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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二零零五年一月一日,是阿陳有生以來,第一次參加遊行。 不只阿陳,這一次的遊行,亦令很多人獻上了他們的「第一次」。 連零三年的「七一大遊行」也沒有參與的他們,何以會在今天參與這種「極不理性」的暴力抗爭?這次的遊行到底有甚麼特點,能吸引到這些「沉默的一群」前來參與? 阿陳在十一時便已到達立法會旁的行人專用區,比遊行預定開始的時間早了三十分鐘。到達後,他一時看手表,一時四處張望,不知道該幹些甚麼好。 第一次,總是有點緊張。 不過,有一群人比阿陳更早到達集合地點。他們一些手執著自製的紙牌,一些頭戴著寫上了標語的頭巾,大多都有備而來。這令阿陳感到有點驚惶失措,自己兩手空空的,甚麼也沒有準備,與那些人相比,實在慚愧。 過了十五分鐘,人開始多了起來,這讓本來就不習慣這種場合的阿陳感到更加緊張。正當他想著要不要就此打道回府的時候,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你是第一次參加遊行的嗎?」一個與阿陳年齡相若,都是大約四十歲,頭戴頭巾,手執標語牌的人向他問道。 他猛的點頭,希望能從這個有備以來的人中得到一些指示。 「太好了!」那人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十分高興地說。「實際上我也是第一次呢,要不我們待會一起作伴,好嗎?」 阿陳想不到任何拒絕他的理由,便答允了。兩個初相識的人有的無的聊了一會,分享著他們這次決定「走出來」的原因。 「唉,前些日子,我一聽到『它』上市的消息,便花了大半積蓄,和家人一起買了十手回來,本來打算大賺一筆的……」 「你也是受害者嗎?」那人激動地打斷了阿陳的說話。「我們真是同病相憐呢!早些天,我也買了十手貨回來,原本還想著最多等上幾個月,便能收到回報;怎料那個『鄭大奸』,阻人發達,害得我現在雞毛鴨血!」 一說起『鄭大奸』,阿陳便氣得面紅耳赤:「這個『鄭大奸』可真害人不淺,把我的發財大計都打亂了!我今天之所以會來到這裡,就是要聲討他,取回我應得的東西!」 「哈哈哈……好!說得好!我姓趙,難得我們志同道合,你以後叫我老趙就行了!」老趙見難得遇到「天涯淪落人」,便大發豪情壯語,與阿陳以兄弟相稱。「這個給你!我有頭巾就夠了!」 阿陳接過老趙的紙牌,心想這個人也未免太大反應了吧。畢竟在場的人,最少有半人以上,都是為聲討『鄭大奸』而來,當中更不乏像他們兩人這樣的受害者;如果因此就要與他稱兄道弟的話,恐怕老趙今天會突然多了上萬個義兄弟吧…… 不過算了,反正他對老趙的熱情並不反感,就暫時先跟他結伴同行,一起聲討『鄭大奸』這個阻人發達的政棍! (二) 十一時三十分,遊行準時開始,活動召集人在開始之先發表了一番演說,但由於阿陳太緊張的關係,幾乎一句都聽不進耳。遊行由集合地點開始,行至畢打街便結束,路程較一般遊行要短得多。不過,這是否代表它比不上其他遊行那麼「激烈」呢?
