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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討 那一面大紅蔡字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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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瑁,男,湖南張家界人士,口頭禪是咱學校就是一傻逼。
蔡瑁是我們的頭、導師和精神領袖。
在我們進入這個學校之前,蔡瑁的威名已經覆蓋了這個學校所在的靈湖鄉東十裏,西十裏,南北延綿三千畝。下一個朝代的史官在書寫正史的時候,會用前現代主義的筆法寫道,蔡瑁符合一切關於江湖和大人物的想像,蔡瑁酒量似海,肉量如車,煙量若雲,蔡瑁踢球和打架走正路,往狠下手,往往無招勝有招,敗將心服口服,蔡瑁少年任意氣,結交以為俠,認識所有有頭有臉的大佬們,逢人必尊稱“吹風哥”,大行德廣,一統江湖千秋萬代。
最重要的是,蔡瑁身邊有一群肝膽相照有呼必應的兄弟,他們是張允、鳩山由紀夫和簡•奧斯丁夫斯基。蔡瑁說你們名字賊長賊長的,不乾脆,一輩子拖拉著,你們要有簡稱、名號,張允簡稱髒,鳩山由紀夫簡稱鳩,簡•奧斯丁夫斯基簡稱賤,怎麼樣。
很好,菜。他們說。
菜髒鳩賤。新聞系四大金剛,四大天王,四大家姓。

鄧艾和我第一次見到蔡瑁的時候,我們在高年級男生宿舍發補考證,蔡瑁正穿著一條CK,上身披一件勁霸外套,在電腦前打真三國無雙。蔡瑁說證放一邊吧。鄧艾盯著電腦看,蔡瑁問你會玩不,鄧艾說不會。真三,誅仙,魔獸,dota,天龍八部,火線,CS,仙劍,熱血傳奇,你會哪個?蔡瑁問。實況足球,我會一點。鄧艾說。後來他跟我說,那時候他心裏面就盤算著要狂屠蔡瑁,讓蔡瑁下不了臺。
於是蔡瑁開了同宿舍的另一台電腦,跟鄧艾打了場實況,瑞典對巴西,3比0。鄧艾傻了眼,蔡瑁居然用瑞典就灌了他三個。
蔡瑁說鄧艾眼裏鬱氣濃重,形似道而神鋒太俊,天資過人,但形雖散朗,而內實動俠,以此處世,難得其死。
後來我讀《世說新語•賞譽》,看了王澄的傳記,才知道蔡瑁品人眼光毒辣,不愧一針見血,一語成讖。這是後話不提。
沒有課和不下酸雨的下午,蔡瑁和張允、鳩山由紀夫、簡•奧斯丁夫斯基就會帶我們去球場踢球。蔡瑁說,沒人贊助咱球鞋,咱踢球腳法是臭,體力也不怎麼樣,可咱也不簡單呀,去酒吧咱喝的比誰都多,去打架咱劈的比誰都狠,咱學校就是一傻逼,這裏要有我們才行,我們牛逼,我們撐起了這裏。
麻花啤酒啊,我喉頭癢了。張允說。
我問蔡瑁什麼算傻逼,什麼算牛逼。
蔡瑁吐了口濃痰,說,傻逼和牛逼都是唯心主義,但傻逼是愚不可及,牛逼是未卜先知。
那一年,我和鄧艾大一,菜髒鳩賤大三。

涼風驟起的中午,我和鄧艾在食堂三樓吃飯,榨菜炒豬心,清水豆腐。吃到一半,鄧艾電話響。
喂,怎麼了……我沒事,吃飯——我剛吃完飯……行,我就來。
鄧艾帶著空了一半的肚子疾步離開,我知道這肯定又是克雷斯波的電話。
我一下子夾起兩大塊清水豆腐,填進嘴裏,想起了克雷斯波第一次和我們吃飯時的樣子,輕輕夾一小片清水豆腐到碗裏,用筷子細細斷成兩半,悠悠然送半塊進嘴,就著一口飯。
克雷斯波屬於我們這所學校裏面典型的波大無腦的青澀類女子,春末泛潮的時節,用猴屁股紅的發帶,把頭髮紮成馬屁股狀,一副青蛙屁股眼鏡,穿一身大象屁股連衣裙,像一卷中空的手紙,風一起,臀圍廣袤,小腿粗壯,表情堅毅。
鄧艾玩實況足球12玩得最凶的那段時間,在大師聯賽裏用利物浦一直打到了2013年,最讓他苦惱的是隊中缺少一個強力中鋒的超級替補。鄧艾的收購目標是在國際米蘭當替補的克雷斯波,他說他十年前剛開始看球的時候,克雷斯波就是他的偶像,他要在遊戲裏把克雷斯波買到利物浦,給他正選,給他高薪,給他9號球衣。於是乎,在遊戲裏從2008年到2012年,鄧艾開始了對克雷斯波長達四年的漫長追逐,每年兩次的轉會窗,鄧艾一次又一次不惜冒破產危險傾全部資金,搭上托雷斯,搭上傑拉德,去換一個克雷斯波,但國際米蘭始終不為所動,鄧艾對著電腦咆哮,狗日的國米!我日你大爺!聲音在樓道裏久久回蕩。
