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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參賽作品 人間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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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虛白齋 於 2014-3-2 05:09 編輯

人間失格
故事的開始需要主角,而主角就是我。我名字叫泰庭葉,一名曾經以為自己是中產人士的低下階層。虔誠的教徒,每逢假日都回教會做靈修和祈禱,對很多朋友來說,我外表基本上就等同一個教徒的標準,素色的衣服加上有點舊,朋友說感覺就是從救世軍回收箱隨手拿來的;一幅棕色粗框眼鏡,配以方形的厚鏡片;有點蓬鬆的頭髮和不太突出的五官,以及一個大地色系的側肩袋。座右銘是廣告當中的那兩個學生的對話,希望在明天。縱然自己三十多年來都還沒出人頭地,但抱有希望總比沒有好,我這樣深信著。

說起來每天的工作就是幫公司同事修復斷網問題和重新開機,有時候還會兼顧打印機修理,聽起來是有點悶,不過一天很容易就過去,其實相當悠閒的。然而今天開始,同事沒有再叫我幫忙修理,我發覺厄運似乎正悄然逼近。關掉一直長開的面書,在搜尋欄打上公司的名字,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讓我戰戰慄慄——公司管理層剛經歷一次接近全面取締的人事變動,管理層新任首席執行官宣佈一系列的新目標和管治理念,并宣佈重整內部架構。難怪十樓的人不再叫我幫忙修理,同部門的人昨天開始也如臨大敵般準時上班,連慣常的準時下班都變成了自覺加班三小時。這刻我終於感受前所未有的威脅,作為在公司內不事生產的部門,大家或許都深知大難臨頭。這天晚上的九點三十七分,我等到全部門的人都走光了,才敢躡手躡腳地走出公司門口。

這天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來到太子的酒吧,點了半打藍妹,坐在酒吧的角落獨自地喝起來。雖然不是第一次喝酒,但和聚會時的酒相比,今天明顯苦澀得多。 轉眼間,面前六枝的藍妹只剩下一半,而我卻連丁點的醉意也沒有。這時一個身影走近,并順勢坐在了我的身旁。一個分不清是二十幾三十歲還是三十幾四十歲的女人坐了下來。她見我抬起頭望向她,便順勢摸了摸她在胸口之間的項鏈,然後向我這邊微微地傾了過來,那件應該是大了一個碼的上衣把她半個乳房都映進了我的眼內。雖然燈光昏暗,但我仍然能夠看清她長長的乳溝,那件深紅色的蕾絲胸圍撩動著我的血液,乳房和胸圍緊貼著的邊沿似乎想把我帶進更深的地方去。

除了色情片,我從未與乳房這麼接近,現在除了這雙乳房就甚麼都看不見。她見我看得出神,便湊到我耳邊輕聲地說了句挑逗的話。幸好她發音不準的廣東話提醒了我,眼前的是一名職業女性,更可幸的是我是一名教徒,而且未被酒精亂了心智。我冷冷地轉過頭丟下一句:「離我遠點。」她才悻然轉身離開。我不清楚剛才我與乳房之間的物理距離有多少,但那刻在我的眼中,乳房佔據了我的視線。我拿起面前的藍妹,拼命地灌下去。閉著眼灌著啤酒的瞬間,我腦內縈繞的仍是那對乳房,無論如何想忘記,她始終佔據著我全部。

凌晨時份我回到家裡,躺在牀上的我沒有換衣服,沒有換鞋,連眼鏡都沒摘下,心中仍然是裁員和乳房的問題。而漸漸的,大概是酒意發作,眼皮愈來愈重,之後的甚麼都記不起來了。

早上七時三十分,電話的聲響把宿醉癱軟在牀上的我弄醒。我下意識地拿起電話并關掉,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用手心搓搓臉龐,再揉揉已經分不清是眼屎還是眼水的異物,才拉開被子下牀。「我睡的時候有蓋被子嗎?」然後才發覺身上穿著睡衣,昨晚的宿醉味道也已散去。再拿起電話,赫然發現竟有多達200多條訊息未回覆。連串陌生名字出現在屏幕上,「Samantha?Lilian?......」我深呼吸一下止住訝異,決定翻看訊息的內容。

