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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 小劉伶 - 第三回 - 反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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鏢局所仗以立業者,非十八般兵器,非鏢師人多勢眾,更非鏢頭武藝高強,而是與江湖和官府結下的交情。

銅人鏢局在四海通行無阻,全仗江湖朋友和逹官貴人的支持。鏢局交友不問出身底細,不論名門正派、三教九流、朝廷官府,只要有利本業,鏢局都一一把結。鏢局只交朋友,不樹敵人,要做到面面俱圓,此絕非易事。李指鋒以豪氣爽快見稱,江湖朋友很賣他的賬;副鏢頭劉德成擅於跟人打交道,長袖善舞,在官場有不少知交,亦是功不可沒。二人合作無間,成就銅門鏢局赫赫名堂。

行鏢有如行軍。鏢局應鏢物價值調動鏢師,少至六人,多至十多人,穿整齊衣履,馳馬驅車,大張鏢旗,鑼鼓喧天,以壯大行色。鏢局大事鋪張,以知會江湖同道,望高抬貴手,借道放行。鏢門鏢局在江湖朋友不少,官府也受過其好處,行鏢自是一帆風順。

然而,密鏢卻無前例,教李指鋒煞費苦心。

李指鋒盤算了一夜,只睡了個多時辰,聞雞初啼,乃如常起來練功。恰巧李元隼解溲經過,聞見颼颼拳風,知其父在練武,猛地回身,卻聽李指鋒喝道:「何故鬼鬼祟祟,給我過來。」李元隼連忙推起笑臉,躬身行禮,回道:「爹早安!孩兒怕打擾爹練功,所以…」李指鋒沒待他分辯,打斷道:「師伯的鏢克日起行,你有何良策,說給我聽。」李元隼想了會,回道:「爹是否勢在必行?」李指鋒義正辭嚴的道:「當然!男兒豈可言而無信,何況我們作這行當,最重信用。」李指鋒支吾了一會,心道:「爹素來獨斷,如再拂逆其意,徒招責備而已。」乃道:「既是勢在必行,孩兒認為不宜太過張揚。」李指鋒道:「何以見得?」李元隼道:「這趟密鏢的報酬太大,可知鏢物價值不菲,只怕漏了風聲,遭人暗算。」李指鋒點頭稱是,着他說下去。

李元隼見其父神色稍和,心下略寬,接着道:「孩兒認為可兵分兩路,第一路人馬大張旗鼓,虛張聲勢,迂道而行;另一路駕快馬加鞭,直抵江南。如此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李指鋒捋着鬚子,點頭稱是,復道:「好,就依你計策。兩路人馬,誰來帶領,說給我聽。」李元隼想了半晌,回道:「為保鏢物不失,小路人馬宜由爹親自帶領,我和劉副鏢頭帶領大路人馬,在江南取齊。」李指鋒卻道:「不可!鏢頭不在大隊,難免惹人懷疑。」李元隼好生訝異,問道:「爹的意思是…」李指鋒道:「我和劉德成領大隊,你只帶趙鐵生隨行,互相照應,將鏢物送到江南。」李元隼未料父親竟委以重任,急道:「爹,此事重大,孩子怕不能勝任。」李指鋒兩行濃眉猛蹙,厲色責道:「非不能勝任,就怕你醉酒誤事。」李元隼忙道:「孩兒已汲取教訓,不敢再犯。」李指鋒道:「只要你滴酒不沾,自可當此大任。」李指鋒教子甚嚴,難得有褒獎的話,李元隼心裏歡喜,笑道:「孩兒定不負爹重托,不沾滴酒,把鏢物送往江南。」

李指鋒在園內的石櫈坐下,抹去汗水,呷了一口釅茶,又道:「你可記得李家家訓?」李元隼朗道:「無愧天地,志在四方,孩兒銘記在心。」李指鋒心裏欣慰,點了頭,又道:「無愧天地,志在四方,這單不是鏢局經營之方,也是爹的處世之道。爹沒讀過聖賢書,奔走大半生,領略了這八字道理,他日鏢局關了,你也得秉此八字做人。」李元隼大驚,忙道:「爹要關了鏢局?」李指鋒道:「你知道便可,莫要說出來,待大事一了,我會向眾兄弟交代。」李元隼道:「鏢局乃爹的心血,何以突然關了?」李指鋒望向遠處,徐徐道:「江湖險惡,非安生立命之地,我不想李家後代在江湖裏混。」李元隼凝視父親的臉,目光不像往常銳利,斑駁的兩鬢隨風飄絮,略見英雄晚景,不禁心裏一酸。李指鋒接着道:「我讀書不多,別無所長,苦無生計才闖蕩江湖。難得你生在盛世,無必要在刀口度日;況你讀過些書,即使沒有鏢局,也不愁衣食。」李元隼道:「爹不是不喜歡孩兒考舉人嗎?」李指鋒道:「讀書不一定做官,難道只有做官一途才不愁衣食嗎?」李元隼笑道:「孩兒想光宗耀祖。」李指鋒啐道:「吥!誰要你光宗耀祖,我也不知自己祖宗是誰哩。我跟你說,我就是李家的祖宗,今日多立一條家訓,李家世世代代,不許做滿人的官。」李元隼道:「爹教訓極是,孩兒銘記在心。」