「打倒『鄭大奸』!」 「醫管局忠告市民,大班含雪卡毒,小心飲食!」 「還我利息!還我公道!」…… 遊行開始後,人們開始喊起不同種類的口號,有直斥其非的,有幽默諷刺的,有表達訴求的……當中矛頭大多直指『鄭大奸』;另外,『陳穢孽』和『長毛』也是部份遊行者的聲討對象之一。 起初,阿陳和老趙並沒有一起叫口號,只是默默的跟著隊伍走;但過了一會,老趙就已經按捺不住,開始鼓動男人:「喂,單是這樣很無聊啊!我們也一起喊吧?」 在正常情況下,阿陳這種典型香港人是絕不會這樣做的,要知道,他的人生格言可是「事不關己,閒事莫理」;但在現場氣氛和老趙的鼓動,當然還有渴望他「它」能儘快上市的情況下,阿陳也開始跟著人群高呼…… 「還我利息!還我公道!」 這一天,天氣很冷,溫度只有攝氏八度。但阿陳卻完全不感到寒冷,反而愈喊愈激動,令旁人能從所聽到的一字一句中,感受到他的憤怒。 這一群遊行人士,或許是因不同的理由而來,有些是因為不想再讓『鄭大奸』等政客繼續搞亂香港;有些是希望香港能藉著「它」的上市,能帶動香港的發展;有些是像阿陳那樣,希望能讓公司儘快上市,讓他賺個夠本……這些想法和理由,化成了慾望,推動著他們的靈魂,把他們帶到這次遊行當中。 但即使他們的靈魂和身軀均受不同的慾望所推動而來,這一刻,在利益一致的狀況下,他們的靈魂卻化為一體,向著同一目標邁進。而這一巨大靈魂所噴發出來的怒火,則包裹著他們的身體,讓他們免受冷風吹襲。 零五年的元旦日,立法會旁的行人道至畢打街一帶的路段,氣溫似乎較香港其他地方要高一點。
(三) 二零零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是阿陳有生以來,第一次喝醉。 「來,老趙,乾杯!」 「好!今天這麼開心,我們兩兄弟不醉無歸!」 那次的遊行只維持了短短半小時便結束了,阿陳和老趙才剛開始投入到遊行當中不久,就已經結束了。這讓他們感到相當沒趣,意猶未盡的二人於是一起到附近的餐廳吃飯,一邊吃飯,一邊繼續「義憤填膺」地評批那些不道德的政客,竟敢阻人發達,實在無恥至極;一時又聊聊將來那間公司成功上市,兩人在發財後的「未來大計」……二人無所不談,一時聊這,片刻說那,說著談著,幾小時就過去了。 在那天後,他們就成了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砰」 「痛快!好久沒有像今天這麼痛快了!」喝了酒的阿陳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給人一種豪邁爽直的感覺,與平常沉默寡言的他大相徑庭。 「哈哈哈,這是當然的呀!賺到錢後喝的酒,是最好喝的!」老趙一邊喝酒,一邊大笑著。 「說得沒錯!『它』一上市,股價便升了十多個巴仙,要是再繼續升下去的話……老趙,我們這次真的發了!」 「幸好老天有眼,七月時,令那群政客在法庭上敗得一塌糊塗!要不然,我們現在那能喝得這麼痛快?」 「既然上天給予我們這樣的一個機會,我們又怎能白白浪費它呢!明天,我們再多買十手……不,二十手!一個人買不到的話,便叫上我老婆和親人也一起買!」阿陳激動地說。 「現在先把酒乾了,這些明天再說吧!咦……沒酒了!」 「讓我來!肥波,再來一打生啤!」 「好!馬上到!」 (四) 肥波是阿陳的中學同學,自少便一起在屋村長大,也算得上是阿陳的莫逆之交。肥波家景比較富裕,父親在他中學時,於屋村範圍內開了一間冰室。當時肥波放學後,經常帶著一大幫兄弟到冰室去,說是要為老爸帶旺場子,讓他可以多賺一點;但在阿陳記憶當中,波叔從來沒有收過他們錢。 每一次他們來到冰室,波叔總會笑著走過來,問他們要喝些甚麼;有時沒甚麼客人的話,他還會走過來跟他們這一群年輕的說說故事—儘管那些故事,阿陳他們已經聽了好幾次,但不知何故,他們從不會打斷波叔,只會跟他一起說著笑著。 