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槍紀

紅眼

（前３紀元）——丑角紀



1.

自從去年，手指的異況一直是個隱疾
承接右手姆指不能後屈的歲月
最近抄寫論文資料（以及打電玩）的時候好幾根手指都似是怨鬼上身
天啊不曉得在抖什麼 Dying message
衷心希望只是天氣驟然變冷，還有稍為一些時間不再創作肌肉有點生鏽的緣故
適逢最近時常下雨，使我技癢得憂心沖沖
夢中，曠野上的鹿高舉著白角，流麗而作為最早衰老的部分


2.

對於獨角獸有太多美麗的幻想
而現實是一隻犀牛
望月爬行
它是體重超越七噸的夢想
追逐了五億年的歲月，尚未絕種淪為化石
遠古絢爛的神話降落在弱肉強食的真實
變成這個物種世代相傳的臃腫姿態，但一直活下來



（前２紀元）——摩卡紀



1.

從反叛期開始討厭咖啡是因為我爹。我爹嘴上的臭味是家傳戶曉的事情
他不喝酒不崇尚名牌，而且不聽夜店音樂
有年回家我買下一台（相對普通消費）高級的咖啡機
但是我爹已經邁向不能喝咖啡的身體狀況
就是這樣，除了酒精、奢侈品還有沒營養的搖滾，我開始了更不健康的喝咖啡生涯
彰顯形式主義的先鋒派實驗小說到達末期
便回歸到傳統文學的敘事結構，這種下流的轉向稱為後寫實主義



（前紀元）——鈦白紀



1.

清晨五時許，他睡不著。刮鬍子時候在下顎劃了一刀
似是心事被突然揭破血花飛濺
我從書桌拿起應急的立可白，替他補住傷口
自此他曉得自己是個性格有缺憾的人
每當出現焦慮丶躁狂丶以及憂鬱這些徵狀
甚至是天氣過份毒熱，他便將立可白伴著開水服用
逐漸變成一個溫柔的白色雕塑



2.

塗鴉（Graffiti），它吸收流言蜚語像是一顆毒瘤長出菌絲
要使用沙膠還是立可白來解決的討論上面
這對青春情侶顯得爭吵不斷
沙膠不顧生命安危企圖毀滅一切，但立可白是善良的
因此立可白遮蓋了塗鴉
同時成為塗鴉的一部分
只能說，白色也不是什麼純潔的東西



（本紀）——煙槍紀



1.

某天醒來，警察將我懸紅通緝
證物是不明來歷的灰
因為，我有抽煙的癮
而右邊褲袋經常帶著一柄槍
請不要告訴父親，他會失望
他有心臟病的
病發之前，他曾經都是個風光的殺手少年


2.

有槍的人是不應該跟有槍的人發生感情
分手之後，她就看著我慢慢走遠
她拿著槍提高警戒，曉得我轉身開槍的動作只需要零點一秒鐘
但是，我一直往前面走、往前面走、往前面走直到她猝然倒下來，子彈從她的後腦枕打入
多年以來轉身開槍只是一個溫柔的慣性動作
地球是圓的，再見也是多餘的，我不回頭就是最致命的一槍
欸？有點痛。原來子彈貫穿了她的身體卻又沿著拋物線命中我的背


3.

獵人和小紅帽後來生了個孩子名叫約翰
有一天，森林突然又走來一個探望外婆的少女
約翰將父親送給自己的獵槍交給少女
假如你的外婆是一隻狼，你要勇敢的開槍
少女點點頭。約翰離開森林的時候卻受到一群狼的襲擊
沒有獵槍的約翰馬上被狼咬斷了手腳
只見少女在狼群之間出現，解開她的紅帽露出一張狼的嘴巴


4.

因為，工作的內容非常赤裸
它感覺就好像只穿著一件連○毛都會露出來的
內褲
於是我決定在屁股之間的位置
雖則有點尷尬，將配槍變成刺青永久收藏
我橫越冰河時期戰勝恐龍，就是不再開槍
但我的槍你們磨不走


5.

我哭，我不見了心愛的玩具，所以哭。媽媽掌摑
卻不代表是為您而哭，您已經不是玩具
能夠自己走路
您踏著鮮紅的高跟鞋，看著我桃花笑
我們總有一個要負責殺死對方
槍口對準了您眉心的胎記，我拍拍胸膛
賤人。祝一路好走


6.