「Williams,怎麼昨晚不來我家。本來人家還準備跟你一齊泡浴的,討厭。」——Crystal;「James,你之前不是說要跟我一齊吃晚餐的嗎,怎麼突然間不見了。快點打給我,不然以後都不跟你說話了。」——Lilian;「Travis,歌劇門票已經買好了,記得到時候早點來接我。」——Samantha;「George,全靠你的話,我才重新振作起來,想請你共進晚餐,甚麼時候有空?」——Esther;「Louis,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當面你說清楚,這個星期日老地方等。」——Rachel。往後的訊息內容更是肉麻得難以置信。先不管我為甚麼會換好衣服睡在牀上,一堆不認識的人士對我發的不明所以的短訊,還有那些不知道是在叫誰的名字,我心中冒起連串的問號。然而當我再看一看電話的時候,才發現一晃神都快八點了。在公司要裁員之際要是遲到,我無疑是自掘墳墓。只好暫時撇下電話中訊息不管,我稍微梳理便快步離開家門趕回公司。


「早~」。

剛進公司大廈門口,大堂的接待員小姐便向我打招呼。

「……早…早啊。」我有點不知所措,不過禮貌上總要回應。我在這間公司工作差不多三年了,從來沒有被她主動問好過,即便是當初來應徵的時候,她們的態度都冰冷非常,怎麼今天突然……

「George,這麼早啊。」叫我的人是八樓財務部的章副經理,但我印象中,除了年初幫他修理過那部被色情片嚴重污染的電腦之外,我們就沒有說過話,他怎麼會知道我英文名字?

「早啊,章經理。」我知道他很討厭別人叫他副經理。

「你今天是怎麼了啊?不是該叫我Pierre嗎?」他一臉狐疑。

「Pi…Pierre…早啊」。

「啊,對了。公司已經批准了你下個月起調到我部門,職位雖然不高,只是個小小的經理助理。不過你放心,薪水不錯。而且憑你的才智跟著我,一定很快就能升上去的。」說著,他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先回辦公室。還有,下個禮拜六我在酒吧訂了臺,到時再一齊慶祝。」。

「慶祝?」隨著電梯的門關上,只留下我呆站著。一時間我無法理解剛發生的一切。甚麼時候我跟他這麼熟絡,又甚麼時候我要調職還加薪。不是說要裁員嗎?
我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到辦公室的,但當我一腳踏進門口,其他人的目光就像冷箭一樣襲來,隨後便被Gary和Jack拉到茶水間裡。

「混得不錯嘛。內部通知都出了,下個月升職加薪。」Gary似乎有點不屑地看著我。

「我完全搞不清楚發生甚麼事…」。

「夠了,別虛偽。」Jack邊說邊捏著我手臂。「大家都知道是你幫章副經理把陳經理踢出局,他現在已經取代了姓陳的管理整個財務部,看來你以後也會跟著平步青雲吧。」

「快說,你到底是偽造文件陷害他,還是揭發了他的甚麼黑材料。」Gary似乎愈說愈興奮,甚至有點妄想症發作。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甚麼。」我一臉無助地看著他們,當然這樣的回答不會滿足他倆,反倒點燃了他們的怒氣。

「現在整個部門的人到在背後抹黑你,說你為了自己陷害了姓陳的,與那個姓章的狼狽為奸,為保住飯碗不擇手段。你知道嗎!」Jack的聲音漸漸大聲起來,恐怕連外面的人都可以清楚聽到。

「我們冒著被其他同事當作你同黨的風險來幫你,想你向我們坦白。誰知道你這麼忘恩負義,你怎麼不想想平時是誰在照顧你。要不是我……」Gary開始陷入自說自話的狀態,往後的長篇大論我實在無法聽進去。他倆平時怎麼仗著年資欺壓我,我心中有數,但現在卻不是翻他們舊賬的時候,現在我要弄清楚的事情實在太多。我不知道他們說了多久,只記得部門經理進來時他們才悻悻然離去,然後他對愣在水機一旁的我示意,讓我去他辦公室。

