捲進村上春樹的秋色

virgoheart

秋天宜於泛讀村上春樹，微風吹起書頁便會把夏天稽留的煩躁帶入婉轉的敘述，文字如一場空山新雨洗凈黏結的思維；祗是，不知幸或不幸，每年秋天「村上春樹」總在諾貝爾文學獎的賭盤上被吵鬧或炒賣得很熾熱，鬧哄哄的人臉很亂！然而有時候，我喜歡故意脫節，「諾貝爾文學獎」祗是一個冷盤或花盤，存在不存在並不影響村上春樹的文學風景，也不會阻礙或牽扯隨時隨地帶著他的書遊蕩於城市暗黑或光明的角落。初秋的早晨陽光仍很濕熱的時節，無目的地翻著他早期的短篇小說集《螢火蟲》，就這樣坐在海旁小巷的咖啡座，人與書的距離很短，也就不必考究跟外在世界的關係了。村上的文字總有讓人捲進去、捲進去的魔力，像優雅而慢板的龍捲風，使人不由自主也甘心情願的驚心動魄，例如這樣的字詞、比喻和語態，有一種像磁石那樣撥弄心跳的吸力：「我常常有錯覺，把甚麼都當成以前發生的事」、「宛如一張一張幻燈片，一個一個季節過去了」、「話頭像被擰掉一般，漂浮在半空」、「想得太深刻時，世界變得很不真實」等等，於是，我在村上的文字裏追逐自己的情緒……《螢火蟲》收錄了五個寫於1982至1984年間的短篇故事，看了〈螢火蟲〉〈燒掉柴房〉和〈跳舞的小矮人〉，帶著青春鬱綠的回憶，魔幻的想像，人物來無蹤、去無影的很飄忽，情感永遠不著地卻印刻不能磨掉，像〈螢火蟲〉裏的女孩，螢火一般的短暫燃燒了最終沒入黑暗的感情，當一些事物要消失的時候不由個人的意志主宰；或〈燒掉柴房〉裏的男人，以燒掉被廢棄的柴房來還原事物和個人感覺原本的狀態，看得我突然也很想去燒掉甚麼，譬如書信或記憶；又或是〈跳舞的小矮人〉裏的神奇舞者，「舞步涵蓋風聲、光影、氣味」，卻過著流亡放逐的生活，活在幻境的森林裏、別人的夢中，帶著黑魔術到處尋找可以付託的身體讓舞步再生，關於「舞蹈」的想像竟然可以是這樣黑暗驚慄的童話——等到咖啡喝完了，合上書頁，烈日昇到藍天的中央，四周的人潮漸來漸往，彷彿仍有未完結的東西還在甚麼地方等待催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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