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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共賞] [明報•世紀] 專訪歐陽江河:寫詩是克服靈感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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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雪 超級版主 2013-2-14 02:47:50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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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歐陽江河:寫詩是克服靈感的過程
[2012年11月16日│明報│D06│副刊世紀]

[文] 許驥 [攝] 鄧宗弘



歐陽江河曾被國際詩歌界譽為「最好的中國詩人」,但他卻並不是那種婦孺皆知的人物。這一方面因為現在早已不是詩歌的時代,一方面也因為歐陽江河並不多產。他更不是工業化時代的「專業詩人」,他從不靠詩歌換取生活。在他看來,這樣做似乎是不對的。他甚至曾在詩壇消失近10年,用他的話說,那是「對才華和靈感的限制」。近期來港參加香港浸會大學的國際作家工作坊,除了分享他自己的故事外,歐陽江河還談了他對文字、詩歌,以及這個時代的種種看法。

歐陽江河個子不高,但器宇軒昂。七八年前,他對內地的媒體說,快50歲了,他連白頭髮也沒有。如今56歲,他仍舊白頭髮也沒有,彷彿不會老似的。

小時候背古詩的童子功歐陽江河本名江河, 進入詩壇後,發現另一名詩人于友澤的筆名就叫「江河」,所以他就把母親的姓「歐陽」放在前面,從此叫「歐陽江河」。

歐陽江河的父親是軍人,曾是鄧小平的部下,建政後在四川。1956年,歐陽江河出生在四川瀘州,從小就跟着父母東奔西走,住過的地方有成都、重慶、大凉山、攀枝花…… 他還記得, 在大凉山念的是「八一小學」( 八月一日是中共「建軍」的日子)。他說,吃午飯的時候,經常看見十米開外的院牆上有兩三隻豹走來走去。豹聞到飯菜香卻又不敢走近,因為有電網。在軍隊長大,歐陽江河說他在三年饑荒時沒有捱過餓,這是他的幸運。

當然他也有不幸。由於父親是當地軍區的一把手,文革時打擊軍隊幹部,歐陽江河親眼看見父親站在汽車上被全城遊街。但他覺得奇怪的是,父輩對他性格的形成幾乎沒有影響。如今回想起來,他總是輕描淡寫。

歐陽江河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文革中期,有次父親給他開了張證明,讓他拿着100元去古籍書店買書。歐陽江河一口氣把錢花完,帶了近100本書回去,其中有大量的古詩。他對詩歌的童子功,就是當時練就的。他能背五六百首古詩,記憶力驚人,也是當時打下的基礎。


「過度細讀」探究文字之微妙

歐陽江河說,他的記憶力還表現在古典音樂方面。他說,他的腦子裏裝了一圖書館的古典音樂,很多作曲家、指揮都比不過他,但他其實是從1980年代才開始聽古典音樂。歐陽江河說,他對音樂的敏感度驚人,單憑耳朵就能分辨出唱片是哪位演奏家的版本。有次一名內地記者不信,要考他。結果每張唱片,聽不到10秒鐘,歐陽江河就能說出演奏者是誰。連放了三四張唱片,見張張答對,記者心悅誠服。歐陽江河說,之所以能做到這樣, 「獨門秘訣」是專注。他總是很認真地去找尋每位演奏者最細微的差別,然後深深記在腦海裏。後來,他將這種技法運用到詩歌分析中,創造了「過度細讀法」。

之所以強調過度細讀,歐陽江河其實是想探究文字之微妙。他說,法語在普魯斯特寫作《追憶似水年華》之前,其實並沒有那麼微妙,是普魯斯特將法語細膩到像切片一樣。中國的舊白話文,在《金瓶梅》、《紅樓夢》之後,也達到非常微妙的程度,但是五四之後的新白話文,則還差得很遠。歐陽江河的過度細讀,希望在文學批評方面對文字起了一定推動作用。而在文學創作方面,則尚需時日等待像曹雪芹這樣的「大家」出現。


