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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r. Ng >
「……所以,現在的時間是交給新郎新娘的親友為他們送上祝福、一點心意。」吳君以他那悅耳的聲線說出。
容納了數百人的宴會會場內沒一個是吳君真正認識,但說起話來又似是他相識多年的好友,這就是專業的婚禮司儀嗎?
吳君走向台下其中一張桌子旁:「第一位是新娘的好友,黃永祥先生,有請……」
永祥站起來向同桌的友人點點頭,然後步上台,站在咪高峰前深呼吸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很少在這麼多人面前說話。……我認識了嘉惠十多年,一直希望她得到幸福,現在我的願望終於成真了。謝謝!」
………………………………………………
黑色雲石做成的洗手盤前是呆立着的永祥。
「你剛才的演說很感人,即使只是短短數句。」吳君微笑着說。
永祥看著鏡子的反映:「你是司儀先生?」然後扭開水喉,冷冷的水沖打在掌心。
吳君取出面紙對摺了兩下,像女孩化妝一樣在臉上輕印:「我叫吳君,」動作跟他的外表有點格格不入,但感覺卻又是自然。
吳君在永祥肩膊輕拍了兩下:「加油,你也會得到幸福的。」
永祥看着吳君的背影。態度熱情得令人有點吃不消,「這就是婚禮上會遇見的人嗎?」
冷水一直打在手心,水的衝力令他開始感覺到一點疼痛。
…………………………………………….
中午的陽光是充滿活力的,努力地照遍地上每一個角落。
永祥額角上滲出一點汗,但沒有將汗水抹去的意欲。
街道,應該是小巷吧!兩旁除了一間間售賣紀念品的小商店外,便是租售渡假屋的店子。
有些店舖門內門外都擠滿遊人,大概是因為星期天的關係吧!永祥為配合這種悠閒的氣氛而故意放慢腳步。
永祥一步一步的走着,直至看見一間掛着「幸福渡假屋」招牌的店子便走了進去。
「還有渡假屋出租嗎?」永祥問。
只有百多平方呎的店舖放置了一張圓型小桌,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穿上白色汗衣的男人:「幾個人住的?」
永祥舉起食指:「一個。」
老闆攤攤手:「不好意思,沒有啊!」
「你是黃先生?」站在圓桌旁,穿着淺灰色幼冷外套的男子問。
永祥奇怪:「我?」
衣着雖然簡單,但難掩的是一副清秀亮麗的面孔。男子走到永祥面前:「我是吳君,沈先生、沈太太婚禮上見過的。」
永祥擦了一下額角,店子的冷氣經已將汗水抽乾:「啊……是你,怪不得有點臉熟。」
「君,他是你的友人嗎?」老闆取出報紙放在桌上。
吳君笑了笑:「友人?」然後看看永祥:「我們是友人嗎?」
永祥遲疑了一下:「……算是吧!」
吳君微笑着:「謝謝!……要找渡假屋?今天星期日,所有房子都出租了。」
永祥:「這樣嗎?……」
吳君看了看永祥的背包:「但你好像帶備了渡假用品呢……」
永祥聳聳肩:「啊!不要緊吧!」
吳君笑了笑:「你一個人嗎?不介意的話來我家吧,我就住在這附近。」
永祥:「你家?」
吳君微笑着點頭。燦爛陽光式的笑容令人對他完全產生不起任何戒心。
永祥看了看正在閱讀報紙的老闆:「那……好吧!」
吳君瞇起眼笑着:「太好了,」然後向老闆揮揮手:「陳老闆我先走了!」
老闆用手指指着報紙上細小的字:「嗯...晚上來吃糖水嗎?」
吳君想了想:「看情況吧,再見了!」
吳君向永祥招招手:「跟我來吧!」