後來隨著時代變遷,冰室轉型成茶餐廳,阿陳當年最喜歡喝的「滾水蛋」,也從餐牌上消失了;而波叔亦早已退下火線,在家中頤養天年;餐廳則理所當然地由肥波接手。儘管這裡變了很多,但阿陳每次來到,都會覺得這裡跟以前沒甚麼分別,仍是那麼親切適舒。這也是為甚麼阿陳會約老趙來這裡慶祝。 「來,生啤到!」人如其名的肥波頂著他那圓圓的肚子,把生啤送到阿陳他們的桌上。「阿陳,有甚麼好事發生了嗎?很少見你喝那麼多酒!」 「哈哈哈,沒甚麼,不過是老天有眼,讓我終於有機會發財罷了!」阿陳一邊招呼肥波坐下,一邊說道。 「這麼開心,那真的該慶祝一下了!」忙碌了一整天的肥波坐下後,急不及待地開了一支生啤,開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老闆,那裡及得上你開心,現在都快一點了,餐廳還是那麼多人,你這裡生意真好!」老趙笑著說。 「這位兄台,今晚可是『車仔大戰紅魔鬼』啊!這裡每逢有重要賽事,都會開通宵,讓街坊有地方可以睇波!」 「不會吧,『車仔大戰紅魔鬼』這種世紀大戰,我竟然會不知道?」作為『紅魔鬼』忠實粉絲的阿陳,平常絕不會錯過這種重要賽事,看來他最近實在是把太多精力放在那發財大計上了。 「有甚麼關係,反正球賽還沒有開始,我們留在這裡看不就好了!」老趙提議道。 多年後,「車仔大戰紅魔鬼」這場世紀大戰的賽果,阿陳忘記了。每當他回想起這場大戰時,他記得的只有當時茶餐廳裡,整個屋村的球迷們都聚首一堂,邊喝啤酒,邊看球賽的熱鬧場面。 這個畫面,是在屋村商鋪裡,才有可能有的「特產」:因為這些商鋪,連帶他們的夥計和老闆,早已融入居民的日常當中,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份。這間茶餐廳,就好比他們的另一個家;所以唯有在這裡,他們才能放開懷抱;唯有在這裡,阿陳才能做回自己,開懷痛飲。這個地方,是他們靈魂的其中一個歸所。 不過,又有誰會料到,他們的歸所,將會被一間上市公司弄得支離破碎,一點也不剩?屆時,唯一能留下來的,大概就只有對這些歸所的回憶和懷念吧? 零五年的十一月,一切就像暴風雨的前夕那樣,風平浪靜,讓人難以預測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
(五) 二零一四年二月六日,是阿陳有生以來,第一次徹夜無眠。 自從那間公司上市後,股價一直不斷上升,由掛牌時的九元多,升至現時的三十多元,其前景十分良好。 因此,在「它」一上市,便已大手購入其股票的阿陳和老趙,成功的從基層升為「中產」—當然,他們倆並不像財爺那樣,月入三十萬。 升級為中產後的阿陳,離開了屋村,和家人搬到了適合中產居住的住宅區。離開的時候,肥波和其他同樣居住在屋村的好兄弟們為他送行,他當時感動流涕,還信誓旦旦的說今後每個星期天都會回來找他們。 但結果是,每逢星期天,他都和老趙一起研究股票市場的變動,討論著該買那一種股票,這也是他們能夠升級為中產的另一個原因。至於那個諾言,阿陳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不,或許他沒有忘了,只是故意不回去罷了。 畢竟,中產和基層之間,還是保持一點距離好。 所以,自從阿陳搬離屋村那天開始,他就再沒到過肥波的茶餐廳;而他在假日時的消閒活動,亦由到茶餐廳裡與街坊閒聊,變為到樓下「翠x」那裡,與老趙談投資之道,共商發財大計。 他竭力的改變自己,讓自己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中產。 從那時開始,阿陳的妻子發現,阿陳與笑容這傢伙,好像鬧翻了。 二月六日這天,阿陳的妻子回屋村探望朋友,不知她是故意還是怎樣,她要阿陳下班後來接她。