李指鋒教子甚嚴,平日對着兒子板起鐵面,甚少閒聊,難得如今天談得暢快。劉德成應李指鋒吩咐,召集了鏢師,卻久久不見他的蹤影,遂到園子看個究竟。李指鋒見劉德成來到,頓記起要辦正事,匆匆穿起衣服,與李元隼走到正廳,見鏢師齊集,列隊站在堂內,一同拱手呼道:「鏢頭早安!」銅門鏢局之鏢師由李指鋒親自調教,武功了得自不待說,其紀律嚴明,就是八旗子弟也不過如此。李指鋒拱手回道:「兄弟早安。」

李指鋒看眾人衣履整齊,精神飽滿,不枉多年苦心經營,頓生不捨之意,但依然板起鐵面,振聲道:「鏢局接了一趟重鏢往江南,我要盡傾鏢局之力,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劉德成道:「兄弟已整裝待發,一切聽從鏢頭吩咐。」李指鋒點了頭,接着道:「銅門鏢局有今時今日,全仗兄弟同心戮力,待正事辦妥,我自有重賞。」李指鋒平素闊綽,待人甚厚,鏢師無不笑逐顏開,又聽李指鋒吩咐:「你們作多帶鑼鼓,四豎鏢旗,場面要熱鬧。好好收拾,飽食一頓,辰時出發。」鏢師一同應喏,分頭打點行裝。

李指鋒無暇吃早飯,向劉德成問道:「鐵甲車可已準備好。」劉德成道:「已準備妥當,就放在外園。」李指鋒點頭,道:「你去打點別的,我檢查鏢車。」遂獨自到外園檢查。鐵甲車是銅門鏢局的獨門鏢車,以熟鐵打成,重百斤,用兩匹馬拉動,雖然笨重,卻堅固非常。李指鋒繞車走了一回,確保鏢車無損,然後放入一包東西,關上車門,加了一把大鎖,正忙碌間,忽聽蘇言悅喚道:「一切準備妥當,請鏢頭放心。」李指鋒回頭,見蘇言悅換了一件粗衣,頭戴一頂布帽,收起雲鬢,結一尾長鞭,綰起兩袖,活像個男兒漢。李指鋒見其這身打扮,不禁失笑。蘇言悅裝出漢子腔兒,揖道:「見過鏢頭。」李指鋒亦裝出架子,吩咐道:「給我留神,莫出亂子。」蘇言悅屈膝道了萬福,頓記起已作男兒打扮,輒肅然垂頭,作了個揖,舉止好生怪異;夫妻相顧,不禁笑了起來。

倏到辰時,一切準備停當,鏢師紛紛回到正廳,見蘇言悅喬裝易容,方知她亦隨行,納罕之餘,也讚其喬裝神似。眾人談笑間,劉德成匆忙奔來,只見他大汗如豆,神色慌張。李指鋒心感不妙,果聽其道:「鏢頭,不好,孫大人帶了很多官兵,要見鏢頭。」

孫大人是兩廣總督孫士毅,銅門鏢局在廣東行走,歲奉節儀,算是有點交情,平日卻少有往來。李指鋒好生訝異:「何事驚動孫大人?」他久涉江湖,練達沉穩功夫,兀自神色不動,向劉德成道:「銅門鏢局打開大門作正當生意,沒偷沒搶,恁的慌張。你招呼孫大人,我換件衣裳,轉頭就來。」劉德成唱喏,匆匆回去打點。李元隼轉頭向趙鐵生道:「事出突然,你馬上和少爺出發。」

原來李指鋒徹夜想出計策,還來不及和李元隼商量,先告知趙鐵生,將鏢物和信箋交諸託管。趙鐵生知責任重大,早將密鏢和信箋放在包袱,隨身攜帶,立可起行,只是鏢局外官兵處處,正苦惱間,卻聽李指鋒向李元隼叮嚀:「趙鐵生雖跟你年紀相若,但持重可靠,不論任事,你也得跟他商量,互相照應。」李元隼躊躇未決,答道:「爹,孫大人忽然到訪,想必生了大事。」李指鋒道:「天塌下來有爹在,不用你來操心。你有重任在身,莫拖泥帶水,速帶趙鐵生循秘道走。」李元隼心裏不願,蘇言悅也覺事出巧合,只怕連累兒子,勸道:「你快去罷,萬事有爹在,不別牽掛。」李元隼違拗不過,乃道:「好的,孩兒去了,爹娘保重。」蘇言悅道:「你要小心身子。」李指鋒接着道:「莫要借酒生事。」李元隼一一應允,匆匆拾起包袱,帶趙鐵生來到祠堂。

