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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 《虛實邊境》(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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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zarus 固定筆手 2014-7-22 16:04:00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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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azarus 於 2014-9-11 23:23 編輯

15
       「這株花好像在跳舞呢?」她在天井20多種植物中,徑直地走到「紫蝴蝶」前駐足細賞。這株花是置於一個仿石的水盆旁邊,有水由一排竹的造型最高處三級而下,流水將最下方水盆上一個水輪徐徐推動、團團運轉。
        「那是『紫蝴蝶』,紫色跳著舞的是它的葉,它的花很小的,看到嗎?」
        「很像一個個細小的喇叭呢,可能奏著很小聲的樂曲,螞蟻才會聽見。」在日光下,她白裡透紅的肌膚也如那些粉紅色的小花,將什麼是勃發的生機說明得晶瑩剔透;她的笑面也如盛開的花朵一般,將純淨的美表露無遺。
        他的天井在四邊圍界及上蓋都做了功夫:鐵絲網上掛著竹篾做的簾子;上蓋也用了幼竹枝結成的竹排遮擋了一半的天空,另用黑色網狀的帳幔覆蓋竹排上,並延伸斜掛至最前方的圍網處,在另一半天空下造出一片半透明的陰涼空間。
        他又以戶外用的木地板舖了地面,那是用9 條木條併合而成1.5 x 1.5 呎大小的地板塊。他沒有將整個地面都舖上,中間某些部份留空了,取而代之用了黑白兩色的石卵填滿了那些呈長方形的空間,砌出黑白爭持局面的圖案。
        她眼睛閃動著四處打量,觀賞著那流動的水、轉動的水輪、各種香草的形態。突然,她驚叫一聲:「啊,石卵會動!」她定神再看:「哈,是一隻貓!沒聽你說有養貓?」那黑色帶白色的賊貓原來一直伏在那裡,不動聲色時,令人以為是黑白色的石卵。
        「我沒有養牠,我叫牠『芝蔴』,永遠沒規沒矩自出自入,沒先喊『芝蔴開門』。我也不知道牠用什麼方法進來。小心牠的爪和尖牙,我吃過虧的。」
        她聽出他與芝蔴關係不甚和諧,也不便向牠表達親近。牠這時跳上了一個放盆栽的竹架,她朝牠身處的位置打量時,冒出了一聲歡呼:「啊,是風鈴!」她猶似戰兢地用她雪白纖幼的食指輕觸了它一下,好像唯恐太唐突會將它弄醒;她隨即坐在一張竹椅上,欣賞著那幾枝長度不一的金屬管鏗然踫撞、「叮叮、叮叮」的響聲通透澄明,直由耳朵透入心靈。
        她低聲地說:「這小花園很別緻啊!」
        她抬頭從葉影之間望著那狹長的天說:「我相信從這裡很難看到星星。但若由天那邊望回來,景觀又會是如何的呢?」
        「嗯,你記得那天在教會講道的人講過這樣一句話嗎?他說人『要從他朝彼岸回望』。我揣摩他的意思就是人要站在永恆的角度,來回看現在該怎樣生活。就是人先確認了自己有永恆的歸宿,知道將來必會去到天堂彼岸,從而重新衡量今天的生活:那雞毛蒜皮的東西還需要計較嗎?多幾個 0、少幾個 0上落的得失值得耿耿於懷嗎?3 個月、或20歲、或100歲而死,在永生的大背景下還算是重要的差別嗎?我覺得,我們曾談過的說話──『應該是由現在回望過去,而非站在未來,轉過頭來望向現在』──與這講者的說法剛好相反。」他坐在另一張竹椅上也望著天,白雲一朵接一朵地飄過,像他有說不完的話一般:
       「我不懷疑『從他朝彼岸回望』的積極意義。然而,如今被痛苦感覺蠶食的身體,要有多超脫、多豐富的想像力,才能站穩在那未可見的彼岸,然後可承受得住當下的苦楚?」他說時,她看到他眉頭在緊皺,就像有兩股力量在纏鬥著。
        「我回望自己的人生,說得好聽的,就是我有兩段旋律線在進行著。有一條是光明的旋律,那是我有過的成功光輝的時刻面相:校際歌唱比賽獲獎、代表畢業同學在典禮中致詞、獲取最優秀社工獎、眾多受助者一致的讚譽……這些都是容易被人覺察的,像一首奏得優美悅耳的旋律。然而,我同時有另一條黑暗的旋律線;它蟄伏在我生命的底層,由孩童至今一直沒有消失過,它總伺機而發,以不同的方式從底層如脈沖般瞬間異軍突起,它們包括失望、打擊、驚嚇、憂慮、傷心、壓力、痛苦、罪疚、懷疑、嫉妒、憤怒、自責、矛盾、挫敗、惶恐……。有些時候,它強勢至將表裡翻轉過來、搶佔了主旋律的位置;那生命美好一面的反變作副旋律,甚至疲弱得幾近止息,似乎被那黑暗的旋律完全吞噬,從此人生就被它主導。那是哀歌,甚至是已失去旋律線的哀鳴或嘆息。」她屏息在聽,沒打算答話,感覺他還有要說的話。他眨動著眼睛,思緒在轉動;朵朵白雲飄過,「紫蝴蝶」在舞動。時間也在流逝,一切都沒有帶半點聲音。唯獨那流水聲此刻清晰可聞。
        他自問:「那光明的旋律是否真的停息消失了?」
        他自答:「我只能說至今仍未至此。我見最惡劣的情況,有一些力量仍在生命周圍或內裡,承托著、平衡著、補救著……帶給我或是一夜安眠、或是一時安慰、或是一些鼓勵,又或是一點光亮、一點希望、一點動力,仍有笑聲、仍有歡欣、仍有滿足……」他的說話像是隨著流水汨汨而出,湧出的是源源不絕的「逗號」,踫上了障礙,不因此而成「句號」,只會撞出了許多的「問號」
        「然而,誰是這兩條旋律線的編寫人?祂設計中的光明旋律,可再次成為主旋律嗎?能最終戰勝黑暗旋律嗎?有這一天嗎?但能否讓光明的旋律就是唯一的旋律呢?抑或,這兩股勢力就是被設計會一直爭持惡鬥,直至人離世方能終止?如這就是人生的實況,人除了嘆息,還可以怎樣?」他一口氣地問,最後仍只能以「問號」停下來。
       「是的,我想『從他朝彼岸回望』,以此用來即時止痛未必有效的。但我感覺那仍是很重要的,因能叫人掙開了人世苦難、甚至死亡帶來對人的枷鎖。我們毋須預知一切,知道自己餘生也不是好事,反而是咒詛。那一切所謂預感也絕非祝福,你的數字33,333 ,我的許多的夢,都成為了預言的一種宣示方式;但都使我們困在其中,被這些操控,甚至潛然地推擠你我親自去兌現那些所謂預言。你自我預言有一天會失腳、會在人前承受羞辱,最後事情就這樣成就了。所不知的,原來可能是你自己一直在自編自導自演。」她似乎從那句話、也從他的省思裡有了頓悟,壓止不住翻湧的思緒:
        「但知道自己有永生,那就是絕對的好事。因為我不用再懼怕那不知是什麼的勢力──就是將我弟弟、將阿隨意拉走的──不知在什麼時候,特別可能是在我睡著、毫無反抗能力時,也將我拉走。知道自己有永生,早走、遲走、突然走、光榮地走、暗淡地走……,也不過同樣是踏上回家之路吧。」
        一陣清風不知從哪個方向吹來,「紫蝴蝶」搖擺著身體,風鈴「叮叮、叮叮」在響應。
        芝蔴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走到她腳邊,用牠的頭及身體揩拭她雪白的雙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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