愛麗絲還是小孩的時候，有一個瘋子對她開槍掃射
瘋子死了，而其中有一顆子彈停留在她六歲的腕骨
導致她的手不受控制，經常跟女同學毆鬥
隨著愛麗絲成為少女子彈爬上她的胳膊，使她偶爾在街上做出荒誕的行為
途人稱之為行為藝術。直至有一年她突然打扮性感變作上班族
丈夫抱起愛麗絲成熟的乳房，你很美麗，現在已經沒有人覺得你怪
但是我正常，是因為子彈已經溜到我的左邊胸膛


7.

開心的時候吃肉。不開心的時候吃肉
開心的時候喝酒。不開心的時候喝酒
開心的時候唱歌。不開心的時候唱歌
開不了心的時候談一場戀愛，假如戀愛能夠開心
開心的時候不妨殺死一個人，假如戀愛不夠開心
開心的時候不妨再殺死兩三個人
因為殺人這種事情不值得太傷心


8.

我父親，窮一生追求人槍合一的境界
我繼承他的夢想成為殺手
但背叛了我父親，顛倒眾生滿手鮮血
有一天中午我到幼稚園等待女兒
她問，到底先有人，還是先有槍
最初有人發明了槍
然而，到最後又是槍殺死了最多的人。——我父親臨終摘下一截這樣的詩句。


9.

該死的狙擊手斜聽風聲，居然千里之外取我首級
甚至逢場作戲的身影都不需要出現
倒在地上，我看著夕陽憂鬱的吐出一縷短命煙
與您神速而微小的拋物線不同
我緩慢、多餘。沒有軌跡，更加沒有傷害
只要您仍然呼吸就夠
這一槍永久潛伏。要您明白陰魂不散的思念，何其歹毒


10.

年輕的王子在寢室晃舞著他的魔槍
它具有魔力懂得思考和說話。魔槍啊魔槍，世上最利害的槍在哪裡
已經在你的手裡
魔槍啊魔槍，我不相信除非你能夠以實力證明
因此王宮裡面有一個規例
凡見王子必須瞬間倒地，以無形的中槍姿勢表示尊敬
直至獸族入侵王國，宮內眾人四散奔逃而魔槍突然沉默不語像是一把普通手槍


11.

少年說，以前行內有個鬼槍俠，跟您有幾分相似
鬍子說，一點都不相似，因為我就是那個鬼槍俠
少年說，此刻，您用的只是一般手槍
鬍子說，因為您偷走了我的鬼槍
少年說，您再不是您，我才是您
鬍子說，您用的也只是我的鬼槍


12.

持槍上街的人不一定是賊。這時代甚至每一個人都有槍
因此，城市需要警察的日夜巡查
槍，您一定要有。沒有便已經觸犯法例
但有了槍，您便是一個賊
懂得作賊心虛
害怕的不是警察而是跟自己被一同追捕的賊
偏偏這裡沒有賊，只有太多人自以為是警察


13.

酒吧，約翰連儂。威士忌兩杯
朋友勸我馬上前往附近的警署報失槍械
說是遇到一名神秘殺手
他借了自己的槍，如今下落不明
問題是，我遺失了的煙槍根本不能用橡膠子彈襲擊生物
我害死了那個神秘殺手
其後，朋友放下兩張假鈔，說是有事先走


14.

最近失業率持續上升。很多人都因此遺失了自己的配槍
費解的是，被偷去的失槍愈多
街上的治安愈是良好
再沒有街燈。我怕賊人下一步要對我不利
將配槍紋成刺青
印在掌心
但沒多久便開始後悔不已


15.

早上起床如果時間充裕
要好好刷牙，然後懷著感恩的心情吃早餐
但不要購買那可攜帶的
因為塑膠袋不環保我們很快就會肚子餓，適逢中年易肥胖
要在裡面找個位置，標準坐姿是翹起您的二郎腿
切記，選擇靠近西邊的座位不然背光
青春的女侍應會看不到雕花皮鞋上的襪子捲著一把手槍


16.

越王勾踐的槍法冠絕姑蘇
吳王夫差甚為忌憚，遂令斷其食指
泡浸在福爾馬林瓶紀念一個殺手的末日
從此，他淪為下賤的啞巴沒有能力握筆寫字甚至移動竹筷
開摩托車的時候更總是剎不住撞死野狗
但要開槍取你狗命，還是綽綽有餘的。越王勾踐突然呼喊
子彈醞釀多年從嘴巴吐出，釘入夫差的喉嚨


17.

煙，是愛情
流麗呼出的一下無關痛癢
致命是扯進去的，再呼不出來
愛情過後，是槍
您看不見微小的子彈
但感受到胸口的裂縫
然而，喜歡使用煙槍的三流殺手其實都會卡住彈匣


18.