李家因無先人,祠堂大門常關,鮮有人來,趙鐵生也是初到這兒。大門甫開,一陣潮霉氣味撲鼻,李指鋒先走進去,叫趙鐵生關好門。趙鐵生打量四周,祠堂空空如也,只攞了一張黃梨木壇,沒有香火,壇上立了一面木牌,刻了「堂上顯祖考李公」一行金字。李指鋒常謂走鏢凶險,怕客死異鄉,早已建下祠堂,立了名牌,空着名字,一旦遇了不測即可補上。趙鐵生擔心官兵追來,乃道:「官兵頃刻便到,不好多耽誤了。」李元隼睨了一眼,沒有回話,只見他一把手抓住李指鋒的神主牌,扭了數下,然後退了兩步,忽聞隆隆聲響,木壇徐徐朝二人移近。趙鐵生大驚,只道鬼怪作祟,急急退下數步。李元隼見狀,不屑的道:「你真膽小如鼠。」當下不去管他,獨自走到壇後,倏已不見身影。趙鐵生大異,匆匆趕來,乍見木壇之後有個小洞,一條小石梯迤邐而下。趙鐵生恍然大悟,心道:「想不到鏢頭有此後着。」趙鐵生小心走了進去,石道恰可容身,黑不見底,忽聞隆隆之聲,眼前一片漆黑,頂上之門自業已封了,正是伸手不見五指。趙鐵生撫着兩壁走,走了片刻,石梯已盡,石道越發寬敞,且見一點光亮。趙鐵生膽氣斗增,加快步伐,又走了一會,豁然開朗,抬頭看,頂上有一個小洞口。趙鐵生提起內勁,輕輕一躍,驟跳出石洞,方知是一口沽井。

李元隼站着一旁等他,滿臉不耐煩,怨道:「手腳太慢了。」說罷回頭就走,趙鐵生好生沒趣,只好跟着,一邊四處打量,眼下處處破舊,料是一座荒廢多時的舊園子。二人踏出門口,外面熙來攘往,街道眼熟,醉瓊樓就在不遠處。趙鐵生呼道:「想不到會來到這處。」李元隼道:「莫說閒話,快去牽馬。」趙鐵生問道:「我們何來有馬?」李元隼道:「你恁的不會想想辦法!醉瓊樓就在前面,何愁沒有好馬?」趙鐵生驚道:「莫非少爺要偷馬。」李元隼道:「事出突然,只好借兩匹快馬。」遂撇下趙鐵生,獨往醉瓊樓走去。

李元隼是醉瓊樓常客,上至掌櫃,下至小二,無一不認識他。這天掌櫃張添和恰巧在酒樓,看見李元隼和趙鐵生徐徐走來,立時臉泛難色。李元隼本想繞後路走,不料與張掌櫃照面,只好去打個招呼,拱手道:「張掌櫃,好生意哩!」張添和苦笑道:「託小劉伶的福,張某可清閒得很。」李元隼察其神色不對,好生納罕,環顧四方,醉瓊樓遠不如往常熱鬧,桌子竟空出大半。李元隼道:「發生何事?」張添和道:「念在一場老主顧,我勸你速去,莫再生事了。」李元隼越發不解,正要追問,卻聽上座有人呼道:「李公子,難得你還有閒情飲酒。」李元隼抬頭看,見一幫漢子坐滿一席,酒杯狼藉,主子一副富泰之相,正是那日跟他比酒的盧朝陽。

李元隼心裏叫苦,回頭向趙鐵生悄道:「這兒有我,快去牽馬。」趙鐵生嗯了一聲,匆匆退出酒館,繞到馬廐。李元隼回身,擠出笑臉,向盧朝陽呼道:「盧公子,那日承讓了。」盧朝陽道:「小劉伶果真名不虛傳,海量自不待說,盧某已領教過了,誰知文才也是一絕,饒是劉伶再生也不過如此。」李元隼附和道:「不敢當。」張掌櫃漸不耐煩,挽着李元隼道:「莫要跟他糾纏,快去罷。」盧朝陽見狀,跟着道:「張掌櫃不必擔心,盧某也不想惹禍上身,不敢多留李公子。」李元隼摸不着頭顱,正要問個究竟,忽聞馬嘶之聲,趙鐵生騎着一匹快來衝出馬廐,手牽着另一匹快馬。盧朝陽大驚,呼道:「大膽狗賊,竟敢搶本大爺的馬!」趙鐵生行鏢多年,頗會相馬,挑了兩匹紅鬃駿馬,恰巧是盧朝陽的坐騎。

