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園 在★★出版社 在天鏡閣

江濤

在可園

面對一堵白牆，進進出出一道木門，
看園裏園外風景，看牆頭風吹草動。蟲鳴偶偶竊竊
驚起喜鵲，掠過大屋翹起的飛簷。

整個下午，時間的裁縫，把大大小小的白布片
移來移去，耐心縫補宇宙的漏洞，
試圖還原一張沒有陰影的世界地圖。

我幾乎忘記了自己的遊客身份，入戲太深。
可以，不可以，仿佛已不是我所能控制；
可愛，不可愛，是一個問題。誰可以告訴我？

終點或起點，園地也是原地。走過這麼長的路，
依然是迷宮走進迷宮。還要轉過多少拐角，
就像靈魂走進身體的信封，封緘一張命運契約書？
2009年3月



在★★出版社

眼前稿紙上的字是作者寫的，我還不認識他。
字與我的關係，很像一雙明察的眼睛患上飛蚊症，
嗡嗡亂轉，揮之不去。

揮之不去的，還有魚刺般的叮嚀。
思緒搏動時間的心跳，流成一條大河。
浪潮曲折迂回，隨地勢繞樑三日。

我把每一日編成一集，稱作「一生」，
繞樑三日的情書，就叫做「三生」叢書。一生
在百年前，一生在百年後。

此生，猶如動詞進行時穿梭語法中的纏綿與繾綣，
揮之不去的心魔，衝擊百年困頓的牢獄，
晃動編者與著者的心橋，情牽拍岸驚濤。
2009年3月
註：此詩線上寫於工作的間隙。故以★★暫代出版社的名字。


在天鏡閣

在路上，碰到一隻灰兔子，它腳上拖著一團
紅線。我好奇，跟隨著兔子尾巴
一溜小跑來到這房子跟前。
只是，兔子不見了，剩下我，和一團亂線
茫無頭緒，像被點燃的心緒不寧的引火索。
我推開虛掩的門，如翻開
一本塵封的書。房間裏到處都是鏡子，
觸目所及，看到的除了我，還是我。
鏡子上面，篆刻著內容一樣的字：認識你自己。
四下環顧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蛛網遍佈，
午後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絲弦幽亮，像隨時
能演奏出記憶中的往日時光。
透過鏡子，我感到有只隱形的大蜘蛛
正伸出一隻毛茸茸的大胳膊，與我稱兄道弟，
勾肩搭背。半推半拉地把我拖進
它的心結——光陰的鬧鐘即時「鈴鈴」作響。
我問天網恢恢：這就算正式認識了嗎？
2009年3月

(原刊《秋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