鳩山由紀夫聽了鄧艾這個事,說鄧艾腦子進水了,繞那麼多彎幹嘛,累不累的,要是他,就直接進入編輯模式,把克雷斯波的隊籍改成利物浦,不就得了。一旁的蔡瑁卻撫掌大笑,嘴上喃喃自語,癡兒啊,癡兒啊。
所以當鄧艾在現實中以相同的方式對待一個女人時,我們都不約而同地喊這個女人作,克雷斯波。
克雷斯波有一個男朋友,在清華大學讀工科,學習怎樣堂而皇之地以最絕情的方式,把農民十幾代的家宅用水淹掉,把上千年的古跡和上萬年的古木用水淹掉,把全世界死得不剩一千頭的動物用水淹掉,然後發電,賺錢。久不見女色的清華男生,往往激素旺盛,分泌劇烈,千里之外的女朋友,有等於無,至於怎麼解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對於千里之外的男朋友,克雷斯波大多數時候有等於無,何以解憂,惟有鄧艾。
鄧艾永遠都無法解釋清楚他和克雷斯波之間的關係,別人問急了,他就大吼,你媽的知道個屁。
我後來這樣問過他,如果能把克雷斯波帶到利物浦,但不是買斷而是租借,你願不願意?鄧艾想了很久,才說,行,不過我要租借十年,租到克雷斯波退役。

每個星期我們都有幾次聚會,在校門口的大排檔,於是我和鄧艾有幸認識了當時的大佬們的女人們。張允的女朋友叫孫尚香,是我們新聞系極其彪悍的一位女俠,孫尚香的前任男友是電腦系的學生會主席劉備,當初張允強挖劉備牆腳的事件,被列為當年度十大政治新聞之一。鳩山由紀夫的女人所屬相當飄忽,我們幾乎每隔一兩個月都會在聚會上看到新面孔,但鳩的女人們都有一個共同特徵:臉白眼大嘴小,胸圓腰窄腿細。菜說鳩是日本A片看多了,腦袋不可逆急性中毒所致。簡•奧斯丁夫斯基的老婆伊莉莎白,據他本人說是身在遙遠的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共和國,英國文學碩士半工讀,每次聊電話都彌爾頓附體,精神稍稍亢奮就整篇地背誦《失樂園》。這是對我的傲慢與偏見,賤總結說。
至於蔡瑁,沒有人見過他的女人,也沒有人聽他提起,甚至蔡瑁有沒有過女人都無法深究。時人與後世的史學家都難以理解,像蔡瑁這樣偉大的男人,居然會有一個完全不符合關於江湖和大人物想像的瑕疵。
張允後來說,過猶不及,盈滿則虧,恰恰因為蔡瑁太偉大了,再牛逼哄哄的女人都只能高山仰止,一邊幻想蔡瑁的小雞雞一邊估計著還會殺出一個更牛逼的女人來,所以故事的結局是,偉大的男人都守身如玉。
蔡瑁借著排擋棚子微弱昏黃的燈光,抖了抖勁霸外套上的煙灰,舉起一杯白乾,對鳩長得酷似澤尻繪裏香的新女友說,弟妹,對不住啊,咱一坨老粗,叫你見笑了,哥我先飲為敬。澤尻繪裏香笑意盈盈,說菜哥客氣,小女子久聞菜哥大名。
鄧艾在我旁邊,借著酒意說,你看鳩的女人,跟澤尻繪裏香孿生似的,一個鳩,一個尻,絕代雙驕。
我心情鬱結,我淩亮的眼角瞥見尻敞開的衣領,瞥見張允和孫尚香正在桌底下大戲鴛鴦,我卻除了右手,就只有左手。
蔡瑁察覺到我開小差,喝道,薑維,不要沒見過世面的傻樣,心如止水,只管喝酒。
夜風清揚,蔡瑁和我兩個人,坐在靈湖邊上經常有單身精壯女生出沒的雲橋上。蔡瑁點起一根煙,一道風吹來,他眼神迷離,他姿態風騷,他的頭髮、勁霸外套和煙雲以同一個節拍搖曳,真無愧於吹風哥的名堂。據正史記載,只要能見度許可,無論日夜,只要吹風哥蔡瑁坐在雲橋上,女生宿舍區朝向雲橋那一面的所有陽臺都會擠得水泄不通,壓力差使得一片女生樓變為比薩斜塔,是為校園八景之首——雲橋吹風。
蔡瑁問我,李隆基上了楊玉環,你會不會心理不平衡。
我說不會啊,楊玉環要是活到現在,我也沒有上的欲望了。
那為什麼鳩上了尻,髒上了香,你就心裏不平衡。蔡瑁用無名指輕巧地彈了彈彤紅的煙頭,女生樓陽臺馬上傳來一陣騷動聲。