李元隼二話不說,駕起輕功,翻身登上另一匹馬,向盧朝陽道:「李某有要事在身,請盧公子借馬一用。」盧朝陽罵道:「操你奶奶,誰會借馬給逆賊。」言猶未畢,一幫清客已追出,執起板櫈、花瓶等物,朝李元隼擲將出去。李元隼聚勁於五指,斜身揮出,一道勁風如長鞭橫掠,把雜物格開。清客大駭,只是當着主子,仍硬着頭皮,紛紛抽出刀劍,朝李元隼撲來。李元隼無心戀戰,兩腿一夾,快馬疾奔,趙鐵生也趕在其後。盧朝陽盛怒頓足,眼白白望着二人絶塵而去,倏已不見身影。

二人策馬奔了一個時辰,來到正北城門。城門外擠滿了人,關口有很多官兵,仔細搜查過路者行裝。趙鐵生勒馬,悄道:「城門有重兵把守,莫非生了甚麼事?」李元隼也是納罕,答道:「且先下馬,隨機應變。」二人牽着馬,隨百姓列隊,慢慢走近城門。趙鐵生打量四處,忽見官榜上貼了一幅畫,心下暗驚,忙道:「畫中人有七分似少爺。」李元隼也在看榜文,其目力好,隱約見畫像上方寫了五個字:「欽犯李元隼」。

李元隼大驚,此刻距官兵只餘數步,只聽趙鐵生忙道:「少爺快走,我來殿後。」李元隼道:「來不及了,只有見步行步。」當下斜着身子,垂下頭,戰戰兢兢的走在趙鐵生身後。趙鐵生嚥下口氣,昂然挺身,擋着李元隼半個身影,徐徐走到關口,官兵打量他一會,問道:「要到何處?」趙鐵生笑道:「到江西做些小買賣,請官爺行個方便。」一邊說,一邊掏出一錠白銀,暗下遞給官兵。誰知那官兵沒有收下,反瞅了他一眼,轉目盯着其身後的李元隼。李元隼不禁淌下兩滴冷汗,只聽那官爺道:「你,抬起頭來。」

李元隼自揣隱瞞不過,將真氣聚在虎口,睜目望着官爺,冷道:「要拿我麼!」官爺兀自愕然,李元隼已推出兩抓,打出一式金剛破山,只見真氣迸湧,一行官兵抵擋不住,給打個散亂,關口亂作一團。李元隼道:「快走!」官兵人多,見關口大亂,紛紛抽出兵刄,朝二人撲來。李元隼不願跟他們糾纏,翻身上馬,回頭見趙鐵生擋在其後,攞起架式,不疾不徐的送出兩抓。趙鐵生得李指鋒親傳武術,精通金剛指套路,同樣一招金剛破山,沉實厚重,威力更勝一籌。一幫官兵只仗人多,武功全是平平,豈招架得住,立時亂滾作一團。趙鐵生趁此混亂,翻身上馬,掦長遠遠。二人穿過關口,狂奔了好一會,回頭見沒有追兵,方放慢步伐。

趙鐵生道:「說也奇怪,少爺何以成了欽犯?」李元隼沉吟良久,回道:「我也沒有頭緒。」趙鐵生道:「守城官兵不大眼熟,不似是廣州官兵。」李指鋒道:「官兵不納錢財,只怕是朝廷派來的人。」趙鐵生心裏納悶,忽聽李指鋒道:「你的金剛指打得好,我欠你一個人情了。」趙鐵生笑道:「少爺言重矣,鏢頭吩咐我們互相照應。」李元隼道:「你這個人就是太老實。」趙鐵生道:「鏢頭待我恩重如山,我早給小命交予鏢局。」李元隼喟然興嘆,復道:「惜銅門鏢局快關張大吉,他日散伙了,你可自立門戶,只是不好幹鏢師,你太老實,不合在江湖裏混。」趙鐵生聞言大驚,急道:「鏢局關張?發生了何事?」李元隼瞥了他一眼,淡淡回道:「爹欲退隱,過此清靜日子。他本是出家人,厭惡是非紛爭,不足為奇。此也未嘗壞事,人生苦短,該及時行樂。」趙鐵生沒應,默默騎着馬走,回想鏢頭的知遇之恩,不禁悵兒落淚。李元隼一一看在眼裏,喃喃道:「七尺男人,哭得如婦人一般,豈不羞愧?男兒志在四方,別後也是兄弟。」說畢兩腿一夾,駿馬如箭往疾衝;趙鐵生脹紅了臉,拭去淚水,亦馳馬追去。