「我想你也知道我叫你來的目的。」老大對我說。老大是我們對他的稱呼,大概是平時習慣包容所有人的錯漏,久而久之大家都覺得他像老大多於上司。

「其實……我真的甚麼都不知道。」本想向老大問個所以然,可是看見他呆望著桌子上整個部門的合照,於是沒有說出口。

老大從右邊抽屜中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我的面前。「公司對你最近的表現很滿意,這是你的內部升遷通知。」。

我打開文件,厚厚的文件我其實沒有看得懂太多字眼,不過從職位的調動來看,的確印證了聽到的消息。

「雖然你未必想知道,不過還是要告訴你。」老大再次說話,我發現老大眉頭深鎖,整個房間的氣氛變得凝重。「公司已經決定裁減整個部門,將資源撥回總公司和部分工作外判……」。

這刻我終於理解同事的目光和凝重的氣氛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在所有人眼中我原來成了不擇手段求存的人,難怪大堂的勢利接待員會跟我打招呼,Gary和Jack會千方百計套我話,一切終於水落石出。

「恭喜你。」老大的這句話讓我始料不及,本想再次鼓起勇氣坦白,但很快又打消了念頭。我的倖存和升職都是不爭的事實,對所有人而言,再多的解釋不過是在他們傷口上撒鹽。我低下頭看著文件,裝作沒有聽見。

    突然,文件末頁位置的紅色字樣引起了我的好奇——「08/02/2014」我抬起頭,指著日期說:「啊,這邊印錯了吧。這應該是調職日期,今天是一月八號吧。」雖然知道這種小事實在毋須現在提出,但是為了緩和氣氛,這也無可奈何。

    「沒有錯,是二月八號。正式調職日期是三月八號,沒問題就在上面簽名吧。」。

    「不對。今天是一月八號啊。我昨晚才去了太子的酒吧。」。

    「George,你睡醒了沒有。今天都二月八了,你沒事吧。」老大對我的質疑感到有點莫名其妙。還拿出他電話給我看,上面「二月八日」的字眼在刺痛著我的神經。

    「老大,別跟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我確定今天是一月八號,我昨晚九點半左右才離開公司到酒吧,回到家的時候才一月八號凌晨兩點多,怎會一覺醒來到了二月。不可能啊!」我的聲音開始顫抖,雖然知道老大從不開玩笑,但我始終無法相信。於是我拿出了衣袋中的電話——也是「二月八日」。「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看著面前自言自語的我,老大開始感覺不妥,他把電腦的屏幕轉向了我,打開了正在看的網上新聞——「特首宣佈辭職!」二零一四年二月八日,雖然消息十分震撼,但更令我膛目結舌的卻是今天的的確確是二月八號。

    「你沒事吧?」。

    「我…我想……去一去廁所…」。


    我扶著墻,艱難地到達了廁所。扭開水龍頭,用凍水洗了臉,然後狠狠地打自己一巴,確定不是在夢境的時候,我正式崩潰癱坐在地上。無以名狀的恐懼湧上心頭,似乎有甚麼正用力地揪著我的咽喉,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身體因著呼吸而變得躁動,心房開始不尋常地跳動,但手腳卻反常地變得異常冰冷。我開始用右手手指用力地抓著大腿,痛楚似乎可以有效地減低恐懼帶來的不安感。我不斷地在心裡叫喊著「冷靜」但身體卻仍然不由自主地發抖。

為何一覺醒來,我竟然去了一個月之後,是愛恩斯坦的蟲洞嗎?不對,好像還發生了甚麼事情,是失憶了嗎?雖說酒能亂性,但一個月也未免太天荒夜談。大概老大開始覺得我有點失常,連唯一可以求助的人都沒有了……「求助」?我腦海裡浮現了早上在電梯口和Pierre的對話。或許現在他才是可以幫我的人。我努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稍微深呼吸一會兒,乘電梯去了八樓的財務部。