永祥:「啊!」然後跟着吳君離開店子。
通往吳君家的路兩旁都種滿一種不知名的樹,微風吹過便會將清新的青草樹木氣味帶過,彷彿走過這段路身體都會年輕數年。
吳君步伐輕鬆地走着:「再走一會便到了,你第一次來這島嶼嗎?」
跟在吳君身後的永祥隨口回應了一句,也許吳君還說了些甚麼,但永祥都沒留意。
走到半路吳君脫下了淺灰色的冷外套。
永祥記起中學時候的校服也是穿灰色冷外套,他和嘉惠也各自擁有一件。
「到了!」站在木圍欄前的吳君作了個「請」的手勢,親切的樣子讓永祥覺得他像是來到了高級酒店正受接待員優質的服務。
「你看來有點累,先休息一會再帶你到處走走好嗎?」
永祥點點頭:「謝謝!」
吳君帶領永祥來到海灘旁的公園,時間亦已差不多來到黃昏了。
「這地方的生活節奏很悠閒,你看!」吳君指着海:「那邊有水母。」
永祥往吳君指的方向看:「有嗎?」
吳君:「你好像不太快樂的樣子。」
永祥看着遠方:「不要亂說,你是心理學家嗎?」
吳君:「當然不是,我只是個平凡的翻譯員。」
永祥:「不是司儀嗎?」
吳君搖搖頭:「那是兼職,平常…」
永祥將他的話打斷:「看你這樣子熱情,還以為你當導遊。」
吳君感覺永祥不太喜歡自己,所以也不敢再說甚麼。
一直等待至日落,是永祥先打破悶局:「是時候吃飯了。」
吳君收起悶悶不樂的樣子:「介紹你到一間西班亞餐廳好嗎?」
永祥點點頭。
……………………………………..
吳君將餐巾輕印着嘴唇,態度優雅得像個淑女:「不錯吧?」
永祥點點頭。
年輕的外籍女侍應生走到吳君身後,在他耳邊小聲說着一些永祥聽不懂的語言。
吳君笑着點頭。
待女侍應生離開後吳君故作神秘的對永祥說:「她說你第一次來,要送一瓶紅酒給你。」
永祥終於開口說話:「不必了吧!」
女侍應生將一瓶包裝得精緻的紅酒交給吳君,吳君像欣賞藝術品一樣,又說了些永祥聽不懂的話。
這次是女侍應生笑了。
永祥:「還給她吧!」
吳君站起來:「又不是只送給你,我也有份兒的。快點走吧!要是她改變主意便不好了。」
說完便以一貫態度,輕鬆地步出餐廳。
永祥:「吳君,等等!」
吳君沒有理會,永祥也只好跟着他離開。
…………………………………………….
永祥坐在中式木製長椅上看着吳君神情輕鬆地開啟紅酒瓶,吳君好像感到永祥在看着自己:「我不是當侍應,但懂得開。」
永祥沒有回答,只是將視線移開。這時才看到吳君佈置得相當雅緻的家。
天花板上掛的是水晶吊燈,水晶數目不多,但反映出的光一點點燦爛得像彩虹。
大門旁放了個竹子做的鞋櫃,牆上面掛了一面古式圓鏡。
再看是窗花圖案,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圓形組成,顯然是特別訂做的。
「可以了。」吳君捧着酒杯遞向永祥。
永祥接過倒了紅酒的酒杯:「謝謝。」
吳君微笑着將酒杯放到鼻子前:「很香醇的味道。」
永祥看了看吳君,其實不需要看也會知道他喝酒的神態一定是優雅動人,大概每個女孩看了也會被他迷住。只可惜永祥不是女性,吳君也跟自己一樣是男性。
…………………………………….
永祥掀開記事簿,在十九日的一格寫上「台北」二字。
他決定了到那兒散心。
「三天應該夠了。」
永祥將記事本合上放回公事包:「明天找陳小姐請假,好!要先檢查證件。」然後取出鑰匙包。
正想取出鑰匙打開擺放旅遊證件的櫃子時,才發現扣着鑰匙的環斷掉了。
「怎會這樣的?上星期還用過……」永祥低頭搜尋着:「甚麼時候失掉了?鑰匙啊鑰匙......上星期...會不會在他那裡?」
…………………………………..