二人又走了半個時辰,路過一處山峽,兩旁有百仭巖壁,怪石嶙峋,奇木參天。李元隼道:「落暮前該到村落,投宿一宵再走。」李元隼舉頭望着夕陽,見趙鐵生沒應,回頭看,見他神色凝重,忽地睛光大盛,猛然回身,抽出配劍橫掠,只聞噹的一響,一根短矢應聲落地。李元隼急急勒馬,也抽出配劍,氣聚膻中,振聲呼道:「來者何人?」山峽傳來陣陣回聲,卻不見隻影,趙鐵山忽道:「小心箭…」言猶在耳,一陣短矢自四方射來,二人使出少林劍法,揮劍格擋,守得滴水不灟。箭陣片刻過去,倏忽蹄聲四起,八個黑影從山峽兩側殺出,轉目已封住前後去路,把二人團團困住。李元隼環顧對家,八人穿了一身黑身,戴了母夜叉面譜,手握鬼頭刀。

趙鐵生道:「來者何人?」對家沒應,只發出一聲鬼哭,八把鬼頭刀便招呼過來。李元隼和趙鐵生靠着接戰,打了一會,李元隼心道:「刀法不外如是。」當下兩腿一夾,馳馬衝前,一邊握劍橫劈,使出一式「落葉空山」。此乃少林基本劍法,不華而實,立把四人之鬼頭刀格開,正要衝出重圍,不料馬兒忽地跪下。李元隼滾倒在地,仍未站起,四柄鬼頭刀已呼呼攻來。

李元隼大驚,連忙運勁一抓,使了一式「金剛破山」,一道猛勁內勁脫手而山,格開了四刀。回頭看,坐騎的兩條後腿已給卸下,痛苦的嘶叫打滾。對家手臂接過李元隼一招,手臂震得發麻,暫遏攻勢,睜目瞅着他。李元隼本以為一招可震開鬼頭刀,不料對家刀子竟沒飛脫,心道:「確是有點邪門。」正躊躇間,背後傳來馬嘶之聲,趙鐵生的坐騎也中了鬼頭刀,只好下馬,與李元隼靠背而立。對家八騎慢慢走近,圈子越收越小。

趙鐵生道:「少爺不可輕敵,那廝招式平平,陣法甚是怪異。」李元隼盱衡四方,回道:「你來殿後,容我突圍。」當下架起配劍,躍至一匹馬前,直砍下去。李元隼自小修習金剛指,腕力驚人,此一砍去勢極猛,唯對家沒有接招,瞪目望着劍鋒及身。李元隼不禁納罕:「要坐以待斃麼?」自以為必可得手,忽然耳際生風,李元隼大驚,暗叫不好,匆匆收招易勢,橫劍守住門戶,正面那人卻大號一聲,掣刀砍來。

鬼頭刀迎面砍來,李元隼大駭,危急之際,氣凝五指,徒手握住刀鋒。鬼頭刀縱然鋒利,焉及金剛指剛硬,李元隼勉強抵住了三刀,腦後又颯然有聲,正是來敵從後施襲,心裏叫苦,恨不得多長一條手臂。正是倒懸之際,對家招至半途,忽然抽刀退去,李元隼無暇後顧,當下揮劍嚴守要穴,往後翻出圈外,定個神來,方知趙鐵生正給五敵圍攻。李元隼心道:「好小子,又欠下一個人情了。」趙鐵生的功夫比李元隼高出幾分,唯以一敵五,終歸難以匹敵,戰了幾回已見支絀,險象橫生。

李元隼心道:「對家居高臨下,不好制勝。」此時三人又掣刀攻來,李元隼無計可施,瞥見地上馬兒斷足嘶足,靈機一觸,運勁將劍擲出。飛劍去勢雄猛,打向一人坐騎。對家不防此着,況人在馬上,格擋不來,飛劍恰好擊中馬足。馬兒吃痛,頓失前蹄,那人便重重摔在地上。

李元隼大喜,呼道:「攻馬足。」趙鐵生聞言,當下沉了身子,拼勁打出五招。此招名金剛拂拭,攻守兼備,五行罡風繞身捲出,全刮在馬兒足上。只見蹄足雜遝,馬嘶四起,對家紛紛倒地。另一邊廂,李元隼俟對家走近,兩抓驀起推出,打出兩記金剛脫,正中兩匹馬的前蹄。

李元隼內力較淺,金剛脫殼虛耗不少真元,累得吁吁喘氣。對家見識兩人武功,知非泛泛之輩,又失去坐騎,也不敢冒進。趙鐵生游走至李元隼身旁,震聲呼道:「我等與你無何無怨?何下殺着?」卻見一人站了出來,回道:「我等只問錢財,不計恩仇。」李元隼道:「你等受了何人的聘?」那人森森道:「你等久涉江湖,豈不知規矩,何用多問?」李元隼道:「只要你道出主顧,我願付雙倍報酬。」那人沒應,朝天高聲大呼,八人又執刀攻來。趙鐵生挪移身影,看準了對家破綻,使了一式金剛下界,指抓如戒刀斫下,正正打在一人胸膛。那人着地,胸膛劃了一道深深的破口,五臟六腑散落四周。剩下七人大驚,落荒而逃,趙鐵生欲駕輕功急追,給李元隼急急止住。趙鐵生道:「沒了馬匹,怪陣施展不來,宜乘勝追撃,問個究竟。」李元隼道:「山西馬賊只看錢財辦事,未必問得出底細,當留些力氣,辦要緊的事。」趙鐵生道:「山西距廣東有千里路,少爺何以見得是山西馬賊?」李元隼道:「我曾聽爹說過,山西馬賊會刀馬陣,人馬合一,且心恨手辣,教人聞風喪膽;只是沒了馬匹,刀馬陣便施展不來。」