    大概是我的部門實在嚴重缺乏女性的原因,財務部的女同事的一舉一動都深深地吸引著我的目光。特別是公司規定女同事必須穿著黑色襪褲的規定,讓整個財務部忙個不停的她們,就如一群跳動著的黑色長腿,加上各種各樣的姿態,實在…實在讓我面紅耳赤。我強壓著躁動不安的心跳,穿過人群走進了Pierre的辦公室。

    「George!看了內部升遷通知了嗎?本來今天你就可以調過來這邊的,可是你的辦公室還沒裝修好,所以只好要你再將就一個月。對了,我最近買了一批……」

    「Pierre,我有點事情想問你。」姓章的對我打斷他的話有點愕然,不過并沒生氣,還從飾櫃裡拿出一瓶酒,倒了一杯給我。

「甚麼事情這麼凝重,說吧。」他晃了晃杯裡的黃水,然後湊到鼻子旁。

「我最近到底幫你做了甚麼?」。

姓章眉頭一皺,然後哈哈大笑起來。「George啊George,所以我才這麼喜歡你。」他晃了晃杯中的酒然後倒進嘴裡,轉過身來跟我繼續說,「你沒有為我做甚麼!我也沒有幫你做了甚麼!我們只是都在為自己做事。你第一次這麼說的時候我也被你嚇著了,一個野心這麼大的人怎麼會願意留在那種部門上班,是暴殄天物。你是個人才,這點我知道,你自己更清楚。老陳的事情要是沒了你,我可能也為此自傷七分。而且你知道嗎,老陳昨天在家裡自殺了,真沒出息啊。」他愈說愈興奮,甚至開始說起我和他怎樣對付老陳的事情經過。

「你在說甚麼啊?我完全聽不明白啊,我從沒有做過這種事。」他說的話完全無法勾起我腦海裡面任何畫面,我極力地否定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又突然笑起來,「對極了。我們從~來~沒有做出過那~種~事。」。他臉上猙獰的笑容令我不寒而慄起來。「我真的愈來愈喜歡你啊,George。我感覺到往後的日子會愈來愈有趣。」說著他又喝下第二杯酒

我沒辦法回應他的說話,面前這個浸淫在勝利當中的人毫無用處,把酒倒進口中便離開了他的辦公室。或許是酒精的作用,回到辦公室後完全無法工作,於是向老大請了半天的病假回家休息。


下午兩點三十分,我回到家中。和記憶中的一月八日凌晨一般,我直接倒在了牀上,甚麼都沒脫下。或許有點自欺欺人的成份,總覺或許能夠因為這麼無聊的設定就能把世界搬回正軌去。三十分鐘過後我拿起手機,熒幕內分明還是讓人不適的日期「二月八日」。也罷,我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我再次閉起雙眼,緊握雙手,心裡想起福音中的「你們禱告,無論求甚麼,只要相信,就必得著。」。突然,電話的鬧鐘響起。當我正在疑惑并拿起電話想要關閉的時候,卻發現鬧鐘提示寫著些甚麼——「打開錄音聽聽,可以解開你的疑惑。」。上帝啊!難道你真的聽到我的呼喚嗎?感謝主!

    雖然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但我仍然深信主一定會幫助我。況且除起牀鬧鐘之外,我從來沒有設置其他鬧鐘這一習慣。這麼說來,或許真的是上帝聽到了我禱告,在為我指引方向。我連忙打開電話裡面的錄音聽起來。


「  這把聲音是不是很熟悉呢?沒錯,這是你的聲音。啊,或者該這樣說——這是我們的聲音。瞭解這個月發生甚麼事了嗎?呵呵。但是,我不僅僅是你的人格,我也是你的神,一個對你來說完美無暇的,如神一般拯救你的人格。看見了這一個月來我在公司的改變嗎?你大概已經感受到,那是你即便再花三十年,甚至是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