好不容易等到星期五,下班後永祥立即趕到往離島的碼頭。
除了車站,原來碼頭也是個人來人往的地方。
坐在船上,永祥跟其他人一樣目光發呆的看着前方,耳朵聽着歡迎詞的廣播。
永祥打了個呵欠:「希望他在家吧……」
眼皮越來越重,隨着船身輕微搖動,不消一會永祥便睡着了。
…………………………………………..
腳步稍微不穩地踏在上星期天走過的路上,永祥嘆了口氣:「上次都沒暈船的,今次怎會這樣?」
一路上都是趕回家的人,永祥看了看天:「他應該回家了吧?」
也許今次步伐較快,所以走了不久便來到吳君那裝飾精緻的家門前。
永祥伸手按下門鈴,門鈴音樂是一首耳熟能詳的童謠。
「誰?」吳君打開門,看見是永祥便露出笑容:「是你?」
永祥問:「對不起打擾了,請問有沒有拾到一條銀色的鑰匙?」
吳君:「啊...真是你的,我正保管着。」
「不好意思,因為沒有你的電話號碼,所以都不知道怎樣連絡你,才這樣直接來找你。」
吳君走回屋內取出鑰匙握在手裡:「我也是不知道怎樣跟你連絡。」
永祥伸出手:「麻煩你了。」
吳君看着永祥的手,有點不捨地將鑰匙放在他手上。
「那麼我先走了。」
吳君:「啊!等等!」
永祥將鑰匙放進口袋:「甚麼事?」
吳君笑了笑:「吃了晚飯沒有?」
永祥搖搖頭:「沒有啊,才下班便趕過來了。」
吳君舒了口氣:「那...一起吃飯好嗎?」
永祥看看手錶:「這……」
吳君:「尾班船沒那麼早開出的。」
永祥:「那好吧!」
匆匆吃過茶餐聽的快餐後,吳君看出永祥趕着離開的樣子。
吳君擠出一個笑容:「吃點甜食好嗎?」
永祥看看錶:「但尾班船是…」
吳君:「十二時十分。」
永祥:「這......」
吳君一副專家的口吻:「你不知道吃晚飯要吃甜品才夠完美嗎?」
吳君的話,世上到底有多少人能夠否定?他的邀請又有誰可以拒絕?
永祥:「那...好吧!」
吳君自信地笑了。
來到吳君所介紹的甜品店,是一間像是七十年代唐樓房子裝修的小店,擺放了數張圓型木摺檯,椅子也是圓形的木摺椅。
吳君走向其中一張圓檯:「詠詠,芝麻卷。」
叫詠詠的是位十多歲穿著連身校服裙的女孩:「好!」
吳君問永祥:「你呢?」
永祥隨便說了句:「蘋果汁吧!」
吳君:「啊…..不試試其他的?」
永祥:「這就可以了。」
詠詠將一小碟芝麻卷放在吳君面前:「要蘋果汁嗎?」
永祥點頭:「對。」
「哎呀!怎麼放了芝麻?」吳君埋怨着。
永祥:「芝麻卷沒有芝麻又怎會是芝麻卷?」
吳君用叉子將芝麻粒撥走:「我不喜歡吃這種白芝麻。」
永祥笑了笑:「你真有趣。」
吳君:「是你對食沒要求吧?」
詠詠才將蘋果汁放下,永祥便立即拿起喝掉一半。
吳君看著永祥的側臉:「趕着要走?」
永祥放下還剩半杯的果汁:「不是啊!」
吳君慢條斯理地用叉子將芝麻卷切開:「你先走吧!我不會挽留你的。」
永祥皺皺眉:「甚麼?」
吳君將叉子放下:「我習慣悠閒地進餐的,看你這樣子匆匆忙忙的......我不太喜歡。」
永祥突然感到身旁的吳君相當討厭:「那麼我先走了。」然後站起來頭也不回地直走出店外。
吳君沒有再說甚麼,只是一貫地以優雅的態度品嚐着面前的甜品。
……………………………..