趙鐵生頷首,又道:「少爺有何打算?」李元隼道:「事有蹊蹺,我得回鏢局看個明白。」趙鐵生急道:「適才一鬧必驚動官兵,不可輕舉妄動。」李元隼道:「如今不只官兵,馬賊也找我麻煩,我怎放心得下?」趙鐵生道:「鏢局有鏢頭坐鎮,不會有問題。」李元隼道:「此事難說,對家連結了官賊兩道,可知來頭不小。如斯處心積慮加害鏢局,只怕爹應付不來。」趙鐵生道:「若然鏢頭也應付不來,我等回去也無濟於事;況鏢頭千叮萬囑,不論如何也要送鏢往江南。」李元隼怒道:「好一個呆子,難道不會審時度勢!」趙鐵生默然低頭,李元隼知其話不妥,只道:「你獨自送鏢到江南,我自回鏢局可也。」說畢駕起輕功,沿歸路疾走。


話分兩頭,李指鋒送去了李元隼和趙鐵山,換了件長袍,領鏢師到前院,見一幫官兵肅然列隊,孫士毅站在前頭。李指鋒領眾人下跪叩頭,齊道:「參見孫大人。」孫士毅道:「這位是八撫巡案候大人。」李指鋒抬頭,見孫士毅身旁站了一人,戴了藍頂戴,尾垂二眼花翎,身穿黃馬掛,腰纏一面金牌,魁梧英偉。李指鋒跟此人打了照面,暗下吃驚。

那巡案大人正是殺了蘇全忠的候天海。蘇言悅一看就認出來,憤慨難已,身子不住打顫;李指鋒給她打了眼色,悄道:「別輕舉妄動。」

蘇家大仇未報,李指鋒一直記在心裏,奈何大內深似海,高手如雲,要報仇又談何容易?況候天海武功高強,自知不是敵手,只好一邊潛心苦練武功,一邊俟候良機。誰知踏破鐵鞋無覓處,候天海竟自尋上門來,事已多年,其容顏未老,反神采煥發。

李指鋒不再是和尚,蓄髮留鬚,相貌大異於當年,候天海自認不出來。李指鋒沉住了氣,躬身行禮,道:「銅人鏢局李指鋒參見大人,有失遠迎,請大人恕罪。」候天海打量了他片刻,冷道:「李元隼安在!」李指鋒不由訝異,回道:「犬兒剛巧出門押鏢,不大知人有何見教?」候天海從襟內掏出一幅卷子,二話不說就擲將出去,只見那卷子疾飛而來,恰好在李指鋒面門前張開,徐徐落在地上。李指鋒暗下生驚,心道:「這巧勁與銅人院高僧不相上下。」

李指鋒俯看,白紙上寫了一首絕句:

謫仙埋名醉瓊樓,千杯下懷好解愁,人皆笑我窮無用,明朝酒醒駕龍游。

        詩末有行小字,寫道:「小劉伶醉書於醉瓊樓」,旁繪一朵白蓮。

李指鋒看了兩篇,仍未參悟,只聽候天海道:「你且看清楚字跡,可是令郎手筆。」李指鋒乍見字跡眼熟,遒勁非凡,乃運金剛指內功搦管成書,支吾道:「確有幾分似犬兒字跡。」候天海道:「那你可識小劉伶?」李指鋒道:「小劉伶正是犬兒諢名。」候天海厲聲道:「銅門鏢局少當家李元隼勾結白蓮妖教,散佈反詩,妖言惑眾,罪大合誅。給我搜!」官兵應命四散,肆意亂搜。李指鋒急道:「犬兒雖然頑逆,斷不敢有謀反之心,此事必另有蹊蹺,請大人明察。」候天海道:「你看反詩之末句,明朝酒醒駕龍游,分明有反清復明之意,旁邊的白蓮正是勾結妖人之證據。」李指鋒道:「定有人仿犬兒字跡,捏造嫁禍。」候天海大喝:「一派胡言!廣利錢莊少當家指證李元隼在醉瓊樓寫下反詩,這卷子乃慕本,真跡仍在醉瓊樓粉牆上。人證物證俱在,難道本座無故誣蔑!」待李指鋒欲辯無辭,只好任官兵搜,心裏盤算開脫之策。

