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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參賽作品] 眾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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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生相


        黃太置身在長長的隊伍中,既疲累又口渴。為了拿取一張幼稚園的入學申請表,她竟然要通宵輪候,在街上日曬雨淋。

        有些家長前日已經來排隊(有些人可能是排隊黨的成員),所以當她到達時幼稚園門外已經聚滿人,他們帶備摺椅和睡袋,或坐或臥,佔據了整條通道。學位只有二百個,精於點算的她約略數過人數後,估計自己仍有機會取得申請表。  

        等候期間,一名剪了「平頭裝」的小孩在牆邊撒尿,尿液濺到她的鞋上!她立即厲聲喝止他。他的媽媽相信是一名「雙非」家長,為了維護兒子,她以非純正的廣東話向黃太還擊,兩人更展開罵戰。

      「你做乜鬧我個仔?」「你個仔四圍呵尿,整濕咗我隻鞋!」「你對鞋又唔係名牌,駛乜咁緊張!」「你哋啲大陸人周身名牌咁又點?一啲教養都無,成日隨處呵尿,嘈喧巴閉……」「唔係我哋落嚟消費刺激經濟,香港經濟會咁好?」「若果唔係你哋掃晒啲奶粉,我個女就唔駛咁慘……怪唔知啲高登仔叫你哋蝗蟲!」「你講乜X嘢呀?港燦!」「仆街吖你!」「X你老母!」「X你老母!喂!你唔好郁手呀……」

        她們蹙著眉以惡毒的語言互罵,以潑辣的姿態在推撞,黃太差點絆倒地上。圍觀的人愈來愈多,幾分鐘後本來在現場防止人插隊的警員終於趕來調停……

*


        看見太太回來,菲傭打掃得更賣力。她看見太太小心翼翼地把一張表格放進抽屜裏,然後走進了小姐的臥室。

        臥室裏放滿多啦A夢的玩偶。正在玩耍的小姐見到太太顯得很興奮,她放下手上的積木,跑過來摟著她。小姐獨自玩耍,孤孤單單的,太太覺得她很可憐,雖然趕上班,她最終還是決定抽一點時間陪她遊戲。

        她們合力堆起積木,砌出一座七彩的高樓。面對小姐時太太的面容充滿慈愛,笑容亦特別燦爛。玩了一陣子後小姐睏了,開始鬧彆扭,並順勢鑽進太太懷裏。太太擁著她,一邊輕撫她的頭一邊唱歌哄她入睡。在她婉轉的歌聲的引領下,小姐很快便進入夢鄉。太太把小姐放到床上,為她蓋上被子,然後溫柔地親吻她的臉頰。

        這時她發現一只小蜜蜂在室內亂闖,像一顆子彈在四面牆壁上胡亂碰撞。太太拉開窗簾,打開一扇窗,小蜜蜂被陽光吸引,嗡嗡的飛出窗外……

*


        部門主管在電話的另一端發出一連串指示,秘書急忙記下她的話。掛線後秘書提醒大家:「『女魔頭』正啟程回來!大家小心!」

        聽到宣佈後會計部的人不敢怠慢,立即登出facebook、關掉手機和放下報章,重新投入工作,現在辦公室裏又再次響起敲打鍵盤的聲音。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三十分鐘後辦公室的門「砰」的一聲打開,束起頭髮的「女魔頭」穿著筆挺的西服,拿著公事包,像一股暴烈而又充滿威脅性的颶風登陸會計部。她經過時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瑟縮在座位裏埋首工作,無人敢抬頭正視她。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秘書為「女魔頭」掛起外套,然後把一杯咖啡放在辦公桌的杯墊上(沖咖啡時要用90℃開水,加鮮奶和黃糖)。秘書戰戰兢兢,向她彙報工作的進度。「女魔頭」蹺著腿,板著臉,一邊呷咖啡一邊聆聽。秘書伴隨她多年,但從未見過她笑,她時常懷疑她可能患上某種肌肉硬化症,導致面部肌肉癱瘓……

        報告完畢,秘書向她遞上幾份文件,「女魔頭」仔細審閱,之後在文件上龍飛鳳舞地簽下「Rose Chan」的名字……

*


      「明恩!」   公公和婆婆向明恩揮手,遲到的明恩不停向兩位長輩致歉。

        侍者送上普洱茶,明恩馬上斟茶。公公嗜濃茶,相反婆婆不能承受濃茶的苦澀味,所以要用開水把茶沖淡後她才能夠飲用。選擇食物時婆婆很挑剔,公公又拿不定主意,導致明恩在點心紙上不斷劃改。

        喝了幾口茶後婆婆打開話匣子,她最關心孫女,話題總是離不開她。明恩向她彙報孫女的近況,她總是報喜不報憂,以免婆婆擔心和嘮叨(上次她知道孫女游泳後著涼便很痛心,更責怪她照顧不力)。