儘管阿陳心裡有十萬個不願意,但他深知妻子那固執的性格;時值農曆新年,他不想與妻子起口角。 下午五時三十分,阿陳下班後,駕車來到屋村的停車場,發現停車場的收費比過往高了很多,連貴為中產的阿陳也感到收費實在有點離譜。正當他想查看這裡是那間公司管理的時候,妻子來電了,要他到街市裡找她。 「是因為太久沒有回來嗎……怎麼我都不認得這裡了……」阿陳在屋村裡頭走著,發覺很多東西變了。過往,那些他熟悉的,滿載著他童年回憶的商鋪和食肆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連鎖式集團所經營的商鋪,還有圍板。在那意味著所有阿陳所熟悉的事物已成過去的圍板上,印有那造成這一切的萬惡之首的名字……
「這……不可能吧!怎麼會是『它』?」近些年來,阿陳每次翻開報紙,都只會翻到財經版那裡;看電視,也只會留意交易現場或是財經透視,沒怎麼關心時事,自然不知道「它」的所作所為。 發現真相後,阿陳呆望著圍板,不知該如何反應。腦內近乎一片空白的他,這刻正不斷的問自己一個問題:這是我造成的嗎? 「鈴鈴鈴」 阿陳的妻子催促他了,他快步的走向街市,希望能儘快找到妻子,離開這個地方。 不過,上天看來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因為在街市裡頭,還有更難受的等著他。 (六) 阿陳甫一踏進街市,就被街市裡的景象嚇傻了。 「這裡……真的是街市?」 地板異常乾爽,沒有一般街市那種「平民」的味道; 攤檔的老闆都穿著一式一樣的制服,讓人感覺他們都是某個大集團的職員,予人一種難以靠近的感覺,失去了一般街市那種親切的人情味; 街市裡正播著賀年的音樂,其音量之大,掩蓋了街市內人們的聲音,雖然這樣做可以營造氣氛,卻令這地方喪失了一般街市那種熱鬧的味道。
「老公,這邊!」要不是妻子向他招手,阿陳大概會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 「這個地方比起街市,更像超級市場……」阿陳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感歎著;同時,他又開始問自己另一個問題:我做錯了嗎? 「再多等我一下,快好了。我買了很多好吃的呢,今天晚上你有口福了!」妻子笑著對阿陳說。 但這一刻,阿陳實在笑不出來。他感到自己跟這個街市一樣,變得奇奇怪怪的;心中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內疚感纏繞著他,這讓他感到非常不好受。 「老公,你怎麼了啦?」妻子注意到阿陳的異常,擔憂的問道。 阿陳本來打算抬起頭,笑著回應她一句沒事,好讓老伴安心;怎料他一抬起頭,就突然感到天旋地轉;他看著那些穿著制服的「售貨員」,感到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耳邊不斷響起街市內正在播放的喜慶歌曲,彷彿在幸災樂禍地嘲笑著這一可笑的場面……
他突然很想吐。 他向妻子交代了自己今天不在家吃飯後,便馬上衝出了街市,留下了一臉茫然的妻子。 (七) 離開街市後,阿陳打電話給老趙,問他要不要到肥波的茶餐廳裡喝酒。 「肥波的茶餐廳嗎……你不知道嗎?」平常快人快語的老趙突然支吾以對起來,這讓本來已心情不好的阿陳感到十分煩厭。 「你不想來就直說吧,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你先冷靜一點……罷了,你先到那裡吧,我待會便到。」 晚上六時三十分,阿陳快步走向肥波的茶餐廳,深怕走慢了一點,就連這最後的「淨土」也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幸好,沒有圍板,茶餐廳還在。 