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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從廢墟出發——讀陳滅的詩《廢墟碼頭》
江濤
我有一種直覺,讀陳滅的人,讀陳滅的詩,須從兩個方面去讀。
一個是書評者陳智德。如梁文道在序《愔齋讀書錄》里的描述:一個人沿著路軌低頭漫步,在草叢裡,甚至在泥灘裡搜索那些不大入大評論家法眼的書本以及它們在疾風中飛散出來的紙頁。他細心撣去上面的灰塵,拭乾它們沾上的水珠,然后放進肩上的大包,再慢慢地走回家。夜裡,他扭開了書桌前的枱燈,把紙堆攤平開來,逐頁整理,還原成書的模樣。然后,他開始讀書,并且筆記……
另一個是詩人陳滅。在他的诗《市場,去死吧》裡,喊出聲嘶力竭的黑色幽默:市場去死吧但市場轉瞬又反彈/所有壞消息市場都消化了/文學是賣不出的叉燒很容易理解/但什麼是荒謬?是怎麼計算的?/市場去死吧但市場反覆偏軟又向上/只有預繳已經透支的生命/恍惚身軀已經過入閘機時好像聽見/市場,去死吧!/但市場把去死又附送兩倍優惠回贈給你
而關于陳智德/陳滅的「一個硬幣的兩面」,恰恰又暗合了葉輝序陳滅詩集的題目「孤絕的反抗」與「消極感受力」——不是分屬于兩個人,而是共居于他的作品語言的表裏。
在詩歌《廢墟碼頭》裡,所表達的,也正是這樣一種從「廢墟」開始的「離開的返回」與「返回的出發」。
《廢墟碼頭》應寫在香港政府決定拆卸「皇后碼頭」的過程中,作為香港人生活的集體回憶的「皇后碼頭」,在拆與不拆的政府與民間的理據爭持的過程中,最終決定拆的「立法」權在誰的手裡,現在看來,似乎是沒什么可爭的,因為在許多事情上,仿佛都是一個枱面上的過程,而結論已被暗中早早蓋棺。在此,不再作過多的引申。
事實上,被夷平為廢墟的,何止是擁有一個「威名」的「皇后碼頭」?如果人心也被置於「廢墟」,那么現實呢?
在詩的第一段,詩人正是從「生活的潮浪」與「內心的碼頭」相對應;「潮退」時的歷史的傷痕、「潮漲」時人潮的後退,相對于那個引身入海的追尋靈魂的真相者,以設問與反問,對自己與讀者的靈魂進行拷問。
第二段,在潮浪的洶湧中,引身入海的泳者把「皇后」的名字置換成自己的名字,而他們,這些生活的勇者,他們的內心要守護的,又是怎樣的一種對時光的記憶,和怎樣的一種守護生命歷程的尊嚴?
第三段,當這些與時浪抗爭的「泳者」與「勇者」最終以失敗成為墓碑般的廣場上一尊尊記憶的銅像時——也就意味著,碼頭不存在了,海水也從腳下消失。碼頭上的風景仿佛也被蒸餾水清洗過一般,被現代商業煩囂的招牌霓虹虛無化了——這甚至不是一種詩的心造的幻象,而是一種現實的真實,更是一種心靈感受的真實——面對這消失了記憶也就消失了自我記認的城市的文化沙漠。
第四段,「廢墟」已然,犧牲者已然犧牲,那么,我們的未來呢?那些在沙漠上堆沙堡的小孩子呢?他們的記憶,他們的未來,何以憑據?如何萬丈?——那些倒下的,還會再被什麽擎起?——這就是「廢墟碼頭」,一切從廢墟出發。徹底摧毀內心的虛偽,行動已在虛無中真實起來。如詩人陳滅在《詩犯詩魔之境》記下的創作心路:上一代追尋過也幻滅過,苦苦奮進只爲生命中某刻的一閃,強烈信念驅使滿懷理想的他們,甚至不惜燃燒自己,照亮時代和他人,然後是漫長的沉寂和衰老。閃過了,然後還可以怎樣?只有寄語下一代,要好好押韻下去……這是幻覺,這是幻覺,但我還是要再寫。有什麽辦法?生命無形而實有形,不是我寫形,而是形寫我。
附陳滅詩:
《廢墟碼頭》
是生活還是世界以恒久的耐性拍打
我們內心堅固而幽隱的碼頭?
潮退時露出了歷史,是更深的傷痕
前進時潮漲,教我們又再退後
誰人撲通一聲引身入海?
誰到沉沒的船艙尋訪失散的靈魂?
海水凝結了時流,只湧動渡海泳者
來自那同樣湧動的年代,遠遠就能看見
鹽味的海風帶他們到終點那隱約的碼頭
把皇后的名字,逐一置換成自己的名字
從碼頭上岸的渡海泳者都濕透了
碼頭卻即將乾涸,海港蒸發了一部分
包裝成蒸餾水,可以批發可以零售
到最後海水還真的凝結了時流
經過商場到乾涸的碼頭上岸
只見一尊一尊渡海泳者銅像、自決者銅像以及
不由自主者銅像,墓碑一般的廣場
無水之岸只停泊一葉無水之舟
城市從自我認定的沙漠裡,乾枯為真的沙漠
沙粒會否在大海漂浮,在岸邊積聚?
小孩把沙粒又再堆砌成一座一座城堡
那理想,那以水和沙建造的烏托邦
什么記憶,什么集體組合的島
我們十年積累的生活,像參加比賽
頒獎台上一次又一次的倒數
像積木,像由下而上的歷史
那麼隨手一揮就推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