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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品學：誠品幾時有 問鄧小樺
[ 2012年3月14日 │ 明報•世紀 │ 文：許驥攝．鄧宗弘 │ 編輯：袁兆昌 ]
【 明 報 專 訊 】 編 按 ： 誠 品 書 店 來 港 開 店 的 消 息 已 盛 傳 數 年 ， 今 年 8 月 正 式 進 駐 銅 鑼 灣 希 慎 廣 場 ， 並 在 香 港 選 中 好 些 文 化 人 ， 成 為 誠 品 一 員 ， 著 名 文 化 人 鄧 小 樺 是 其 中 一 人 。 在 她 於 三 月 上 旬 赴 台 受 訓 前 ， 本 文 作 者 許 驥 為 她 作 個 階 段 式 總 結 ， 回 顧 香 港 社 運 與 文 學 發 展 ， 並 以 文 化 角 度 展 望 香 港 前 途 。
採 訪 鄧 小 樺 在 觀 塘 ， 這 是 她 的 「 地 盤 」 。 在 觀 塘 住 了 幾 年 ， 對 這 裏 的 每 條 街 道 、 每 個 食 肆 都 瞭 如 指 掌 。 她 背 覑 手 袋 出 現 在 人 潮 中 時 ， 一 眼 就 認 出 了 灰 黑 色 衣 服 ， 顯 得 十 分 沉 穩 的 她 。 即 將 到 香 港 誠 品 書 店 擔 任 副 店 長 的 她 ， 看 上 去 幹 勁 十 足 。
拍 照 的 地 點 選 在 觀 塘 道 的 一 處 露 台 ， 站 在 此 地 ， 左 手 邊 是 新 的 商 場 ， 金 碧 輝 煌 ； 右 手 邊 是 老 的 社 區 ， 低 矮 破 敗 ， 牆 上 還 有 無 名 氏 留 下 的 塗 鴉 。 刻 意 叫 小 樺 站 在 一 排 英 文 字 前 面 留 影 ， 因 為 覺 得 很 適 合 她 ， 寫 的 是 Start from zero 。 這 麼 多 年 來 ， 她 在 香 港 文 化 界 幾 進 幾 出 ， 好 像 總 是 從 零 開 始 … … 「 對 啊 ， 也 不 知 道 為 什 麼 ， 我 彷 彿 總 是 從 事 人 們 眼 中 的 『 夕 陽 工 業 』 。 寫 字 是 ， 做 電 台 節 目 是 ， 辦 雜 誌 也 是 … … 」 然 而 說 罷 ， 她 突 然 轉 channel ， 唱 起 羅 文 的 名 曲 《 前 程 錦 繡 》 ： 「 斜 陽 裏 氣 魄 更 壯 ， 斜 陽 落 下 心 中 不 必 驚 慌 … … 」 她 一 邊 唱 一 邊 哈 哈 大 笑 ， 似 乎 很 陶 醉 在 自 己 的 情 緒 裏 ─ ─ 大 概 她 早 已 習 慣 了 沒 有 掌 聲 的 「 演 出 」 。 而 談 起 出 道 文 化 界 以 來 ， 對 香 港 的 觀 察 ， 小 樺 更 是 滔 滔 不 絕 。
受 梁 文 道 期 許 的 未 來 副 店 長
雖 然 香 港 作 家 梁 文 道 在 其 暢 銷 書 《 我 執 》 的 「 後 記 」 中 寫 道 ： 「 為 我 撰 序 的 鄧 小 樺 正 是 《 字 花 》 的 編 輯 ， 香 港 文 化 界 的 新 銳 一 代 ( 這 代 人 頗 成 氣 象 ， 他 們 將 來 一 定 會 踩 覑 我 的 背 脊 前 進 ) 。 」 但 是 ， 小 樺 卻 不 是 梁 文 道 那 樣 出 道 甚 早 的 類 型 。 梁 文 道 17 歲 便 成 為 專 欄 作 家 ， 而 生 於 1970 年 代 末 的 小 樺 說 ， 她 直 到 2004 年 才 第 一 次 正 式 在 報 紙 上 發 表 文 章 。 不 過 ， 小 樺 是 在 blog 上 崛 起 的 一 代 香 港 文 化 人 ， 在 短 短 幾 年 間 為 香 港 所 做 的 貢 獻 不 容 小 覷 ， 她 是 「 後 發 型 」 的 。