趟在雙人睡床上的只有永祥一人,是因為吃得太飽?還是想得太遠?以致今夜他睡不着。
「甜品,嘉惠也喜歡吃。要數最喜愛的可算是海倫餅店的奶油蛋糕。不知道吳君這種看起來甚麼都懂的人有否品嚐過?人家替自己保管鑰匙,自己又一聲不響地走了,會否欠缺了一些風度、一點禮貌?」
想着想着,永祥便進入夢鄉了。
……………………………….
紫色紙盒內是海倫餅店最有名的奶油蛋糕。
永祥按下門鈴,又是一首耳熟能詳的童謠。
呆立在門外等了數分鐘,按了數次門鈴。屋內都是沒人回應。
永祥大喊:「有人在嗎?」
那當然是沒人回答。
永祥只好走回大街上。
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幸福渡假屋」門前。
「不好意思,吳君在嗎?」永祥問站在門旁正整理着宣傳海報的老闆。
「吳君這時候應該在山上散步。」
永祥:「那甚麼時候會回來?」
老闆不太熱心地回答:「他喜歡甚麼時候便甚麼時候回來,我又怎知道?」
永祥:「那......打擾了。」
老闆沒說甚麼只繼續整理着海報,態度跟吳君待人的熱情熱心絕對相反。
繼續在街上走着,不久便來到吳君上昨天介紹的糖水店。
坐在店內,穿上便服的詠詠好像比昨天年輕了一點。
永祥看了看手上的盒子:「不知道會不會已經熔掉了?」
詠詠打了個呵欠:「想吃甚麼?」
永祥:「啊.....要一客芝麻卷吧!帶走的。」
詠詠懶洋洋地站起:「好……」
永祥:「等等芝麻卷不要放白芝麻。」
……………………………………….
在街上走了一圈後,永祥又回到吳君家門前。
「是你?來遠足嗎?」
穿上白色風衣的吳君雙手插在衣袋,樣子有點嚴肅的。原來收起笑容的時候他的樣子是帶點威嚴的。
永祥看了看紙盒:「啊!昨天匆忙的走了,都沒跟你道謝,所以…」
「海倫餅店的,應該是奶油蛋糕吧!」吳君掏出鑰匙打開門。
永祥:「還有芝麻卷。」
吳君:「哈!芝麻卷?」
永祥:「沒有放白芝麻的。」
吳君揚揚眉:「啊?你怎會......」
永祥:「昨天你不是說不吃白芝麻的嗎?」
吳君:「那種小事還以為你沒聽見......想不到你也有細心的時候。」
永祥:「我......?」
吳君作了個「請進」的手勢:「喝杯茶嗎?」
自信的笑容又再出現在吳君臉上。
永祥點頭:「謝謝!」
吳君將白色茶杯遞向永祥。
永祥接過茶杯,看了看載着的東西:「這是甚麼茶?有氣泡的?」
吳君笑笑:「原來沒有茶葉了,所以喝香賓。」
永祥也笑了笑。
第一次用茶杯喝酒,雖然味道一樣是甜酒,但感覺是不一樣的。
吳君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滋潤過後的雙眼顯得更有神采,
「上次的紅酒還剩下一點,用來弄些東西吃好嗎?」
永祥看着茶杯內的氣泡:「你?」
吳君:「如果你喜歡也可以由你來煮。」
永祥:「連嘉惠都不懂的我又怎會懂。」
「嘉惠?」
永祥側側頭:「今天的天氣不錯啊!」
吳君:「其實我都想好了要煮甚麼了。」
永祥尷尬地笑起來:「是吧?」
吳君:「那麼我先預備了。」
永祥記得自己那刻好像說過甚麼附和的話,但其實說了甚麼都不重要吧?!