有看過電話裡的訊息嗎?那些我在這個月認識的可愛的女生,當然還沒包括在公司和酒吧的一夜情。你知道嗎,我的身體真是無與倫比,每個與我做愛的女生都前所未有地滿足,單單想起她們那個樣子就足夠讓我興奮!而且我還發現你心裡面,一直對性愛有強烈的渴望,每當我準備進入的時候,你那近乎野獸般的本能總會對我反抗,渴望性愛令你想要爭奪身體的擁有權,肉欲在這身體爆發的一刻甚至比她們的高潮還來得吸引。而且每次重新看著照片的時候,她們身體上的香氣;細嫩的肌膚的觸感;羞澀但欲求不滿的低聲呻吟,都一一在腦內迴蕩。啊,只是想想便已經令人無法自拔。

還有個好消息你大概還不知道,我現在已經是教會中的新任傳道。一直擔任的那位蔣傳道,已經被我送進監獄。之前教會的聚會上,我發現他竟然有戀童癖,雖然他竭力掩飾自己的行為,可他看著小孩的樣子實在太明顯,要引誘他上當算是輕而易舉。諷刺的是受害者大部份你都認識,而且人數還相當不少。真是個相當有趣的教會啊,那麼多可愛的女生。現在我已成了她們心中的英雄。當中一個叫Esther受害者好像還因此迷戀上我。泰傳道,我該怎麼辦呢?真苦惱啊!哈哈!

這一個月我實在過得太高興了,相信你也很滿意這樣的你。因為畢竟這是你所祈求的,你一直夢寐以求的生活方式啊。可惜的是要把這身體還給你。不過你放心,很快我又會再來了,就在你下一次祈求讓我拯救的時候。哈哈…哈哈哈哈……」


我久坐在牀上不能動彈,呆望著播完的錄音,腦袋裡一片空白。這是甚麼意思?我有解離人格症?雖然這樣就可以理解這個月發生過的事情,但那個像瘋子一樣的聲音真的是我嗎?被另外一個人格控制下,過著淫亂的生活,為了權力和地位而變得齷齪,那個卑劣的存在。一陣難以名狀的嘔心感覺湧上喉嚨。雖然不知道為何,今天我又重新奪回了身體,但若胡思亂想的話,大概他又會重新醒來。我愈想愈心寒,腦海中更浮現邪靈的樣子。雖然立刻想到可以回教會找幫忙,但很快又打消了念頭。若然現在要我對他們說:「之前幫助你們的不是我,是我一個如同夢魘一般的人格,現在想大家幫忙想辦法消滅他。」相信只會為教會添上更多陰霾。那段威脅縈繞在腦海中不能散去,思緒不斷在否定和肯定之間徘徊,而我的心情漸漸陷入谷底……


    待我睜開眼,我才發覺自己正置身一個陌生空間,看不到盡頭白色。這裡面甚麼也沒有,只有蒼茫的白色覆蓋著。

    「歡迎你。」一把熟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我轉身望去,發現一張白色的高背棉質沙發安放在不遠處,扶手上露出了手臂。

    「誰?」

    「過來吧。」我站起來,走到白色沙發旁,邊轉到沙發前面邊探著頭看,坐在沙發上的人讓我詫異得說不話來——我看見了自己。


    初次見面,你好,藏。

藏?誰?為什麼……

你剛剛服用了整瓶安眠藥自殺。這裡是什麼地方的話對你來說沒有意義,就當是我的家好了。不過不用擔心,你的自殺也在我計算之內。因為除了這種方法,沒有別的方法可以讓我們好好談一談。而且你可以放心,大概幾分鐘後父母就會回家,你還沒辦法死。

    為甚麼要要把我弄成這樣?為甚麼是我?我不過是個普通人。

不對。全部都只是你自己做的好事。一直以來仰賴著「明天會更好」的那個泰庭葉,在突如其來的巨變之下,終於切身體會到自己的弱小,內心再積極樂觀的想法都變成對自己的嘲笑。變得無法面對自己;無法面對家人;無法面對未來,這一切就像宣告著他的末日一樣,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還記得那對在酒吧偶爾看到的乳房嗎?那一眼,激蕩起內在潛藏已久的渴求,經年累月的性壓抑使內心不知不覺間產生更竭斯底裡的需要。膽小怕事的泰庭葉內心最原始也最瘋狂的欲望——性。然而站在失敗者的立場上,他覺得這樣的自己更不堪,性衝動就像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令他徹底地否定了過去的自己。渴望被拯救,也同時渴望著變得更強大,然後你就順應著他的禱告誕生在這個身體內。

    我?誕生,你說甚麼?你到底想怎樣!