正 式 出 現 在 傳 媒 上 後 ， 很 快 就 成 為 一 名 「 社 會 觀 察 家 」 。 2005 年 ， WTO 會 議 在 香 港 舉 行 ， 來 自 全 世 界 的 「 反 全 球 化 」 分 子 給 香 港 上 了 一 堂 「 社 運 擧 蒙 課 」 。 尤 其 是 韓 國 農 民 的 抗 爭 方 式 ， 在 當 時 令 香 港 驚 為 天 人 ， 擊 鼓 、 跪 拜 、 徒 手 奪 鐵 馬 … … 簡 直 把 抗 爭 當 成 行 為 藝 術 來 搞 ， 香 港 人 從 來 沒 有 見 過 紀 律 性 如 此 之 高 的 社 運 。 彼 時 的 小 樺 ， 雖 也 參 與 其 中 ， 但 更 重 要 的 是 觀 察 者 的 身 分 ， 用 她 的 筆 紀 錄 所 見 所 聞 。 這 為 她 後 來 參 與 保 衛 天 星 碼 頭 和 皇 后 碼 頭 埋 下 了 伏 筆 。
作 動 了 的 思 潮
2005 年 另 一 件 重 要 的 事 情 ， 是 小 樺 與 幾 位 好 友 一 起 籌 備 《 字 花 》 雜 誌 。 《 字 花 》 於 2006 年 正 式 推 出 ， 在 文 化 界 引 起 轟 動 ： 當 時 香 港 已 經 好 多 年 沒 有 新 辦 的 文 學 雜 誌 了 。 而 且 ， 《 字 花 》 的 風 格 ， 完 全 不 是 傳 統 的 文 學 雜 誌 ， 她 更 年 輕 、 更 潮 流 ， 甚 至 把 原 來 不 被 視 為 文 學 的 元 素 ─ ─ 如 漫 畫 、 視 覺 藝 術 等 ─ ─ 也 拉 了 進 來 。 」 這 群 年 輕 人 玩 的 ， 是 一 種 「 泛 文 學 」 的 概 念 。 也 難 怪 ， 《 字 花 》 廣 受 好 評 。 其 影 響 甚 至 到 了 內 地 ， 長 沙 重 要 的 人 文 雜 誌 《 書 屋 》 曾 刊 登 過 一 篇 名 為 〈 香 港 的 《 字 花 》 雜 誌 與 文 學 的 可 能 〉 的 文 章 ， 向 內 地 讀 者 推 介 。 同 年 ， 小 樺 還 在 香 港 電 台 有 了 自 己 的 節 目 。
適 逢 保 衛 天 星 碼 頭 和 皇 后 碼 頭 的 運 動 興 起 ， 已 經 擁 有 自 己 發 聲 平 台 的 小 樺 開 始 積 極 投 入 其 中 ， 成 為 本 土 行 動 的 健 將 。 她 奮 不 顧 身 ， 闖 進 工 地 ， 與 社 運 朋 友 一 同 爬 上 推 土 機 抗 議 。 回 想 當 年 ， 小 樺 說 ： 「 香 港 文 化 界 和 一 般 巿 民 的 品 味 和 願 望 ， 連 接 之 緊 密 是 罕 見 的 。 」 多 年 來 文 化 精 英 之 間 只 維 持 一 種 「 高 層 對 話 」 ， 不 屑 也 不 懂 怎 樣 與 平 民 交 流 。 但 保 衛 兩 座 碼 頭 的 行 動 ， 打 開 了 一 個 缺 口 ， 精 英 們 嘗 試 以 庶 民 的 立 場 發 聲 。
「 精 英 之 間 的 高 層 對 話 不 是 沒 有 益 處 的 ， 他 們 高 屋 建 瓴 ， 或 許 可 以 把 問 題 談 得 很 深 遠 。 但 是 你 講 得 再 深 再 遠 ， 或 許 也 沒 有 人 聽 ， 平 民 聽 不 懂 。 所 以 我 們 要 走 向 民 間 ， 從 頭 開 始 做 很 多 事 情 。 」 兩 座 碼 頭 最 終 雖 然 沒 有 保 住 ， 但 是 開 啟 了 民 智 ， 後 來 不 少 保 育 行 動 的 成 功 ( 如 永 利 街 ) ， 不 可 不 歸 功 於 此 。
