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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參賽作品] 《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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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懿 固定筆手 2014-2-19 00:55:21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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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白懿 於 2014-2-26 03:14 編輯




她不過是想人摸摸她,讓她記得那些手的表情。


手是有表情的。乂眉上理論課,八點半的課,好不容易撐起身來,支著腮打著瞌睡幾近睡去時,教授忽然這樣說。她就掃了一眼附近的同學,轉著筆,抱著手臂,按電話,抄寫,把玩頭髮,靈動的,豐富的,好看的手。她望了望自己的手,偏向黝黑,右手背的左上方有痣,淡色又帶點黯褪,兒時母親以為那是污漬,老罵她玩得瘋孩子一般,手也沒洗乾淨,忒也夠不衛生的。抓起她的手用毛巾使勁搓啊,活像日常蹲在地上哈著腰搓家具的搓,搓她的怨啊搓她的恨。搓得起紅了乂眉想哭又不敢,才怯怯說句那是生來就有的,時時刻刻反覆提醒。母才罷了休,真髒,邊說邊扭毛巾。乂眉望了望自己的手,覺得真髒,生來就髒。


好看的人不僅字寫來好看,寫字時的觀貌同樣好看。少笙坐在乂眉前面寫筆記——正確的說法是,她故意選擇坐在他身後,注望他,不動聲息的。他的手,白晢的手,修長的手指和那些彎折分明的關節,抄寫時手腕和著拇指和食指的力度偶然輕輕晃動,輕得好像擱在岸上漸近死亡而遲慢起伏的魚腮。百無聊賴時,還會微夾拇指和食指間的筆,轉起圈來,漸慢地頓在手中又來一次反方向的,如此重覆,輕佻的轉。這是一種挑逗,乂眉這麼相信。


她喜歡看人們的手,特別是她喜歡的那些人,精緻而靈巧的手,不像她,又黑又粗的手指,骯髒。少笙的字好看,一勾一勒都有著力量,彷彿他這人平常含蓄溫靜的,卻是把所有尖銳和稜角都投諸字裡。她知道他的字,上學期她考那課古文,苦惱了半天都記不起甚麼是辨偽八法,最後只寫了一頁單行紙就罷了合上答題本傳上去。她從後面接過同學的,流麗又灑脫的字,趙少笙。還有那手,骨骼分明,每根手指都特別的有力。她就記住他,又自卑又妒嫉的記住他。

下課了楊海來接她,守在講堂門口摩著手掌呵溫溫的氣,合十一樣,向著她笑。乂眉說你沒課了嗎?他說剛上完課社會學,在附近順道過來。她卻知道他上午根本沒課,聳一下肩不置可否,他們就開始一起走。乂眉那麼聰明,兩人並排走,手背和手背不經意擦過,肌膚的質感和溫度。她就把左肩上的袋拿下來往右肩提,空出足夠距離漸趨拉近。起初只是指尖碰觸,他的指抹過她手背,指甲輕微的鈍角刮過皮膚,又謹慎錯開。但是乂眉的手不嫩滑,容易出汗,肌紋粗深,她不敢乘勢握過他的手,即使楊海也不是個好看而突出的男生,少笙也不是,但他有好看的字,和他的手。

九歲的乂眉上體育課,玩集體遊戲,糖痴豆,兩個人一組,圍成圈子,再挑一組一個當鬼一個逃跑,抓著誰的手旁邊的人就要跑。乂眉戴黑框眼鏡,恆常和與她同樣沉默的女孩一組,圍住了天空。她恍神時這麼覺得,直至那個男孩極其興奮地往她這邊跑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近乎粗暴地拽她的手臂,套著她的前臂,乂眉就感覺到他每根手指的掐壓,使勁的,不知輕重的,沒有留情。潮熱的夏天,她的臂有微長的汗毛,滲出了細細的汗。她陌生而害怕,恍若首次來潮的孩子醒來面及殷紅的內褲,惴惴不安。