官兵把鏢局翻得七零八落,顯然不是尋人。李指鋒心道:「那廝無中生有,只為搜查鏢局。」此時官兵必然來,低聲在候天海耳邊說了兩句話。候天海聽畢,臉色一凜,令道:「派人拖過來。」片刻過去,園外傳來輪輪之聲,官兵將鐵甲車拖了過來。候天海繞着鐵甲車走了一周,敲了兩下,聽見沉沉回音,乃道:「好堅固的車子,說不定收了亂黨的花名冊。如何打開?」李指鋒回道:「鏢車載了某達官的鏢物,只怕大人擔當不來。」候天海怒道:「混賬!本座奉旨捉拿亂黨,誰可阻我?」當下運起內勁,在鐵甲車上打下一拳,拳着鐵甲,傳來一陣洪鐘悶響,鐵甲仍然無損,只陷入一小處。李指鋒自覺好笑,心道:「饒是羅剎火槍,也打不穿銅門鏢局的獨門鏢車。」候天海啐了一口,二話不說,使勁又打出一拳,這一招糅合純陽之力,拳着之處漸見赤紅,鐵甲慢慢熔掉。李指鋒大驚,心道:「這廝也會使純陽內功。」

須臾,候天海已在鐵皮弄出一個小洞,伸手入內,提出一包東西。候天海道:「這是何物?」李指鋒道:「實不相瞞,此乃密鏢,我等亦一無所知。」候天海道:「荒唐,分別是亂黨之物。」當下打開那物,竟見錠錠金子。李指鋒裝着不知情,一臉茫然,摸着頭顱道:「這麼多的金子…鏢局之物,大人儘取去可也,唯金子是別人之物,請大人諒察。」

候天海臉色一沉,瞧了李指鋒一眼,冷道:「李元隼勾結亂匪,罪犯滔天,李家窩藏犯夫,與犯夫等罪。人來,將一干人等押回衙門,聽候發落。」官兵齊聲應道:「嗻!」李指鋒忙道:「且慢!此事尚未明白,況犬兒實不在鏢局,我等何來窩藏犯人?大人未免武斷。」孫士毅收過李指鋒好處,有心勸解,躬身道:「候大人,銅人鏢局一直安分經營,要不…」候天海怒道:「荒唐,你在這處納了多少福!」孫士毅心裏一澟,當下不敢作聲,只聽候天海道:「本座奉皇上聖諭,搜捕亂黨,要拿誰就拿誰。違抗者,格殺勿論。」

官兵一同抽出兵刄,將鏢局上下團團圍困。眾人方寸大亂,蘇言悅忽地站起,喊道:「此事純屬蔑造!」候天海聽見女子聲音,冷笑道:「貴局聘了女鏢師,真聞所未聞。」蘇言悅置着罔聞,自顧拾起地上卷子,盯着候天海,一面提着卷子,接着道:「白蓮教徽的蓮花有荷葉襯托,手卷上之蓮花沒有荷葉,顯然是假的,請大人明察。」候天海細看那朵白蓮花,驟然變色,冷道:「你對亂黨之事倒知道不少。」蘇言悅道:「教徽既是假的,可見犬兒給人陷害,實有人無中生有。」候天海道:「原來是李夫人,果巾幗不讓鬚眉,失覺。」蘇言悅道:「大人見笑矣。」候天海鐵青着面,冷道:「本座自會查明此事,請夫人到衙門一趟。」蘇言悅道:「饒是八撫巡案,辦事也得有個章程。」言下之意,謂候天海濫權,自不肯任其擺佈。

候天海森然一笑,驀地身影一擺,一道拳風從袖裏捲將出來,直取蘇言悅要害。李指鋒大驚,霍地站起,兩抓輒已送出,使出一式金剛脫殼,兩道剛勁真氣脫抓射出。候天海聞耳後生風,大吃一驚,連忙側身閃過,光鮮的黃馬褂已添上兩道破口。

候天海猛然醒覺,冷道:「我記起了,你是蘇老頭的同夥。」李指鋒護着蘇言悅,冷道:「狗官,總教你記起來。」候天海道:「昔日是個禿奴,誰知今朝飲酒食肉,艷福還不淺哩!」李指鋒道:「我早晚想報血海深仇,不想你自尋來也。」候天海仰天大笑,回道:「饒是蘇老頭也非我敵手,你可真不自量力。」

候天海還在冷笑,忽地袖子一揮,徐徐打山一拳,看似平平無奇,但聞轟然笛響;李指鋒曾見識此招,知其威力驚人,當下不敢怠慢,身子微沉,傾力揮出一抓。李指鋒一式名金剛下界,乃金剛指中最難習之招式,剛猛無兩,唯耗費不少真力;此時顧慮蘇言悅在身後,迫不得已方使出來,一柱純陽真氣自虎口脫飛而出,正好接住候天海的拳風。兩道真氣相撃,如濤浪四湍,括得磚飛瓦脫,孫士毅本一介書生,抵不住澎湃真氣,翻滾在地,官兵急急撐扶。

