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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 《虛實邊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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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zarus 固定筆手 2014-7-22 15:50:50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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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azarus 於 2014-9-11 23:47 編輯

3
        他似乎是一夜之間撤退出來的。
        一個月前吧(準確應是25天),他沒有一絲意念要搬離那住了3 年多、位於新界一市鎮的居所;若又要準確地說,那社區他總共住了9年又10個月,中間租住過三處不同地方,但始終都不離開這社區。原因簡單不過:那是他工作的地區。以他剛遷離的居所說吧,與他工作單位就只有10分鐘的步行距離(還是以一邊散步一邊冥想的步速計算)。那距離絕對適合他職業的生態──時間不固定又冗長。
        他原以為那社區那市鎮那職業就是他人生的圓心;過去整整10年,生活中所有一切都由此散射開去,且是有層次、有規律、有跡可循的同心圓。
        他大學雖不是修文學系的,但卻很喜愛讀詩、詞、散文、小說,自己閒來也會將一些體會感受寫成詩文。其中他寫了一首說是詩吧,題目是《角落》;這角落也就是那個圓心點:

他耽在世界的一個角落鑽
一個十年 數個十年
一切皆依附這個軸心旋轉
打開電視 開報章
視野是方框的尺寸

他慣往咖啡店的一個角落鑽
一個小時 數個小時
焦思拌著冰塊在杯中攪轉
掀開前塵 翻開舊賬
綁索是闋闋的情怨

他暗朝生命盡頭的一個角落鑽
一點精彩 無數意外
拾級之距已惹動天旋地轉
寸窄功績 尺厚風霜
忽爾鑽埋於幽匿的角落
那方格
比兩尺


        他沒想過有一天會從那個角落完全地撤出,就像有一個突然從天觸地的龍捲風、將他及他所屬的一切連根地拔走;不,或許更貼切的,是像一個沙漏中的沙,順著自己不了解的時序,看到自己不斷在縮小,衰減至一個地步,在原來的空間一粒不剩,才遽然發現已跌入了另一個困窄的空間,並要經歷另一次自己不了解的萎縮過程。
        他在短時間之間作出搬遷決定、及一連串行動:在市區找了房子、安排搬運、將家具裝箱……10天內搬進了九龍一個舊區九龍城、一幢六層高有60年以上樓齡的唐樓。一至五層樓中,他的單位不在任何一層,是閣樓(英文正式名稱為 Mezzanine Floor,M/F。但不知何解人將它說成了Mother Floor)。要準確界分的話,那是地下基層與一樓之間的一層,或可說是地鋪連屬的一個上層搭建。所以在政府地政署的角度,它不算是住宅,乃屬商業單位,水費也歸作商業用水計算。
        樓雖舊,室內裝修是全新的。業主是一老年人,他與妻子本是為他們兩個孫兒搬來居住而用心裝修的,但裝修完成後,他們卻赴海外讀書,不來了。
        他自搬出來後,經常穿著的是黑色的T恤、黑色的休閒褲,外出時總戴著鴨舌帽,是鴨舌特長那一號。在一般人工作時、大白天的時候,他多日來似一個黑影出沒於交錯的街巷中,在那如一板豆腐上的縱橫紋路之間,搜羅著些塑膠坑板、帶尖刺的鐵線綑、鑽咀、長竹枝、多綑幼鐵線、剪鉗……
        他是在新居的天井第一次見到「芝蔴」的。當然,那時牠只叫做賊貓。
        他不知道牠是用什麼方式潛進來的。他家的廚房有一道門通出天井,有7平方米大,相較只有30平方米左右的起居室,天井是不合比例的大了。不過他並不將這天井看作如一件衣服上的破爛口袋。相反的,最令他下定決心租這單位的原因,不是那室內全新的裝修,而是因有這個向著後巷、尚在不蕪狀況的天井──在他的眼中,他彷彿已見到一個隱密的花園、一個休生的角落──它的一面是連接廚房的牆;右邊是相鄰單位的廚房的牆,批盪已大片剝落,露出了紅色的磚及磚與磚之間的雜草;另兩面是屋主用兩米高的鐵絲網圍攏了起來。所以,按理論來說,這範圍應是密封的。
        他望著那黑白色的貓──牠兩色比例平均,一時難說牠是隻黑貓帶白色,或是白貓帶黑色;最後他研判後下了結論,將牠歸邊前類。因牠雖然整個肚腹及四肢的手爪部份是白色(所謂四蹄踏雪),但牠的軀體、四肢、尾巴及最重要的,牠的頭,都是黑色的(下頷則帶白,若不仰起頭來,不會看見)。所以,牠是隻黑色帶白色的約5歲的公貓,是大模大樣擅闖人家的賊貓。
        「賊貓,我是喜歡狗討厭貓的,你過主啦!」當他在天井預備要進行工程時,看見這不速之客就端坐在他工作用的鋁梯上。牠雙眼沒帶半點乞憐的神色,反而是用著監察的、嚴厲的眼神俯視著他的動靜。於是他也不示弱的、開宗明義地宣示此地的主權。
        牠沒有被他唬住,以炯炯目光定睛瞄著他的眼。他們彼此凝神對望了8 秒鐘;牠才不屑地瞇一瞇雙眼,然後斯斯然地起來轉身,像穿著黑色長褸的幫派頭子踏出舞廳的大門時、腳步突然變成慢動作的姿態,故作優雅地一躍跳上前端的鐵絲網頂,然後再幾下躍跳之間沒入了後巷的暗角。
        「你輸了!」他在牠一轉身一跳躍之間急搶著說。同時他翹著下頷看到四邊圍界之上、那破綻的所在。
        從這沒有上蓋遮擋的位置往上觀望,他可以望見那藍藍的天空被兩列樓宇夾迫底下,只剩一度窄長的縫隙;在這狹窄的碧藍的天底下,平行著一條同樣狹窄的烏黑的陋巷──它的形成,是因兩幢樓背對背而立,都想要向愈多的人招展其可觀的門面,而同時力圖將羞於見人的另一面收在背後。這兩邊皆視之為「後」巷的陋巷,卻同是貓與鼠的康莊大道。
        「坐井觀天,天是圓的;坐天井觀天,天是窄長的。」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開始將那綠盈盈的塑膠坑板、封在那大刺刺地露出紅磚與敗土的破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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