「阿陳!?這還真是稀客啊!你這些年到那裡去了?」這裡沒怎麼變,他的好兄弟—肥波,仍在這裡。 「沒甚麼,不過太忙了才沒有回來。」阿陳打從心底裡笑了出來,因為他終於找到一個自己熟悉的地方。 「是嗎……那你是知道今天是甚麼日子才回來的嗎?」肥波苦笑著說。 「當然知道啊,今天是初七人日嘛!」阿陳仍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注意到肥波臉上苦澀的笑容。 「哈哈……對呢,今天是人日,我都忘了……」肥波的聲音變得愈來愈小,但他仍強逼自己擠出笑容,以免掃了自己兄弟的興。 「肥波,你怎麼了……?」阿陳終於注意到氣氛有點不對勁。 「實際上,今天是茶餐廳的最後一天了……」肥波背對著阿陳,凝視著茶餐廳裡的一桌一椅,淚水開始不爭氣的在眼珠內打滾。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阿陳快要崩潰了,但他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盼望肥波會告訴他,一切都與「它」無關。 「這幾年來,租金一直不斷上升,我們這些做街坊生意的,又怎會做得住……其實,在兩年前,茶餐廳早已出多入少,不過我不想老爸的心血就這樣給毀了,所以一直用自己的積蓄撐著……本來還以為可以多撐一年的,但上個月續租時,『它』又再加多8%……」肥波說著說著,忍不住流起男兒淚。「我真是沒用呢,老爸的心血就這樣給毀了……」 阿陳看著肥波的背影,再環視這間陪伴了他十多載的茶餐廳,回想起過往在這茶餐廳裡渡過的日子,也不禁哭了。 「老天,我到底幹了些甚麼?」阿陳在心裡問自己今天的第三個問題。 「肥波,對不起……」阿陳說完這句後,便離開了茶餐廳,留下了仍在哭泣的肥波。 (八) 晚上七時三十分,老趙在屋邨的公園裡,找到了正在獨自一人喝悶酒的阿陳。 「我可找得你苦了,你這傢伙,不是說好在肥波那裡等的嗎?」老趙坐到阿陳身旁,拿了一罐啤酒,大口的喝起來。 「我總不能對著一個比我還傷感的人訴苦吧?」阿陳對著老趙苦笑起來。 「發生甚麼事了?」 阿陳別過頭,眼睛凝望著公園裡的滑梯;但心神,卻仍在今天他曾到過的地方裡徘徊…… 熟悉的商鋪被連鎖集團所佔據;街市變成了另類的「超級市場」;連肥波的茶餐廳,也會在今天後正式倒閉。 在這個屋邨裡,可以讓阿陳不會感到陌生的地方,就只剩下這個公園。 「老趙,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做錯了?」阿陳在沉思了好一會兒後,突然問道。 「你是指甚麼事?」 「那次遊行,還有……支持『它』上市的事。」 「你該不會是瘋了吧?」老趙一臉愕然的問道。 「我沒有。你看看現在,『它』把香港變成怎樣了?你看看這個屋邨,還有那些商鋪是我們熟悉的?」阿陳異常冷靜的回應。 「即使我們不支持,即使我們不去遊行,還是會有其他人支持『它』,『它』最終都會上市的!」老趙為自己辯護。 「我們不能就這樣把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阿陳對著老趙大喊。 「現在是怎麼了!因為肥波的茶餐廳結業了,所以你就向我發怒?」老趙大力的把啤酒罐摔在椅上,內裡的啤酒就好比他們倆現在的心情—因衝擊而滿瀉出罐外。 「老趙,你真的覺得我們沒有做錯?」 「沒有!你自己想想,如果『它』不上市的話,我們現在可能還蹲在屋邨裡!『它』為我們賺了那麼多錢,支持『它』上市又怎會是個錯誤?」老趙理所當然地說。 「但因為『它』,肥波的茶餐廳才會結業!」 「兄弟,冷靜點想想吧!肥波的茶餐廳結業,對我們有甚麼影響?」 阿陳沉默了,他覺得老趙簡直是不可理喻。 現在,兩個曾經因為有著相同慾望而緊靠在一起的靈魂,正在慢慢的排斥著對方。