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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 《虛實邊境》(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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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azarus 於 2014-9-11 22:37 編輯

16
         「你以前有沒有參加過喪禮?」她與他一起從火葬場的禮堂步出來之後,沿著那兩旁種滿樹的小路步行離開,她一直沒說話,只用紙巾擦著眼淚,直至差不多10分鐘後,她一邊回頭望火葬場那煙囪中噴出灰白色的煙,一邊吐出經過整整1個小時沉默後的第一句話。
       「幾個月前就出席過一個,是我受助者的喪禮。但與這次感覺很不同。那次最深的印象是很嘈吵很煩亂:打齋時吹打的樂器聲浪、僧人頌經的聲音、還有親人淒厲的哭喊聲,可能再加上那燃燒香燭冥鏹的煙霧,總之就令我有透不過氣的感覺。」他說時也與她一樣停下步來回望,但他望向在火葬場之上那高高的天空,彷彿那些煙就是騰空起飛的候鳥群,一起為牠們寄居的一生作最後一次的遷徙。
        「唔,他們叫喪禮做安息禮拜。說真的,是有一種安靜祥和的感覺。起初還以為我會大哭不止呢。」她再次用紙巾拭乾面上的淚跡。她定神望著手中那沾滿了眼淚的紙巾,像從中便可讀出一些深情的話來:
        「我覺得剛才阿父母的分享很感動呢。我在想,阿20年的日子,作為父母該是何等辛酸,但他們竟然不斷說著感恩。我實在相當驚訝的!」她像仍被那感動震撼著,欲言無語。她停了10多秒、似要將自己重新調整過後才能繼續說下去:
        「阿有那個終身不能治癒的病,腦筋就是比一般人差上一大截的。我過去見他偏側著頭、眼額都擠在一起,便知他那時正進行『思想』這件苦差事。我覺得他雙眉平時很像一隻展翅欲飛的鳥,但在思考時就變成一隻折了翼的鳥。」她說到這裡,自己的雙眉也擠叠在一起。
        「對。他的行動也不及常人般矯捷,口齒也不清,但他對音樂狂熱地喜愛、對人又是無比熱誠真摯。我時常有這樣的想法,就是他比我們所謂正常的人更似一個人。」他想起初次見阿時的情景:他如何握著地拖踏著舞步轉圈;他又如何介紹自己「不是『男』生那個男,是阿拉C」。
        「我很同意啊!所以很奇怪的,過去當我有很不開心的時候,我什麼人也不想見、對任何人也不想說話。但當見到他就會放下一切的防衛,我會很自然地告訴他我不開心,甚至在他面前流眼淚。而他一定會很真誠地安慰我。他不會多說話,但一臉關懷,甚至有時連他自己也紅起眼來、差點流出眼淚。啊,我真的很懷念阿!」她說著想著又禁不住流淚,就如蚌將入侵的海沙轉化成珍珠,她的眼眸將入侵的傷痛轉化成晶瑩的淚珠。在陽光下、眼眸裡,它盈盈流轉、剔透晶亮,閃耀著彷彿不是來自這地球的光芒;那是人無法收買、也無法可收藏的,所以也是遠比世上一切的珍寶更可貴。
        「你知我在想什麼嘛?我在想為什麼阿父母不會說上帝在作弄他們?這位上帝將一個患這病的兒子給他們,又那麼年青就將他帶走。他們會否一廂情願地想像上帝所作的總是美善?」他定神地看著她眼淚中的光芒,彷彿在裡面看到了上帝。
        「嗯,我過去都會很自然有你那樣的想法。」她抹乾眼淚後繼續說:「但剛才我們不是還在說阿比其他正常人更似一個人嗎?我們與他相處不那麼久,尚且感到他是一個祝福,那作為他父母不是會更深感受到?為此他們體察上帝是美善,將這麼一個美好的兒子賜給他們,這沒有扭曲了實際的體認,將非說成是。」她合著兩手掌在鼻子前,用紙巾抹著,形態猶似在合十禱告。她跟著說:「還有另一點,你記得上次在你家我曾經說過,若人知道自己有永生,那就是絕對的好事。在這個前提下,20歲或100歲死,已沒有太大差別,因為早走也不過是回真正的家罷了。他們整個家庭有這樣的信仰、有這樣的確認,以致今天面對兒子早一點離開,也成了可承受的重了。所以他們能為此感恩,也是合理的反應。」她沒想到自己在這沉重的心情下,頭腦卻比任何時候更清醒冷靜,就像在陰沉的隆冬氛圍下,凜冽的寒風令腦際一片清明。
        「你說得很有道理,小弟由衷佩服!」他說時向她拱手作揖,令她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他繼續說:「實在很多時同一個表象,但背後可以是南轅北轍的差別。比如我們提過<真人Show>,戲中全方位監控著Truman的監製,他的目的肯定不是為Truman的福祉。相反的,當發現飾演Truman女友的演員對他發展出真感情時,他立刻要將這角色換掉。那監製不要他得到真愛,他向Truman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於愛。他只要高收視率、自己的好處。」他說時翹著下頷,時而望著左邊路旁的樹頂,時而望向右邊的路燈,就像在尋察是否有人透過攝錄裝置在監控他們。他說到這裡,轉過頭來細看著她側面,接續說:
        「但同一個表象──全方位地注目一個人──可以出自完全不同的原因。譬如我估計阿父母如能隨時隨地在兒子左右看顧他時,他們一定願意這樣做。但他們與那監製的心態會是徹底的不一樣。」
        「唏,你說得很對,我也很佩服你呢。」她轉過面來,迎向在細看著自己的那雙眼,報以甜美的笑,之後她仍定睛在小路的最前方,接著說:「有時有些事情,即你說的表象,聽起來或看起來很惹人懷疑,甚至抗拒,但其實只是人負面地去看去想。我記得以前讀過一件這樣的事,是有關法國存在主義哲學家-保羅.沙特,你知道他是誰,對嗎?他少年時有一次做了搗蛋的事後便想毀滅罪證,但說那一刻他察覺上帝在看著自己,你猜他怎樣反應?他咒罵驅趕祂!他說自此祂就再沒有在他生活中出現。你認為他為何有這樣的反應?」她又轉面望他,發現他仍定睛看著她。
        「這不難理解,他一定覺得上帝是要來監視他的警察,所以他就向祂虛張聲勢、施下馬威。」他說時語氣並非在說笑,是一臉認真。
        「我的想法也一樣。不過令我深思的,是我少年時在教會唱過一首歌,歌詞是來自詩人大衛的一首詩。他表達他所認識的上帝是無所不在、無所不知,且不分晝夜地與他同在的,但他卻視之為無以尚之的幸福,因他體會上帝圍繞著他如海沙那麼多的意念,都是祝福的意念。這詩到最後,他還發出禱求,向這位客觀上是無所不知的上帝,主動地求祂鑒察自己的心思、意念。兄弟,你對此又如何理解?」她轉面瞪著大眼問他。
        「姊妹,他體會到愛。」他也向她瞪著眼地答。
        她與他對望了10秒左右,然後她說:「我想邀請你一起做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他收起嬉笑的面容說:「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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