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

星池

南瓜

　　請相信，我是真誠的南瓜。
　　頭頂緩緩被切掉一小塊，輕輕把勺子伸進來，掏空腦裡的瓜籽，挖薄體內側面的瓜肉。去除混濁，清澈明朗，全然感到自己是一個善心好瓜。
　　在紙上畫出想要的臉譜，貼在身體，用圖釘於表皮微微描出圖案的輪廓，然後，隨意丟棄再沒用處的紙譜。興奮難言，我快有五官，揭開南瓜生活的新一頁。我的瓜肉沒腐壞，充滿了愛，至少對此我是毫不懷疑。
　　小鋸刀毅然戳進軀體，默默沿著已繪的線條雕刻，帶點緊張，不可心急。須臾我便先睜開雙眼，觀察這世界，縱使只能凝望前方的風光明媚，這已足夠，懶理看不清兩旁有否風起雲湧。其後，雕出耳朵，最好能聞得讚美的聲音，否則我會頗憂愁，為免心痛，我會寧願選擇去聆聽謊言，有錯嗎？我心安理得。最後割開血盆大口，多麼準確，並不猙獰，笑容可掬，那麼我的說話即可極為動人，不理實情究竟是如何，行徑又怎樣。
　　甫開始我已沐浴清潔，沒沾泥污，非常光滑。現拿起小刮刀，細心修飾自己的樣貌，並且於切削的邊緣部分慢慢塗滿乳液，防止乾掉。我堅信要愛人先要裝扮自己，不是嗎？我問心無愧。
　　燃起蠟燭，閃爍不停，我可照耀各方，掃視中傷我的小人。何以有人會破壞我的名聲，我不是嘴上常常掛著「愛」字嗎？不過是無法低首，亮不清自己與身旁的人事，唯有視若無睹吧！
　　當我跳進膠袋，走入冰箱，輕易斷絕關係，管不了他人，我便能存活更久。看我的笑臉，善忘的人，快樂無憂。
　　影子搖曳，忽明忽暗，我確實擁有一顆良心，最懂得尊重人。
　　請相信，錯全在別人，勿說我是虛偽的南瓜。


刊登於 2012年10月7日《文匯報》文藝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