把朋友罵得躺倒在地

歐陽江河說他性格中有追求完美主義的傾向,到了「精神病」的地步,尤其體現在打撲克上。他酷愛打撲克,自稱一打起牌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完全無法忍受對方打得不好,總是要鬧到吵架的地步。

有次,他和一個文學評論家朋友打牌,怒氣冲冲地對他說: 「你撲克打成這樣,還能寫文學評論嗎?!」還有個朋友,被歐陽江河罵得躺在地上。有次,回四川老家,歐陽江河和姐姐打撲克打輸了。但他總覺得過程中有問題。3 天後,已經回到北京的他還打電話回去,硬要跟姐姐分析牌局的邏輯,找出哪個地方出了問題,證明自己是對的,弄得姐姐都受不了他。但其實,歐陽江河玩牌並不賭錢,他只是有追求完美主義的一股勁兒。

歐陽江河說,他從小就是這樣。在學校裏,他每門功課都要考100分,考99分都會哭。後來參軍,沒有能參加高考,現在回想起來似乎還有點憤憤不平。他說,當時學校裏的「千年老二」(永遠排在歐陽江河後面,位居第二名)考得全市第一,上了清華大學核物理系,現在是系主任。如果他去考,肯定能考得更好。

這種完美主義也體現在寫詩的時候。比如最近在香港出版的詩集《鳳凰》,歐陽江河說他寫了一個月,修改兩個月,一年後才定稿。他說,一首詩寫完後他總是在腦海中找到最確切的那個詞,追求「最瘦意義上的胖」。所以,歐陽江河寫詩不是靠靈感的,相反,「那是克服靈感的過程」。他經常夢見一個最完美的詞,醒來後趕緊寫下,卻發現放在詩裏不見得最好──就這樣反反覆覆不斷修改。


「這個時代是數量的時代」

歐陽江河眼中的詩人,並不一定是寫詩的人,而是詩意生活着的人。他說,蘇格拉底一生不寫任何哲學著作,但不可否認他是哲學家。在不寫詩的那些年,歐陽江河策劃過大量商業演出,和不少官員打交道,他都怡然自得。他把詩歌和生活分得很開,也從不抱怨這個時代沒人讀詩。他說,他從不把詩人的本能投射在商業演出上,他從來不看自己策劃的商業演出。

近年,有很多網絡詩歌流派走紅,比如一名叫烏青的詩人創造了「廢話體」,被很多網民模仿。歐陽江河認識烏青,但他不諱言自己毫無疑問地反對廢話體。歐陽江河說,烏青寫過一些好詩,但寫好詩無法讓他出名,偶爾寫了廢話體卻受到追捧。在歐陽江河看來,詩歌是少數人的語言,是拋開所有「有用」成分之後,剩下的那點審美的東西,所以是不能被消費拿來換錢的。廢話體恰恰是消費,把詩歌變成「現錢」。他認為,在網絡時代,我們硬要從消費的角度去看詩歌,所以「真的詩歌不值錢,變成假的詩歌時卻值錢了」。他說:「這個時代是數量的時代,誰獲得的點擊率高,誰賺的錢多,選總統也是誰的票數多,不管選票背後的人是有思想的還是沒思想的。」

現在,除了寫詩外,歐陽江河平日最常做的事就是寫書法。並且小有成就,一幅字能賣到7 萬人民幣。他主要住在北京,每年總要抽出時間去紐約住幾個月。他說,在國內主要享受生活,看電影、聽音樂、練書法……去紐約則寫詩,因為在他看來,紐約的生活比較枯燥,適合寫詩。他說,紐約是一座「鹹」的城市,但他自己就像一粒糖,想要保持自己的甜味,就要用玻璃把自己裹起來。他說,他很抽象地住在紐約。在香港出了第一本詩集《鳳凰》後,明年年初會在內地出一本新的詩集,收錄近兩三年創作的詩作。

人是時間的秘書,搭乘超音
速起落於電話線兩端:打電話給自己
然後到另一端接聽。但鳥兒
沒有固定電話。而人也在
與神相遇的路上,忘記了從前的號碼。
鳥兒飛經的所有時間
如卷軸般展開,又被捲起。

──摘自《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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