他們玩火車過隧道,兩個人手扣著手,高拱過頭,讓手搭肩而串成的列隊穿過,老師隨便喚了兩個學號的同學,一個是她,一個是那男孩。他們扣著手,十指緊扣,掌心貼著掌心,有力得拇指下掌心邊緣那塊肌肉相互推擠,指尖逐一如同相框上的扣子扳下,指縫因夾挾著彼此的指頭而微微疼痛。乂眉不知道何以她能夠如此清晰地描述這種接觸,又深刻又難為情。而這樣的框洞任由隊伍穿過,好像一根毛蟲。下課了她在洗手間換回校服,她悄悄的,嗅了嗅自己的手,因握扣得太久而交換了汗水的味道,淡淡的體味。

少笙少笙。乂眉在宿舍的床上,依在胡桃大腿上,心裡反反覆覆唸他的名字,又喊了出口。胡桃把玩她的髮,梳過髮梢,挽她的髮綹到耳畔,癢癢的。胡桃溫情嫻淑,望著她的側臉柔柔地笑,說起話來彷彿聽到有流水打落竹筒,著她別老是這般憂憂愁愁,法子總是有的。不是,不是這樣,胡桃,還有個楊海。乂眉悶著嗓子,我捨不得的楊海。胡桃低聲說,你倒也挺貪心的。乂眉就撐起身子,一臉苦兮兮睨著胡桃,又像是告訴自己道,所以我注定得不到少笙,我注定得不到。

文學概論課,導修分組,乂眉在課裡不出眾,也不認識甚麼人,便落了單。助教就把她編到少笙的組別——哪有這麼巧。那是因為她悄悄瞟了題目分組,少笙分了往夏宇的《擁抱》,她就跟助教說她喜歡新詩,這些小把戲總是耍不膩的。他們一組,其他組員都跟少笙熟稔,他是組長,來向她要電話,要開wtatsappgroup。他問她拿電話時多麼的不湊巧,她一直想著那是甚麼樣的狀況下,沒承想他竟挑了她在餐廳排隊買飯時——楊海牽著她的手,親暱地討論著該吃甚麼,少笙到收銀處旁的餐具處拿刀叉,見著她便問,請問,你是不是李乂眉。她的心涼得像墮水的人,他又道,我認得你,你坐在我後面。抱歉,能給我你的電話麼,我們導修分到了一組,剛剛下課你們倆走得太急,我來不及問。

這不過是一個簡潔的提問,在那之前他是不曾跟她說過話的,當然,她聽過他的聲音——下課時,同學們開始劃分成不同的群組和團體,總有一群男生會來拍少笙的肩,他就一笑,爽氣的,跟他們說鬧起來。她在後座,緩慢地收拾文具和書本,聽著他們的談話,一剎那恍惚起來:若他也這般,願意搭她的肩,僅僅如此,她也覺得足矣。乃至後來,楊海緊緊抱著她時,偶然她會不耐煩地稍微甩開,讓他有點抽離又守禮地搭她的肩,她就想,這是少笙,疏疏淡淡的,一切與他無關。

可現下,乂眉是連甩開楊海那手的氣力也沒了,只得反反覆覆地咬起唇來。如她所想,甚麼都和少笙無關,卻是因著他的,這怪得了誰。她的心直直沉下去,連同她的人。誰教她早早無所謂的投了海,楊海就是那汨汨的海。乂眉垂下眼,她是這般貪心,打從前起就是。爸爸買了兩個甜筒,薄荷和芒果,讓她先選,她後來就邊吃著芒果邊後悔,巴巴地望著父親撕著包裝紙,悶悶不樂,卻不敢說她也要,她不會的,只是巴望著但是不會坦白的。乂眉就是這樣怨恨著自己,咬著唇,咬得下唇有清晰的齒印,楊海擔憂地問怎麼了。她又搖搖頭,攏著眉說很好,看,她就是這樣子。

十六歲的乂眉上中學,一個人上補習社,學習,回家。母親缺席生命,單親家庭,她愛父親但父親不在家,母親只是留給她她的手真髒的自卑。她買菜回家做飯,蒸水蛋伴一碗白飯。她掀開煲子蓋,焗熱的水蒸氣燙到食指尖,像被刀片剖了一痕,不管沖多少冷水還是腫起小小的水泡。乂眉的手總是常常受傷的,住在旁邊的拇指,早幾天才被木門夾到,瘀黑的血蓄在指甲後,像室內的溫度計,隔在管內深稠的液體。她逢星期日去老人院做義工,阿婆說,你要拿根針戳進去,把血放出來才行。她回家,把量著那根針很久很久,乂眉是怕疼的,誰不怕,但還是戳了進去,血真是這般流出來,可那裡便成了斷甲,異常醜陋。她不敢讓同學看到:粗黑的手還有嘔心的甲。她就纏著創可貼,貼得太緊晚上撕落時和著傷口便疼得倒抽一口氣,但同學問她沒事麼,她總是唯唯諾諾說好,看,她就是這樣子。