…………………………………….
放滿一整張正方形灰白色雲石桌子的是吳君做的菜。
永祥不太在意食物,只顧喝着吳君給他的酒。
名字忘記了,大概是個很長的名字。隱約記得吳君說的時候還唱了兩句歌詞。
「你時常這樣子邀請朋友來嗎?」永祥開始胡亂問起無聊的問題。
吳君淡淡回答說:「也不是。」
「不會吧?還是......已經習慣了有不同的人來作客。」
對比永祥的表現,吳君這刻就是過份地冷靜。
「你覺得我很多朋友?」
永祥放下酒杯:「如果有太多,記得給我介紹一下。」
吳君微微笑着:「好...你想認識哪一種人?」此刻他的神情有點像魔鬼的詭異。
永祥認真地想了好一會:「最好.....是比嘉惠好的女孩吧!哈!」
吳君:「嘉惠?是沈太太吧?」
他的話像針一樣刺痛永祥。
永祥故作清醒的:「不,只是說笑。」
吳君站起來將桌上的食物收起:「原來是這樣......」
永祥:「甚麼這樣那樣?」
吳君的話好像很難令人明白:「你不想讓人知道的,我也不方便說了。」
永祥跟着站起來:「你這是甚麼意思?」
吳君微笑着:「如果你懂得自己回家,現在可以走了。」
永祥:「你知道你的笑容很討厭嗎?」
吳君沒有理會,繼續收拾着餐桌。
永祥:「哼!」
吳君沒有看着他離開時的模樣,其實不需要看,他也知道是怎樣的情景。
奶油蛋糕跟芝麻卷他們都好像忘記了。
手拉着行李箱,站在不太多人的車站月台。
誰說旅遊散心是好事?懷着一樣的心情,走到哪裏都是一樣的。
旅遊反而令身體添上一份疲累。
「列車即將到站......」
永祥抬頭看着正駛入月台的列車飛快地在面前走過,那陣涼風好比冷雨令人清醒。
突然看見車廂內站了一對吸引的人。
女的長得一副混血兒肖麗的臉,用戴上閃亮寶石戒指的手指在男的手臂上寫着字。
而男的抬起頭看着列車路線圖,嘴角泛起微笑。
那是幸福的笑容嗎?但如果說是幸福,又好像欠缺了些甚麼。
列車的門才打開,永祥便聽到女人問:「你朋友?他在看着你。」
吳君沒回答,只是維持着那種笑容。
永祥站在月台上神情木納地看着吳君。
吳君正要開口的時候,悅耳的聲線被廣播聲蓋過「列車門即將關上,請小心車門......」
永祥看着吳君,他也看着自己,女人繼續用手指在吳君手臂上劃着圈。
隨着列車駛離月台,一陣風又刮起。
比冷雨更令人清醒。
………………………………..
「先生再多買五十元貨品便可申請當會員,以後購物可享八折優惠。」收銀員機械式說出。
永祥看着面前一大堆參考書本:「這樣嗎?」
收銀員指向擺放在收銀機旁的書:「新出版的,五十九元。」
永祥默唸了一遍書本名字「你是地球人嗎?」
排在身後的男人催促起來:「先生你可否快點?」
永祥:「啊!不好意思,」然後拿起書本:「要這本吧!」
………………………………..
回到家,亮起燈,將一袋子書本放在餐桌上,永祥乾咳了兩聲。
「咳!發生甚麼事了?」然後將書本取出整齊地排放在書架上。
當最後一本書拿在手上的時候,永祥用力咳了一下:「『你是地球人嗎?』是甚麼書?」
作者名字是個譯名,足有七個字,但翻譯的人名字只有兩個字。
翻開書本文章第一頁:
「地球人問火星人:「你是來自什麼地方的?」
火星人說:「哪管我來自水星還是土星,現在我在地球了。」」
永祥將書本合上:「無聊!...咳咳……」
..............................