因為推動著它們的慾望,變得不再一樣。 一個,為金錢所動。 另一個,為金錢以外的,其他重要的東西而動。 「兄弟,別為這種小事而煩惱吧!我最近留意到一隻新股,很有潛力的……」 「對不起,我先走了!」 阿陳沒有理會老趙的說話,因為現在的他,只覺得老趙滿身銅臭,難以溝通。 他離開了公園,留下了一臉錯愕的老趙。 (九) 那一夜,阿陳徹夜無眠,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思考著自己應該做些甚麼。 「決定了!」 一四年的正月初七,一個靈魂正因著慾望的轉變,而開始蛻變起來……
(十) 二零一四年的三月一日,是阿陳有生以來,第一次有解脫的感覺。 農曆新年過後,阿陳放了手頭上所有的股票,然後把一半的錢,給了肥波。 「阿、阿、阿陳……為、為甚麼無緣無故給我一大筆錢?」看著手上這一張大額支票,肥波嚇得變成了一個結巴。 「你用這些錢,再開一間茶餐廳吧!」阿陳笑著說。 「這樣不行啊!雖然我們是好兄弟,但我不能平白收你的錢,然後又把錢用在自己身上!」肥波決斷地回絕。 「波哥,你就收了這一筆錢吧!」跟著阿陳來的是他的妻子。 「陳師奶,怎麼連你也陪他一起發瘋?」肥波現在實在是哭笑不得,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這樣吧,你就當是我入股你們茶餐廳,將來賺錢了,你再分紅給我吧!」阿陳提議道。 「可是……」 「別再可是了!就這樣定了吧!」 結果,肥波在不知因由的情況下,胡裡胡塗的收了這一筆錢。 至於阿陳為甚麼會有這個決定,就連他的妻子也不知道這當中的因由。不過,她知道丈夫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十一) 把錢給了肥波後,阿陳看了一看手錶:上午十時,還來得及。 「我想到一個地方走走,你要一起嗎?」阿陳笑著問妻子。 她沒有作聲,只是點了點頭。大概是因為太久沒看過老公笑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十一時,阿陳帶著妻子,再一次來到了立法會旁的行人道,不過這一次,懷著不一樣的心情而來。 阿陳不知道為甚麼自己會突然想再來這裡,但他卻有種今天不到這裡不行的感覺。 他牽著妻子的手,在四周散步。驀地,他看到了零五年元旦日時,在這裡發生過的一個場景:一個男人,懷著滿心的不滿和憤恨,為使自己投資了的公司能成功上市,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全情投入的參與了他的第一次遊行。後來,以那次事件為起點,男人走上了一條令自己後悔的道路。他的靈魂曾被利益所蒙蔽,受對金錢的慾望所推動,並因此而迷失過。最後,他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為使自己的靈魂從「過往」這一惡徒中解脫出來,他帶著不同的慾望,回到了這個地方。 人的靈魂總是受不同的慾望所束縛和推動著,沒有慾望,人就如同一行屍走肉,這是人類不能否定的事實; 但要被怎樣的慾望所控制,卻全取決於你自身。 現在,男人唯一的慾望,就是要為重建大家靈魂的歸所而奮鬥。 他不清楚要怎樣做才能達到此目標,而且…… 為此,他大概會受千夫所指,並遭到百般阻撓吧? 他,還有這個城市和其他人,仍有很長的路要走。
「回去吧!」達到目標後的阿陳,牽著妻子的手,離開了這個地方。 一四年的三月一日,不單代表了新一個月的開始,更代表了一個靈魂的重生,一個人人生的新開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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