媽媽總是經常提醒我呢。每次聽起來總是怪怪的。但她說那是對神的份內事,很光榮的。可是我很怕痛喏。」
「我媽媽 ? 她沒有叫我生小孩。」他思索了好一會,接著說︰「她叫我小心認識朋友,因為她說外面的人心腸很壞,思想也不純潔。」
「所以你才裝酷?裝作冷淡,怕我壞?她會不高興?」女孩問。
「妳的話肯定沒有問題。」 他鎮定地回答。女孩低下頭滿足的竊笑。

        他知道女孩子並不明白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別跟非同教的女生交往,那是教規不鼓勵的, 千萬別喝咖啡和茶,它們對身體有害無益的。」母親語重心長的勸告依稀在他耳邊盤旋。他的懦弱深深傷害了那個愛他的女孩子。她並沒有錯。她只是堅定自己的自由意志,換轉自己是她也受不了。他一定要選擇其中一方嗎? 有一天晚上,他跟女孩慶祝生日後晚了回家,他的母親獨個兒坐在沙發上等他回來,然後叫他坐下,情理兼備地分析那個不信教的女孩是永遠不適合他,他們也不會有將來。他最終被說服了,向她提出分手。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收到用木顏色畫上精緻公仔的信了。


(四)


        雨水狂風暴雨式地拍打窗子,聲音大得把他們的對話打斷。他們互相望了對方一眼,突然間像有一種無形的聯繫在他們之間默默產生了,在風雨飄搖的動盪環境中萍水相逄的兩個人。他腦中突然閃過「吊橋理論」這個詞,忘了從那裡聽來的。他們都有點尷尬地笑了。剎間,他聽到剌耳的「咇」_____像一百個員警同時用盡全力吹哨子的一聲「咇」,伴隨而來是一股強大的拉力抓他向前似的,突如其來的力量把他們一下子順受地壓在前座堅硬的座背上,胸口幾乎貼著,兩手微曲張開在兩旁。若然把他們當時的樣子拍成相片,再轉90度看的話便像小偷被誰制服在地似的。若從正常拍的角度看,又像兩個站得直直的可憐蟲怯怯的舉起兩手投降。旅遊巴士急停了下來。

        他們慢慢挨後,用手輕搓剛才撞得疼痛的胸骨位。車上的眾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他隱約聽到不知從某個方位傳來的話,說車撞到了什麼。他好奇站起來,踮起腳尖,遠眺前方像熒幕般闊大的窗。一小團不知明的黝黑東西在窗正中心位置,像箭靶裡的紅心,叫人們的目光都向它瞄準。   
        司機大聲地向乘客解釋,那是一隻雀_____一隻可憐的雀誤撞向他們。他覺得那隻雀是來救他的,為他延遲寶貴的數分鐘,好讓他有機會逃脫。當然他理性地知道那只是不幸的迷途雀胡裡胡塗地死去。然而,他總想為牠沒意義的死添上目的,例如是勇敢地反抗象徵強權的大型旅遊巴。

        不只有他,車上其他的乘客都有一句沒一句的說「可憐」和「慘」,當然也夾雜著「sad」 和「poor」。司機從坐位起來,問乘客借把傘,準備下車用毛巾把它包著,帶回車廂內,他滿口碎唸著︰「下大雨才搞這事….煩死….」時,剛才開車前跟他搭訕的中年光頭男人說︰「Wait a second!」     ,眾人的目光都轉向他,司機露出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彷似被老婆在半小時內第二十次從後拍他叫他看有趣的東西時的表情。「大家別被牠看似可憐的身世所蒙騙﹗」  光頭男子清了清喉嚨,舉起黑色厚冊子,接著發表他的偉論︰「大家別被騙﹗在聖書中的 H 章提到魔鬼曾經變成黑色的雀鳥出現,誘惑沒有  防備心的人類啊﹗」大家先是停頓了漫長的三秒鈡,然後腦子裡突然獲得了什麼似的,一下子全都人都頓悟了。車廂裡開始沸騰起來。「我們險些被騙了﹗可憐的主耶穌啊﹗再一次為了救贖我們而犧牲了自己﹗」「可惡的魔鬼﹗輾過牠的屍身吧﹗」「主啊﹗原諒我們的無知。」一個老婦更跪在主耶穌像破碎的屍身前哭叫,激動得用手大力摸擦它們。良久,她的孫子都喊夠罵夠 了,才想起地上的婆婆,於是一鼓腦兒扶她起來。她手中的石膏碎片染得通紅,像捧著一片片輕柔的玫瑰花瓣。司機此刻的面容終於有點生氣。他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回駕位,把毛巾塞進看不見的地方,按了個鈕,本來停了的雨刷重新起動,並比之前的更頻密,刷的範圍更大。黑色的長條劃出個完美的弧度,把那小小的屍體一路向右推,紅色的有機體華麗地拖出鮮艷的彩虹。雨刷繼續工作。第一下,第二下,第三下......強烈個性的後現代油畫變成印象派的朦朧再轉到眼前的中國水墨畫,越來越淡,玻璃窗上後那抹溫暖人心的粉紅色都給沖洗了。剛才的事便像從沒發生過。

        於是,旅遊巴繼續行駛。


(五)


雨勢又開始減弱。經過漫長的路程,旅遊巴終於到達目的地,停泊在教堂面擠滿了車輛的空地。『待回見。』少女說,然後回她原本的位子收拾行李。由於感覺身體有點累,反正又不急,他決定等所有人都下完車才動身。幾點呢? 他望了舊的木框圓鐘,時針和分針依然筆直地分別指著上與下,天與地,十二和六字,依舊沒多沒少地分割成兩邊。

他把額角貼在冰涼的窗上,看他們張開一朵又一朵色彩繽紛的花兒,那都是他們內心興奮的呈現。一簇魚兒都游離了,曾經熱鬧過的車廂陡然冷下來。他把傘子藏在椅下空隙中,然後緩緩下車。可能他坐太久,動作生硬得活像紙畫戲傀儡娃兒。教堂方向隱約傳出合唱團的聖詩,鬼魅一般地召喚他。看著旅遊巴關上門,駛離遠去,他彷彿身體某一部份也不隨著旅遊巴的離去而不復還。教堂前有幾個女人抱著她們五六歲的女兒,淚流滿面,通紅的眼睛裡閃著神采, 重覆說受洗了,得救了。他抬頭望著巍峨美麗的大教堂,彷彿站在魁梧的巨人面前求他保護。紅豆般大的雨點灑在他鬈曲的黑髮上,正進行一場不能蒸發的思想洗禮。

他笑了,慢慢地踏上白色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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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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