        公公和婆婆思想守舊,仍然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他們常希望她能辭掉工作,留在家中育兒。

      「自己的孩子怎能讓菲傭照顧?家庭和事業究竟哪樣比較重要?……」他們又趁機訓示她。明恩正襟危坐聆聽教誨,不住點頭。
        公公一邊進食一邊又談起數十年前日軍的暴行,更不厭其煩再次向明恩展示手臂上被日軍鞭打後留下的疤痕……

        被公公和婆婆折磨了將近一小時,明恩以「回公司開會」為藉口擺脫他們。臨離開時婆婆還不肯放過她,她命她下星期陪她到銀行辦理人民幣定存的手續和差遣她去灣仔購買海味……

*


        黃師奶收到「親子王國」的陳師奶的訊息後急急前往附近的化妝品店「掃平貨」。

        由於大部分貨品以八折出售,加上正值午膳時間,店裏擠得水泄不通。黃師奶拿著購物籃,隨著人潮逐步移行。她極力保持身體的平衡的同時,眼睛不停地在貨架上掃視。

        SK-II深層修護面膜(這裏的售價真的比專櫃的售價便宜,足足省下一百元!)……Clinique特效潤膚露(最適合我的乾性皮膚!)……Fancl納米卸妝液(雜誌時常推介,名模都使用它!)……Shiseido眼霜(據說能有效消除眼紋!)……Biotherm男士潔面凝膠(丈夫那枝快要用完。我快受不了這個男人!)……

        本著不要吃虧的心態,加上售貨員告訴她購物滿三千元可再獲折扣優惠,黃師奶近乎不能自控,把一件又一件的貨品放進購物籃裏。

      「奮戰」一輪後黃師奶拿著兩袋「戰利品」離開化妝品店,那刻她感到短暫的幸福和快樂。為了炫耀收穫,她迫不及待「自拍」,然後把相片寄給陳師奶……

*


        近日流出裁員的消息,公司上下人心惶惶,所以當某人被上司召喚時他的心頓時向下沉(陳小姐永遠記不起他的名字)。

        某人已在這公司工作近三十年,由於他的工作年資長,薪金較其他人高,解僱他能令公司省下一大筆錢,因此他極有可能成為裁員目標。因為這個原因,他每晚都輾轉難眠。

        進入辦公室後陳小姐冷冷地瞅著他,化了妝的臉上沒有流露一絲感情。某人弓著背凝立在她面前,緊張到快要窒息。

        陳小姐把他近來犯下的幾個小錯誤無限地放大,又以「處理帳目的效率未能與其他員工看齊」為理由決定不與他續約。某人的推斷果然正確,陳小姐真的要解僱他!某人含淚不斷哀求,希望挽留職位,但陳小姐說得斬釘截鐵,表明沒有商量餘地。

        某人的情緒變得激動,一向和善的他突然大吵大鬧,更揚言會作出報復行動。陳小姐預料到有這種事情發生,所以一早已安排保安員在門外戒備,保安員聽到吵嚷聲後立即衝入辦公室,揪著某人離開。

        陳小姐其實一直想將這些老傢伙逐出公司(她最討厭喋喋不休的長者),現在她終於如願以償,只要辭退他們,以後這個部門的運作肯定更加順暢!

        窗邊的一株植物不知是因為缺水抑或是抵受不住冷氣機的吹襲,黯然垂下頭來,若不立即澆水相信快要枯萎。陳小姐盯著植物若有所思,工作前她把杯裏餘下的咖啡倒進盆栽裏……

*


Login:Rose
Password:*******
       玫瑰登入聊天室,2046剛巧在線,二人隨即聊起來。
2046:玫瑰!你去咗邊?幾日無上網,miss u so much!
玫瑰:呢排要溫習,無時間上網!好慘!>_<
2046:你做緊mud?
玫瑰:啱啱放學,搭緊mtr返屋企law!你呢?
2046:系宿舍打緊機,出嚟見面la!
玫瑰:exam完先算!
2046:next week你19歲生日,不如出mk慶生!^_^
玫瑰:你玩緊mud嘢game ar?
2046:你又轉話題!次次約你都唔出嚟!又唔肯send相比我!
玫瑰:我要落車la,遲d再傾!
        認識了兩個月後2046不斷要求見面,玫瑰虛構的身份快被揭穿。露出馬腳前她決定忍痛結束這段虛擬的關係(facebook上的照片顯示2046長得頗英俊!),轉換一個名字,在另一個交友網站上開設一個新的帳戶,談另一場的柏拉圖式戀愛……

*


        蜘蛛精補妝後便離開公司,準備去與丈夫唐僧會合。因為牛魔王和鐵扇公主在香港轉機回加拿大前想與他們短聚,所以下班後他們便急召計程車趕去赴會。

        見面時牛魔王和鐵扇公主依照西方人的習俗,向友人送上擁抱(在加拿大住了幾年後他們已被徹底『西化』),之後兩對夫婦坐到餐廳的一角談天。

        中學時代他們都是話劇社的成員,演出西遊記後他們便以劇中人的名字互相稱呼,久而久之大家更忘掉對方原來的姓名!