兩 年 一 代 文 化 現 象
可 是 幾 年 下 來 ， 小 樺 也 發 現 另 外 的 問 題 ： 「 與 平 民 講 話 ， 要 不 斷 重 複 最 基 本 的 概 念 ， 這 是 需 要 耐 心 的 。 久 而 久 之 ， 身 為 文 化 人 的 你 也 會 忍 不 住 問 自 己 怎 麼 總 是 在 重 複 ， 懷 疑 自 己 多 年 來 是 否 都 沒 有 進 步 ？ 」 小 樺 坦 言 ， 在 這 個 過 程 中 她 數 度 想 要 放 棄 ， 之 所 以 能 夠 堅 持 下 來 ， 調 用 了 很 多 毅 力 。
令 人 心 寒 的 是 ， 在 數 年 的 觀 察 中 ， 小 樺 覺 得 香 港 政 府 的 溝 通 能 力 似 乎 在 衰 退 ， 他 們 愈 來 愈 不 願 意 詢 問 民 意 ─ ─ 最 近 發 生 的 「 中 港 自 駕 遊 」 事 件 就 是 最 好 的 證 明 。 港 府 在 和 廣 東 達 成 自 駕 遊 協 議 之 前 ， 幾 乎 完 全 沒 有 徵 求 過 市 民 的 意 見 。
2008 年 要 求 政 府 在 西 九 設 「 香 港 文 學 館 」 也 是 一 例 。 小 樺 當 時 跟 自 己 說 ： 「 西 九 這 麼 大 的 文 化 設 施 ， 怎 麼 可 以 沒 有 文 學 館 ！ 」 於 是 ， 就 連 同 一 群 文 化 界 人 士 及 本 土 文 藝 青 年 到 西 九 高 舉 「 西 九 是 文 盲 」 的 牌 子 抗 議 。 然 後 用 集 聯 署 、 開 筆 戰 、 拿 方 案 、 搞 民 調 的 方 式 ， 向 政 府 證 明 文 學 館 對 香 港 的 意 義 。 到 目 前 為 止 ， 他 們 連 年 行 動 沒 有 放 棄 。 但 政 府 給 出 的 態 度 ， 只 限 於 會 留 給 文 學 一 定 空 間 ， 沒 有 具 體 的 舉 措 。 「 這 樣 的 政 府 ， 怎 能 不 讓 人 對 它 愈 來 愈 失 去 信 心 呢 ？ 」 小 樺 說 。
2009 年 之 後 ， 小 樺 漸 漸 退 出 「 八 十 後 運 動 」 的 前 線 。 一 方 面 是 因 為 《 字 花 》 的 盤 愈 做 愈 大 ， 她 把 大 部 分 精 力 投 入 到 經 營 文 化 事 業 中 去 ； 一 方 面 香 港 的 社 運 風 氣 也 有 微 妙 變 化 ， 年 輕 一 代 的 表 達 與 行 動 更 為 直 接 。 現 在 香 港 好 像 兩 年 就 換 一 代 。 小 樺 說 ： 「 其 實 連 做 文 藝 青 年 原 來 也 有 年 齡 限 制 ， 上 30 歲 ， 該 拿 的 文 學 獎 都 已 經 拿 了 ， 該 出 的 書 也 已 經 出 了 ， 階 梯 好 像 已 到 盡 頭 。 如 果 原 地 踏 步 ， 有 時 自 覺 好 像 白 佔 了 位 置 ， 應 該 留 空 間 給 更 年 輕 的 。 」 所 以 小 樺 自 去 年 開 始 ， 終 於 結 束 了 來 去 如 風 的 日 子 ， 開 始 每 天 上 班 的 「 正 常 」 生 活 。 即 將 成 為 香 港 誠 品 書 店 副 店 長 的 她 ， 不 知 又 會 給 香 港 帶 來 怎 樣 的 變 化 呢 ？ 讓 我 們 拭 目 以 待 。
( 標 題 為 編 輯 所 擬 )
[ 文 ． 許 驥 攝 ． 鄧 宗 弘 編 輯 袁 兆 昌 電 郵 mpcentury@mingpao.com]
文章自：http://premium.mingpao.com/pda/p ... oken=b218bc260b89c0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