你們有賣防腐劑嘛
我已經不是食鴉片的青年哥兒
肌肉鬆弛，需要一些更毒的東西
滋養這段孤單的衰退期
廝殺吧。我只是一把路過的舊槍
經歷著痛風症與生鏽的蛀蝕
直至故世後變成古董，讓你們為了爭奪而再廝殺


19.

我的人生不是電視劇。操你媽的手槍
人生甚至不是一場戰爭
而不過是掙扎
所以，我更加沒有轟炸機和導彈
我有的只是幾顆子彈
以及一支玩具槍射不出子彈
殺不死人的，最多只是失眠的時候，想起一些夢想


20.

藍仙女問，聽小鹿說你最近不見了一把槍
是這一把通往天堂的神聖之槍，還是這一把來自地獄深淵的黑槍
實不相暪，我在夢境中被偷走的只是一把在城市生產的廉價手槍
是這一把嗎？我接過手槍，轟掉藍仙女的腦袋
他媽的就是你這個賊
說罷，順手拿走她珍藏的兩把槍，插在褲襠
將自己的爛貨隨便丟在湖裡。只能說最近的仙女都好天真


21.

我們活在一個子彈亂飛處處都是槍械的非戰時代
接受文明教育，應考教科書的槍械指引
學生們素來背誦如流
但講到真正的殺人經驗
赫？第一次
都還是直接用刀
解開安全鎖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22.

我們首先自報家門
隨即討論
誰人的槍威力最強
年輕人領著我回到劏房，床下底暗格跌出密麻麻的衝鋒槍
難道他要起革命？但西裝男人隨即派出轟炸機將整幢大廈消滅
世界陷入了恐佈。最後，這城市被外星人的激光炮摧毀
我留守寂靜的廢墟修練心經，網羅屍骸上的煙頭、彈殼、以及微塵


23.

獨眼的男人說。刺青有兩種
一、記住不敢遺忘事情
二、隱藏不願再記起的事情
親愛的客人，想要哪一種呢
我便將壞掉的槍刺在身上，成為一個無槍之人
至於，蹩腳的槍法與碎步拈花的舞姿
這種東西已經遺忘了在皮膚的最入面


24.

我知道您們憎恨著我特立獨行的惡逆。——誠實
瘴毒翩翩一嘴酸黑
無法過濾到您們高雅的衣冠楚楚
將我消滅吧，獸
這樣的槍是您們污點，是您們看不見的糞便
我不過是將謊言吐出抹黑世界
而您們，讓詭計蘊釀於血肉裡


25.

您不妨拿著我的槍
昇為傾倒眾生的雙槍高手
另投愛人，找到一些酬金更多的暗殺任務
過著幸福快樂的時光
還是
我拿著你的槍，湊成一對
淪為一個獨行俠


26.

親愛的你們一定覺得十分奇怪、枯躁，甚至無聊
這個世界總是槍去槍來
暴露了詩句的意象如何貧乏
而創作力又無比生硬、低劣
美麗是黑夜馬戲班的雜耍幻見
無止境的隱喻
是的，我願成為超凡入聖沒有動作變化的殺手，只開一槍。——傾城



（後紀元）——衛星紀



1.

月球下的人啊！請不要放棄
我們應該常存希望
用心相信，世界末日是會降臨的
假如它沒有靈驗，原因
是我們從來沒有真正相信它
仍然在星體運轉的壓力下以廉價勞動生產未來
現在是２０１２年１２月２０日的深夜，趕快醒來吧，地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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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事成份太重了, 就好像短小的散文或札記
雖然現代詩中有不少以敘事為主幹的寫法
但紅眼的敘事手法只停留在敘事本身
沒有引發更廣的意義或更深刻的反思
這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個人以為敘事最難的是照顧詩意

文體較像很多短篇小說而不像詩. 全程像謎一樣.
不同的紀元可以代表作者不同的時代或者時空.
前3紀元似是說寫論文打電玩時的生活.
前2紀元似是說喝咖啡看或寫小說時的生活.
前紀元似是說兩人同居的生活.
而本紀似是說現在的, 圍繞著槍為主題, 那麼多衝鋒槍, 手槍, 煙槍, 木槍, 幻想編劇的成份不少, 未免太冗長. 真實的相信佔很少.
後紀元則指未來, 太短聊表一格.

詩意，去死吧。

身為槍手，就是要開槍打死詩人。

親愛的紅眼，這首我以為分行的形式阻礙了你，你用散文詩的形式會發揮的更好。
另，我更喜歡「本紀」獨立為一篇來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