到後來在那底下又長了層新的,她便把舊的外層剝了去,撕裂自己的甲,這種認知讓她覺得正在傷害自己身體一部分,併除甚麼可又築起了甚麼。可這有甚麼關係,她的手不好看,沒有珍惜的價值,不要緊的。

有男同學約她看電影,她就好,去看Amour,法文中的愛,她不知道甚麼是愛,怎樣才算上愛,會做飯給你吃嗎,會為你擋你子彈麼,還是不過是牽你的手。他們在戲院,手擱在手柄上,赤裸裸又含蓄的暴露,目光向前,專心致志留意熒幕。視覺和觸覺分割成兩道界域,他們在色彩的劇情中,但男同學的手這樣籐蔓一樣覆上她的手,從上而下的,圈著她的手背,壓桍了她的恪守。她的認知只剩下他掌心的溫度,以及他牽她的手。他牽她的手。她沒有甩開,即使她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他。

她不知道牽了手就是一起,是這麼慎重的事嗎,但是爸媽牽過了手還是會在最後指著彼此的鼻尖大罵。楊海喜歡掐她的鼻尖,掐她的臉頰,說那嫩嫩軟軟的好好掐,她裹上他的手,撫著那些肌理。他們這樣就在一起,可是她甚麼都沒說過,她只是渴望有人摸摸她,拍她的頭也好,掐她的臉也好,其實不需要愛,雖然不知怎地總是附加在這種互動中。那她就順道說好。

導修小組在餐廳開會,乂眉先到了,在廂座一端坐下來,後來甲來了,坐在她對面。少笙是第三個來的,她的眼斜斜望著他,身子保持微微傾在桌上,卻掂量著少笙會坐誰的那邊,不斷地猜猜猜猜,直至他毫無異樣而自然地坐了在她旁邊,乂眉才意識到自己在那莫大的驚愕中而生的歡喜,又連著理性而來的失落,這是沒有別的意思的,沒有。開會時,當同學甲同學乙說話時,乂眉注意到少笙總是不自覺地轉著筆,順暢又靈捷的,不會甩出手去,又是那些手指,修長好看的手指。所以當乂眉終於想起她也該抄些甚麼卻在翻背包時想起自己是上完體育課過來所以忘了拿筆時,少笙把手上的筆給了她。乂眉的心就在那瞬間彷彿要開出花來,一直至開會完結前她的心思都飄了去怎樣不把那筆還回去的藉口上,誰知道她還未打好腹稿,少笙便因趕著上課而匆匆收拾完東西離去,那筆呢,自是順理成章地成了她的。

她老是望著那筆,提著,卻不敢寫下去,藍色的墨水筆,少笙寫得流麗爽約,她的字不好,動下筆來只怕要糟塌了這筆。卻又想像,握這筆時,少笙也在握著,相互的廝磨。胡桃看她拿著那筆笑得歡愉,問她怎麼了,她擺著手,稍稍歛了笑容,低低道了句,胡桃,我真賤,我真是受不得別人好。