走在郊野上,連呼吸都比平日容易。
永祥突然停下腳步。
「你好嗎?竟然在這裡碰見。」
吳君神情嚴肅地說:「我就住在這裡,在這地方出現有甚麼特別?」
永祥:「我說了太差的開場白?」
吳君:「直接點問,你為甚麼又來了?」
永祥:「因為前陣子病倒了,所以便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吳君微笑着,但彷彿是牽強萬分:「那應該好好保重了。」
永祥點頭:「知道了。」
吳君在永祥身旁走過,輕輕地拋下一句:「我先走了。」
永祥像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事:「等等!」
吳君沒有停下,只是放慢腳步:「甚麼事?」
「記得『你是地球人嗎?』」永祥轉身看着吳君的背影
吳君回頭:「我是地球人...嗎?」
永祥急忙耍着手:「不是問你是否地球人... 是一本書名叫『你是地球人嗎?』你...記得嗎」
吳君笑笑:「不記得了。」
永祥側着頭:「難道記錯了?不是你當那書本的翻譯嗎?」
吳君冷淡的說:「是我翻譯的,但不代表我要記得。」
永祥奇怪吳君冷淡的態度:「其實我買了那本書,但沒空看,所以想問問那是個怎樣的故事。」
吳君:「啊...不過是個無聊的故事吧!」
永祥像找到知音一樣笑起來:「我也覺得那是無聊的故事。」
吳君:「有甚麼好笑?」
永祥立即收起笑容:「我...不過是隨便亂說。」
吳君:「啊!」
永祥努力找話題:「我......買了茶葉你要嗎?」
終於有令吳君感興趣的題目了。
吳君揚揚眉:「茶葉?剛看過書介紹怎樣用茶做餅乾的。」
永祥像重拾自信一樣:「那改天我帶過來給你吧!」
大型超級市場內擠滿的除了貨品,還有購物的人,包括永祥。
經過擺放調味品的貨架前,永祥停下來伸手取下一包麵粉。
「做餅乾應該需要麵粉吧?」然後又拿起掛在旁邊的一排餅模「這個...他應該已經有了。」正準備放下的時候:「但這種東西都是買來浪費的吧...算了一拼買吧!」
……………………………………….
像拆開聖誕禮物一樣,吳君高興地從購物袋取出永祥買來的餅乾製料。
「真好,買了這麼多。」
永祥:「只是順道買來。」
吳君將袋子翻轉:「但...茶葉呢?」
永祥先是一呆:「茶葉?……哎呀!忘記了帶來。」
吳君將材料放回購物袋,然後抱起走進廚房:「不要緊,下次才帶來吧!這些......可以做其他食物。」
永祥跟在吳君身後:「實在不好意思呢。」
吳君將材料整齊地排放在廚房內的桌子上:「甚麼不好意思,這些都是你帶來的啊!」
永祥站在廚房門前看着吳君開始將用料包裝打開:「懂得做這麼多類型的食物...誰人當上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吳君稍微放慢了動作:「女朋友?」
永祥:「那一次在車站碰到的不是你的女朋友嗎?她長得很美麗啊!」
吳君轉身背對着永祥,提起手打開櫃子:「那個...確是我的朋友,但我沒將朋友沒區別為男與女。」
永祥突然想不起應該說甚麼。
吳君將櫃子內的用具一件一件取出:「你覺得她很漂亮嗎?介紹給你認識好嗎?」
永祥:「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吳君將用具放在桌子上:「下星期會有朋友來這裡作客,有空的話你也可以來。那時候每人帶備一種食物…哈哈,那麼我便不用煩惱要給你們煮甚麼了。」
永祥:「啊!對不起,」然後從口袋取出電話:「我是......甚麼?怎會這樣的?..........那麼我現在過來。」
吳君看着桌子上的東西,臉上掛着一副不知道在思考些甚麼的樣子:「有重要事要辦?」
永祥覺得跟吳君對話的好處就是不需要說太多,他也會明白自己的意思。其實他已經懶於與人溝通了。
永祥尷尬一笑:「是啊,不好意思。」
吳君微笑着,但笑容背後好像帶點無奈:「不要緊,下次再來吧!」
.........................................