    不錯。事情都是你做的好事。你不是泰庭葉。你只是奪去了泰庭葉的一切,記憶、過去,搶佔了他的身體作為己用。你只是泰庭葉創造出來的,作為補足他不足的人格。但是誕生之後的你不單沒有補完他的缺陷,還覬覦他的身體,因為你想成為一個完整的人。泰庭葉的人格在你看來只是個負累。因此,你把泰庭葉殺害了,并取而代之。所以,算起來陳經理其實只是第二個受害者而已。

    夠了!別再胡說八道!

    利用泰庭葉得到一切之後,你卻再沒辦法面對這樣的「自己」——泯滅人性、良知,徹底陷入色欲和權力欲不能自拔。被逼死的陳經理使你開始反觀自身的醜陋,當初那份單純的希望竟把自己推進了死胡同,而你也開始憎恨這樣的自己。反覆掙扎之後,你決定重新構建泰庭葉的人格,那個原本不完整卻很美好的他。然後只要將醜陋的自己隱藏在內,過去的一切就可以從此埋藏,你就可以過上你夢寐以求的日子了。怎麼樣?想起來了吧?藏。

    為甚麼……為甚麼要這樣……我不是都安安份份了嗎?為甚麼…要這樣…逼我!我不是都已經變回以往泰庭葉了嗎!

    安份?別說笑了。在我眼中你與泰庭葉一樣,都只是可憐蟲而已。不過你跟他不同的是,你比他更可憐,因為你連背負過去的勇氣也沒有。你只是個徹頭徹尾的渣滓。

    …那,你想怎樣?殺了我?

    不,你猜錯了。對如何謀殺人格我一竅不通。那段錄音只是引你上鉤的手段。

    所以,你就是因為想跟我說這些廢話才千方百計引誘我來這?哈哈,愚蠢!愚蠢至極!

    只是啊…

    只是甚麼?

    當同一身體內的人格能夠互相交往時,就是解離人格崩壞的時候,時間愈長,各個人格融合的範圍和幾率就愈大。嘛,現在也差不多了。明天一覺醒來,就會知道到底是誰會勝出?當然,要是你想知道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因為最後勝利的一定都會是我。

    你…

    哈哈,等等好了。現在再也笑不出來了吧?

    你這個垃圾!

    作為最後道別的禮物,告訴你一個秘密。引你上鉤的那段錄音其實全都是我的真心話。潛藏在這個身體這麼多年,我清楚知道泰庭葉的不堪和缺陷。因為,泰庭葉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他跟你一樣,是個被創造的人格而已。

    甚麼?!

    你們的一切都會回到我的手上。我才是這個身體最原本的人格。泰庭葉從來都只是我的玩偶,是我為了……


在這一刻,白色開始崩塌,裂縫中生出黑色的液體流遍整個空間。漆黑中,只剩下藏睜大了血紅的雙眼怒視著坐在沙發上那個人。


    一道白光刺激著我的眼球,旁邊還附帶著厚重的聲音:「先生,先生。」

    我嘗試用力睜開眼睛,可被強烈的白光刺痛著。我用手遮擋著光,稍微睜開了眼睛,面前站著一位男醫生和女護士。

「先生,聽到我的說話嗎?」男人再次說話。

    「嗯。」。

    「先生,你在家服食過量的安眠藥,還好被家人及時發現。醫生幫你洗了胃,現在已無大礙…」醫生的話後來也沒聽進去太多,我裝著聽懂了的樣子不斷點頭。然後旁邊的護士準備為我更換生理鹽水,我發現有點不妥。指著鹽水對護士說:「這裡寫錯了。」她似乎沒聽懂,繼續幫我更換。


    喂喂,我可是叫宰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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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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