乂眉和男同學只是好了一個月,他常常傳短訊:「Ilove you 」、「Imissyou」,她就想他是怎樣用指頭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但是手和愛情有關嗎,用手打出來的想念有多真實呢,不過有東西是真實的麼。他們牽手,穿著白白的校服,接吻,他吮吸一樣吻她。在公園,晚上的公園,他說能不能去你家,她搖搖頭,哪怕家裡沒人也不敢,那裡與他無關。於是他們在公園的長椅上相擁,他掃她的背,上下一下一下的掃,又咬她耳垂,拉落她背上的拉鍊,這嚇壞了她,但那些惶恐和不情願都被他一一吞下,她來不及告訴他那底下有一副並不娟好的身體他就擠揉她的胸,不溫柔也不美好。他的手,粗獷而且多毛,好像一隻猿猴。手指拍地解落她的胸罩,粗厲的指甲刮到乳房的肉,拇指摩挲小小的,黝黑的乳頭,冰冷的指頭。乂眉倒抽口氣,微微喘息,即使她不怎樣快樂。又抱著他的頭,手指插按在他深黑的髮間,好像摸到了他的殼。街燈的光打落在長椅上,男同學的手指探在裙子下,摸到大腿,一直上一直上,她就感到他指尖的炙熱。溫慢、磨擦、撫掃,乂眉只是不斷想像那些屈曲起來手指鼓起的關節會是多麼分明。他們互相撫摸。乂眉其實已經不記得有沒有跟他做愛,但撫摸是肯定有的,她仍然清晰記得這種初起時的慾望,無人的公園、下課後的課室、小小的巷子,性的觸碰,有時隔著衣服,有時像一尾蛇一樣伸進去,或溫柔或煽情,或粗厲或急匆。她知道的,她的身體裡有巨大的海,只有如此她才能感受到,像魚一樣的躍動和實在,拋下惘泊。

但是後來,後來男同學就不愛她了,也許是因為他先發現了她不愛他,但那對她來說那是沒法子的。她就被丟下了,乂眉從來不會說出來,也不會說討厭,不管愛或不愛。她不懂,男同學說分手,她嗯,男同學就抓住她的手,使勁用力得她的手腕骨都鼓起來,深紫的指痕,原來手能這般可怖。好像小時候,她跟母嚷著說要抱抱,母不應,她就大吵,又是哭又是鬧,母於是一把甩了她一記耳光。她就住了口,深刻的指痕,五根連掌印鐫了在臉頰,還有尖銳的指甲劃下的微紅。乂眉看見自己站在海灘,潮漲了,巨人一樣的浪拍面而至,沒有人要救她。巨大的海,從此再沒有岸。

後來她的男朋友們,總是先耐不下去就離開。起初乂眉也不懂反應,漸漸,就花半天至一天的時間,咬著指甲支著腮仰著頭,一聲不吭好久好久。一下一下,結實地咬著指甲,甚至咬裂掉出血也感覺不到。再後來,甚至連指頭都咬起來,無痛感一般。乂眉的齒機械地壓釘著柔軟的肉,直至拓出了指骨的輪廓,遺下深刻的齒印。

少笙少笙。乂眉睡得不好,睡到下午才醒來,掩著臉,狠狠地咬起手背的肉。胡桃剛上完早上的課回來,陽光映在她微金的髮上。她湊在她跟前,拉開她的手,又以指尖撥過她額前瀏海,低低說,楊海來了,在飯堂等你。

楊海和她邊吃飯邊說起早上旁聽的哲學概論,希臘神話的悲劇,阿里士多德和尼采的悲劇理論。他說起話來時,空著的一隻手總是筆直而且手指緊攏地比畫,在說到一些精采的部分時更會醒目地打一個響指,以一種非常具說服力的手勢展示出去,就像他這個人。乂眉想,這種手和少笙的又是不同的,不特別白晢好看,但是有力,突出,青筋時常現在手上,抱著她時特別的緊。她就在這樣的懷擁中閉了眼,舒心得甚麼都不願管。

她幾乎就要問,悲劇可以被理論分析,那麼愛可不可以。她時常覺得悲劇源自於愛,普遍都是,Echo為得不到Narcissus而憔悴,Narcissus為愛上自己的倒影但觸摸不到而憂傷,不是基於愛嗎。得到是不是只要合攏手掌就是了。撫摸和觸碰與愛有關麼,她是因為愛而容許接觸抑或剛剛相反。那麼手又是甚麼。

但是少笙也不是沒碰過她,那次開會後又開過一次,好些組員趕著補習或上課,遺下他們倆有空就慢條斯理地收拾東西,從教學樓下邊說邊走,他們快要踏下斑馬線時,有車飛掠,她偏著頭應對也沒發現,才一登步,少笙就「欸!」一聲一把扯她的衣袖拽她的上臂回來,緊緊地抓著,其實也不過是那一剎那。乂眉心裡太清楚就是誰都必定會這般拽她回來,如同他也必定會拽別人一樣,但她心裡終究是歡喜的,畢竟他那樣抓她的手,她就覺得他是關注她的,著緊她的,一種無比親暱的隱喻,比楊海更親暱。