打開門的是吳君。依舊是簡單的衣着、亮麗的外表、燦爛的笑容。
「還以為你不來了。」
永祥:「不,只是有點事要辦,所以…」
「很臉熟,在哪兒見過?」
美麗的女人將臉貼在吳君肩膊上,她就是在車站見過的那位。
吳君當作沒聽到女人的話:「先進來吧。」
永祥點點頭。
經過女人身旁的時候,一種清香的氣味自女人的長髮散出:「咦?你沒帶食物來嗎?」
永祥:「啊?要帶來嗎?」
吳君笑了笑:「也不一定...」
女人搶着說「那怎可以呢,公平一點啊!」
吳君:「只是小事吧!」
永祥突然感覺女人與吳君實在不相襯:「這樣嗎?」然後從口袋取出一包香煙:「這個也算是吧?味道不錯的。」
吳君接過香煙:「謝謝!」
女人看見這樣,扁扁嘴然後拉着吳君走開:「他們等你很久了!」
永祥看着吳君的側臉。
他,無論是正面還是側臉都一樣清秀好看,怪不得美麗的女人一直拉着不放。
永祥笑了笑。
吳君的家其實很大,但當擠滿人的時候難免顯得狹小。
永祥穿過人群走到沙發前。
坐在沙發上的是個短髮女人,看樣子大概只有二十多歲。文靜的外表讓永祥也放輕聲線問:「可以坐在這裡嗎?」
女人抬起頭:「當然可以。」聲音動聽得像小鳥的歌聲。
永祥看着面前的人群,有種小人物走進上流社會舞會的感覺。總覺得自己跟吳君那些不是長得過份漂亮,便是格外高貴的友人之間有着一點距離。
是身旁的女人先開口:「你是吳君友人還是Joanne的?」
永祥看着站在吳君身旁那美麗的女人,她就是Joanne吧!
永祥:「是吳君請我來的。」
女人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也是......我叫芷君,你呢?」
永祥:「我叫黃永祥。」
是否每個認識吳君的人都懂得交際應酬?
芷君繼續問:「我帶了蛋糕來,你呢?」
永祥:「我...其實忘記了,所以只交了包香煙給吳君。」
芷君笑了笑:「但吳君不抽煙的啊......黃先生一定工作忙碌,所以才會忘記。」
永祥點點頭:「或許吧,近來比較忙。」
芷君:「那麼你當甚麼工作的?」
永祥:「寫電腦程式的。」
芷君笑了笑:「電腦人員...我是做甜品的。」
永祥:「吳君好像也喜歡做甜品的。」
芷君繼續微笑着:「他是我的學生呢。」
永祥:「啊!是這樣嗎?」
芷君點點頭:「啊!對了,我家的電腦好像有點問題,可以請教一下嗎?」
永祥:「當然可以...」
那天以後,永祥好像很久沒再到訪吳君家。除了因為工作忙碌,還有是因為生命中多了一個人,一個跟吳君一樣會做甜品的女人。
…………………………………………..