        兩年沒有見面,他們抓緊機會訴說家庭和工作的現況,分享育兒心得和旅遊見聞,一同追念求學時期的往事。每當蜘蛛精繪影繪聲地談及當年戲弄老師的經過時,笑聲便此起彼伏,她比手畫腳,差點推翻面前的水杯……

        蜘蛛精一直偎依在唐僧身邊,唐僧亦對妻子百般呵護,二人猶如熱戀中的情侶。此情此景令鐵扇公主非常妒忌。至今她都不明白為何年少時唐僧會戀上蜘蛛精?她明明比她漂亮,成績也比她優異,但唐僧偏偏愛上平庸的她(試問妖精怎配得上聖僧?)雖然現在鐵扇公主擁有一段美滿婚姻,但她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女人的心胸始終是狹窄的……

         時間沒有停下腳步來讓他們詳談,牛魔王和鐵扇公主也是時候前往機場,雖然依依不捨,他們還是要向朋友道別。

         結帳時蜘蛛精堅持請客,她從皮夾裏掏出其中一張信用卡,猶豫了一會後她終於記起卡主的姓名,在帳單上以「陳明恩」的身份簽帳……

*


        先生和太太準備洗澡,先生吩咐菲傭開啟熱水爐和從衣櫥裏取出毛巾。

        經過一天的工作和應酬後Rose Chan 筋疲力竭,她將公事包摜到沙發上,然後脫下外套和高跟鞋。她半躺下來,盡情放鬆,此刻她不再須要在下屬和朋友面前裝模作樣。

        電話響起來,Rose Chan拿起電話筒,婆婆響亮的聲音差點震破她的耳膜。婆婆來電的目的是為了告訴她購買海味的清單,明恩唯唯諾諾,一邊聆聽一邊作記錄。傳達命令後婆婆想與孫女閒談,女兒看卡通片看得出神,明恩花了很大努力,軟硬兼施,女兒才肯與嫲嫲說話。

        丈夫踱進浴室,一聲不響的,與之前判若兩人。黃師奶偷空翻報紙,查看超市有甚麼優惠貨品,同時剪下快餐店的折扣券。
        輪到黃師奶洗澡。清潔身體後她進行卸妝,抹去化妝品,她幾乎認不出自己,眼袋、皺紋和色斑盡現,瞬間蒼老了十年。再看看自己的身體,乳房和皮肉開始鬆垂,好像一具洩氣的皮囊。歲月不饒人,昔日盛放的玫瑰已在凋謝!她急忙敷上面膜,之後塗上剛購買的特效潤膚露和眼霜,嘗試修補殘破的面容。

        玫瑰哼著流行曲步出浴室。空氣裏瀰漫著一陣怪味,好像甚麼東西正被烘烤!她循著氣味走到客廳,原來菲傭正在燙衣服,她又忘記調低熨斗的溫度,把她的新裙子燒焦了(早前她已經犯過同樣的錯誤)!

        黃太罵了幾句粗話,她忍無可忍,決定解僱她。解僱她前女魔頭誓要給她教訓,她一手奪去熨斗,然後用它壓向菲傭的手臂!

        被灼的菲傭禁不住慘叫,黃太闖禍了,一時間不知所措,玫瑰亦被嚇得面色煞白。女魔頭極力保持冷靜,依然深信這女人是罪有應得。這時丈夫和女兒聞聲而至,蜘蛛精好像見到救星,立即撲入丈夫懷裏……

*


        男人和女人先後進入寢室。女人坐在梳妝枱前填寫幼稚園報名表,男人躺在床上閱讀。

        閱讀了一會後男人合上書本,鎖上寢室的門。他突然拉起女人,把她粗暴地推到床上。男人把女人脫光,脫衣時更撕破她的內衣。他抓住她的乳房、狂吻她的身體、拉扯她的頭髮、舔吮她的下體……

        男人和女人幹著天下間男人和女人常幹的事。女人迎合男人擺出各種姿勢(她在享受?受苦?抑或受辱?),像做劇烈運動,二人不停喘息,面紅耳赤,汗水不斷湧出。

        經過一輪吻呀摸呀插呀咬呀捏呀搓呀揉呀磨呀後他們同時達到高潮,時間的概念被剝奪,此時可能是瞬間,亦可能是永恆。兩頭動物發出原始的呻吟和叫喊,之後便無聲的軟癱在床上。

        交歡後他們拾起地上的衣服,整理一番後女人繼續在報名表上填上適當的資料,男人則若無其事,點燃了一根香煙,一邊抽煙一邊追看剛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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