哪怕是她和楊海做愛。他們躺在床上,髮在枕頭上散開。她穿恤衫,楊海一個鈕子一個鈕子解開,利落的,乾脆的,雖然他的手不及少笙靈巧,乂眉想。解至肚臍附近最後一枚,她一陣酥麻,按住他的手,就握著好半晌不動。楊海吻著她問怎麼了,她搖搖頭又鬆下手來,他就脫了她的胸罩摸她的乳。

如同起初情欲來臨時,他也是這般,手半帶試探,半帶欲望,遲慢地在身上游移,從頸開始。啟始時不過是輕慢的、不經意的,一根手指和著指甲稍微拂過頸背,摩挲肌膚的細軟,髮綹揚起又貼近頰畔,刺刺的癢。鎖骨下就是胸脯,他極輕撫過,隔著衣衫揉搓著她的乳,柔細地,一下一下,布料因被扯皺而抖出了淡弱的雜音。她的臉上蔓上潮紅,喘息。她要和他做愛,她要和一個愛她的男人做愛,特別是在她不能確認自己的時候。

他們做愛,她需要一種性的歡愉教自己踏實,一種無與倫比的快樂,激烈得把所有一切拋諸腦後。當他充滿她的身體時她緊緊抱著他,銳利的指甲暴烈地戳掐在楊海的背上。這與日常的乂眉完全相悖,但她那麼清楚,那是她,那才是她。但也不過僅僅如此,當他開始律動時,就是呻吟,她也是低低的。

最後一次開會,導修翌日就要匯報,分配好工作後散會時已是夜半,組員相繼離開。只有他們倆在彌敦道,乂眉乘小巴回宿舍,少笙趕地鐵尾班車。但乂眉的憂愁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了,她不知道這次導修後,還有甚麼機會能名正言順地和少笙相處,猶其是少笙完全清楚她和楊海,走著走著步履就慢了起來。少笙卻把那理解成匯報前的憂心,特地走過去她那。乂眉個子比較小,他就微微俯下身,揉了揉她的頭,拍了拍她的肩,讓她放鬆點。不要太擔心,萬事有我。

不過是這一句話,乂眉驀然抬起頭,定睛地盯著少笙搭在她肩上的手。她從來沒有聽過這句話,她心裡無比清楚,無比的清楚這僅僅是安慰。但沒有人曾告訴她,哪怕是安慰。她低頭道謝,趕緊登上往大埔的小巴。靠窗的位置,窗外畫面並不連貫,時而是公路上的圍欄,時而是光亮的招牌掛滿兩岸,或是眨眼就逝,渺小得像沙粒的人們。風呼呼地刮進來,乂眉止不住地打噴嚏,眼睛和鼻子發紅,目光流轉到擱在窗畔,磨礪得發亮的不鏽鋼扶手,有深淺長短不一的刮痕,像許多重大的傷口。她伸手握住穩住身子,此時電話的熒幕一閃一暗,為著開會校了靜音,遺下「楊海」的名字這樣反反覆覆,許是擔心她晚了回去。她握緊電話,覺得頭被風吹得好疼,開始掉眼淚,掉好多眼淚。她又感覺到身體裡的海不平靜,翻起可怕的浪,像要把她捲進海底一般。她找不到岸,她貪婪、不知足,但又怯懦,不敢坦白,她多麼懂得自己糟糕的慾望,但她能怎麼辦,她不敢的,她甚麼都不敢的。

小巴依舊開著,乂眉沒有聽電話,只是用那隻黝黑又帶著痣,教她老是自卑的手,一下一下,細細地拭著淚。

—完—





本帖最後由 魚仔ABC 於 2014-2-19 20:32 編輯

作品敘述了一個少女的自卑和猶豫的情感狀態。表面上看起來難以取捨,其實這是大多數人都遭遇過的或者說一生都相伴相隨的慾望缺陷,這就是經濟學所描述的『機會成本』吧!它們之間有著很多異曲同工之處。『吃的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騎驢找馬』是人最常見的博弈謀略,亦是人性和道德關係中的微妙之處。
如果能把主旨錘煉得更清晰,相信作品會更上一層樓。
最後祝作品好運!
有一點邱妙律式的自虐, 病態的風格
對性的描寫坦率而不別扭
論文筆和小說技巧, 絶對超哂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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