李指鋒滿額大汗,吁吁喘氣,緊緊盯着候天海,見對家仍氣定神閑,暗自生驚,心道:「此人武功果在我之上。」苦惱之際,眾鏢師也站起來,抽出兵刄,擋在蘇言悅面前。李指鋒好生感激,卻道:「我和這廝有私人恩怨,與你等無干,快快退下。」鏢師卻沒有退後,皆道:「願與鏢頭共存亡。」李指鋒道:「事關重大,你等擔當不來,速速退下。」

候天海冷道:「久聞銅人鏢局鏢頭調教有方,果然聞名不如見面。」李指鋒道:「我跟你自行了斷,與別人無干。」候天海厲聲道:「誰幫着李元隼,就是白蓮亂黨,格殺勿論。」李指鋒怒道:「先得過我一關。」

李指鋒運行真氣,下盤一沉,所踏青磚驀地裂開,兩足陷入泥裏,四方塵土亂舞,只見他髮鬢倒豎,氣脈賁張,臉頰紅勝棗子。候天海暗下一驚,不再好整以暇,也攞下架式,凝神接戰。且說金剛指屬剛陽武術,修煉者須同修《內陽經》,練就純陽內力,如是內外兼修,金剛指方臻上乘之境。然而《內陽經》內功異常剛猛,血肉之軀不堪承受,只可適可而止。李指鋒練了多年金剛指,深知《內陽經》之害,欲加改良,但苦思多年仍無頭緒。

適臨大敵,李指鋒沒有法子,拼盡《內陽經》之內功,未幾,渾身如火炙赤煉,遍體殷紅。李指鋒咬緊牙關,喊道:「賊官,我跟你勢不兩立。」言畢,聳身一躍,驟及候天海兩步圈內,不待着地,一氣打出四記金剛脫殼。候天海看準了來路,急移身影,恰好避過了兩招;唯李指鋒四道殺着打得巧妙,全取四方要穴,眼見不可全數避過,當下揚起兩袖,兩道真氣脫袖打出,格開了兩招。二人真氣互抵,渾成陣陣狂風,刮得花摧木斷,饒是久有鍛鍊的鏢師也難站穩,官兵早亂滾於地。

李指鋒輕功了得,凌空回身,借候天海之拳勁退了一丈,翩然落在階除,輒如箭病衝,驟及候天海跟前,朝其面門抓去。候天海不疾不徐,以拳接招。兩手甫觸,李指鋒頓覺胸口悶熱,五臟翻騰,渾厚之內功自虎口傳至,人便順勢翻出丈遠,狠狠撞在磚牆上,復倒在地上,磚牆塌下壓在其身;另一邊廂,候天海亦站立不穩,匆匆退了幾步,驟沉真氣,勉強沒有倒下。

蘇言悅大驚,鏢師連忙趕去,搶着挖開磚塊,忽地異風四起,塵土飄揚,李指鋒自推開塌牆站起,衣履已破爛不堪,滿身披血。《內陽經》內功好生猛烈,血肉之軀抵受不下,李指鋒使之過久,燒得體無完膚。蘇言悅哭道:「還是罷了!」李指鋒喘着氣,勉強道:「不…銅門鐵膽,寧死不降。」抖擻精神,迸發真氣,又朝候天海撲上,奮力揮出一抓,但見其手臂紅如冶鐵,一道罡風如蟠龍繞臂,自虎口沖出,宛若真龍噬珠,虎駕行雲,直取候大海咽喉。候天海心下一顫,暗道:「不要命了!」當下盡傾內勁,打出一拳,真氣破袖而發,勢如濤浪,聲比沉雷,與李指鋒的真氣抗衡。

好端端的一個園子,轉目欄傾瓦敗,花木凋零。蘇言悅伏在李指鋒身上,痛泣不已。孫士毅見已了局,狼狽爬起來,側目看,李指鋒燒得體無完膚,其狀甚是可怖,直是嚇破了膽,不敢卒睹。

「將一干人等拿下。」候天海說畢,即閉目吐納,凝神養氣。官兵唱喏,將鏢局上下五花大綁。蘇言悅喊道:「賊官,放開我。」官兵那裡多管,抽刀架在其粉頸上,把她綁起。

孫士毅拾起頂載,稍整身冠,兀自驚魂未定,悚然道:「犯人已拿下,請問大人可否起行?」候天海無言,只見他臉色忽紅忽紫,兩眼乍亮,張口吐出一碗血來。孫士毅大驚,令人抬來椅子,端上熱茶,說道:「大人保重!」候天海坐下,喘氣不休,沉吟道:「好小子…天下武功出少林,果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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