書店內每個人都拿着書本在看,但只有吳君是最突出的。梳理得整齊的頭髮,配搭得宜的服飾。
永祥走向吳君:「很久沒見了,你好嗎?」
吳君淺笑着:「你好。」
手一鬆,正翻閱着的書頁飛快的合上,翻起一陣微風。
看見永祥手上拿着的除了是電腦書籍,還有一本包裝得精美的食譜。
吳君重新翻開手裡的書本:「你對食譜有興趣?」
永祥泛起幸福的笑容,這種笑容是吳君第一次看見:「是芷君的。」
吳君翻開書本第二頁,顯然第一頁根本沒看完:「芷君是教我做蛋糕的老師嗎?」
永祥點頭,整個人也散發着一種幸福的感覺:「就是她,我們下月結婚了。」
吳君將書本緊握在手裡「恭喜你......我...先走了,再見!」
永祥仍保持着那種笑容:「走了嗎?我也選夠了,一起吧!」然後走向收銀台。
吳君只好跟在他身後:「啊!」
跟在長長的人龍,永祥繼續說着他跟芷君的事:「聽說你很久沒跟芷君學做蛋糕了,為甚麼?」
吳君神情有點奇怪的:「因為......近來很忙。」
永祥看着前方的櫃位:「一整年都在忙?」
吳君點點頭,當然那是永祥看不到的。
永祥續說着:「她做的蛋糕真的很美味。」
吳君:「那不是很好嗎?你一直都想找個比...沈太太優秀的女孩嘛!」
永祥笑了笑:「論優秀,芷君怎樣也比不上你呢?」
吳君:「那如果我是女的,下個月跟你結婚的便是我了?」
永祥:「甚麼?」
吳君笑了笑:「說笑的,輪到你了。」
永祥:「啊!不好意思。」
.........................................
帶着紅色的喜帖來到吳君家門前,永祥按下門鈴。
依舊是一首家傳戶曉的童謠。
「找吳君嗎?」
永祥轉身看,是「幸福渡假屋」的老闆。
永祥點點頭:「來送喜帖給他的。」
老闆:「上星期搬家了。」然後將出租廣告的海報貼在門前。
搬家了?
永祥看看由大小不一的圓形組成的窗花:「真可惜……」
………………………………..
芷君抱着一盒包裹站在門前:「是你的。」
永祥立即放下手上的工作接過包裹。
芷君拍拍手上的灰塵:「送到甜品教室的,但寫上你的名字。」
永祥看着盒上寫得秀麗的字體,實在不捨得將包裝拆開。
「給我的?」
最後都是將盒子打開了。
芷君拍拍永祥的手:「我先去做飯了。」
永祥點點頭。
將盒子打開,放在盒內的是一個紫色滲了點油份的紙盒。打開,是奶油蛋糕:「海倫餅店的?」
再看是一盒透明包裝的芝麻卷,一盒沒有鋪上白芝麻的芝麻卷。
一包麵粉、糖、餅模、開封了的香煙、一疊白紙。
永祥拿出白紙取出。
白紙印上「你是地球人嗎?」還有一段用原子筆寫的字:
「每一次都未能跟你分享的,希望你能跟所愛共享。」
永祥有點不明所以,翻到白紙最後一頁:
「土星人站在月球上問:「是誰發明水給地球人叫他們依賴水的?」
木星人:「問火星人吧!聽說他們都在為一種叫『淡如水』的感情而煩惱。」
土星人:「淡如水?」
木星人:「聽說是一種淡而無味,但不能失去的一份感情。」」
……………………………….
吳君坐在酒店餐廳內其中一張桌子前,對坐是個書卷味濃的男子。
男子問:「上一次聴你說請了一個人喝酒的,那人怎樣了?」
吳君笑笑:「他是個愚蠢的人呢,還以為那是侍應送給他。」
男子也笑了笑:「世上真的有這種人?」
吳君手指輕敲了一下桌面:「再蠢都可以......但無論如何,他現在生活幸福快樂便可以了。」
…………………………..
永祥問:「你知道吳君的電話號碼嗎?」
正在清洗蔬菜的芷君說:「他好像更改了號碼…有事找他?」
永祥帶點失落:「不......沒事。」
芷君像看出點甚麼:「真的嗎?」
永祥:「我……欠他一盒茶葉。」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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