不等我回答,蔡瑁接著告訴我一個我可能要消化一輩子的真理。他跟我說這世界就是宿命這麼回事,他和我屁股坐著腦門頂著的這世界充滿了宿命,比學校北門橡膠廠的臭氣還滿。他讓我想想,宇宙這麼大而無當,為什麼就地球有活物,為什麼我們能坐著說那麼多宇宙自己都想不明白的話,為什麼不是火星上有水有氣有女人,就算是火星而不是這裏有水有氣有女人,火星也會被叫作地球。這就是宿命,誰都逃不過,逃得了小的宿命,逃不了大的。咱學校就是一傻逼,儘管我們在這裏很牛逼,偶爾讓它閃閃發光,但這絲毫不能改變它是一傻逼的事實,我們一走,我們掛了,咱學校還是一傻逼。
一個人生下來,吃什麼的乾飯,睡什麼的女人,多是註定的,李隆基就算不睡楊玉環,也頂多只能睡上官婉兒,是決不能睡到李師師的。蔡瑁說。所以不要患得患失,那是小屁孩才幹的事。也不要瞎想為什麼有些混蛋能睡遍天下女人,什麼樣的人就是什麼樣的種,有的男人就是本封面燦爛的雜誌,又破又薄,底子輕,經不起翻,翻則速廢,像鳩,有的男人表層平淡,波瀾不驚,但瓷實厚重,耐翻,餘味無窮,薑維,你幼功精湛,是本好書。
正說著,橋上走過一個人,提個小提琴箱,女生,卻偏纖瘦,並非往常的壯悍品種。我就著路燈的光,認出了這是名出音樂系的校花小喬。我們學校其實並沒有校花,人稱或自稱校花的人多了,就沒有校花了。傳說小喬在音樂系有個男朋友,叫周瑜,我見過,白麵微須,胯下平整,典型的尖酸陰險小白臉太監,古今美女摯愛的類型,連小喬都不例外。傳說有時不見得是真,但確實就算沒有周瑜,也沒人見過小喬身邊出現過任何男人。
我在想,如果蔡瑁的宿命論成立的話,那他肯定是一部封面呈深藍色、凝重精深,內容浩淼如煙的《辭海》,那到底要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才配得上去翻他呢。
蔡瑁往小喬身影走去的方向瞟了一眼,毫不在意,把煙滅掉,站起來,張開雙臂伸懶腰,說,早點睡,聯賽來了,明天開始晨訓。
女生樓陽臺再次傳來一陣騷動聲。

一年一度的校際足球聯賽,小組賽抽籤新聞系和音樂系被分到同一組。雖然和音樂系到小組賽最後一場才碰頭,但音樂系的前兩場比賽我和鄧艾都去看了。因為碰上了聯賽這樣的大事,音樂系所有人稱或自稱校花的女生都會傾巢而出。但令我和鄧艾失望的是,小喬沒有出現過,哪怕她的男朋友周瑜在場上撩陰腿使得正歡。
整個聯賽期間,場面最宏大、場場爆滿的只有兩個系的比賽,一個是校花以坨為計量單位的音樂系,一個就是擁有一位全校最牛逼男人的新聞系。恩承菜髒鳩賤的集聚效應,我和鄧艾站在隊伍裏,從來不缺回頭率和騷動聲。
及此,音樂系和新聞系進行最後一場的小組賽,成為了全年度最盛大的嘉年華,所有校內有頭有臉的人物紛紛到場。我們的系學生會主席劉表私自挪用公款,做了一面大紅旗,言簡意賅,上面只寫了大大一個“蔡”字,比起印著新聞系加油的狗屁旗子要有號召力得多。劉表人微言輕,學生會長期積弱,唯一的依靠就是蔡瑁的牛逼。當劉表站在主席臺的最高處,使盡喝奶的力揮舞大紅旗時,臺上台下應者如雲,聲撼九霄,那一刻劉表紅光滿面,腦門冒起青煙,他堅信這就是他大學生涯中最牛逼的一刻。而青天白日滿眼紅和渾厚墨黑的“蔡”字,也構成了那時候一整代人對那個時代的集體記憶。
大紅蔡字旗映照下的主席臺,正坐著新聞系的書記曹操和音樂系的書記孫權。曹孫鬥了半輩子,笑語中貌合神離,山雨欲來風滿樓。
音樂系用來對抗大紅蔡字旗的,是陣容龐大、資質優良的啦啦隊。我和鄧艾都看到了隊伍中的小喬,表情局促,心不在焉。
比起我們荷爾蒙急劇上升,菜髒鳩賤畢竟是見慣了大場面的角兒。蔡瑁命令大一大二的隊員就地做二十下俯臥撐,把撅起的小弟弟壓下去,不要上了場淨丟人。
比賽本身的場面沒有比賽以外的場面來得勁爆,音樂系實力稍遜我們一籌,新聞系在之前兩場小組賽一勝一平,本場只要打平就可以確保出線。上半場張允接蔡瑁的傳中打進一球,但很快周瑜帶球入禁區,沒有刹住速度,全速和簡•奧斯丁夫斯基撞在一起,由於沒有賤強壯,周瑜率先倒地。裁判判點球,並給了黃牌,賤咆哮著要打人,菜和鳩拼死攔了下來。
上半場打成一比一的時候,我正在場下當替補,鄧艾在場上打左後衛,克雷斯波那天也來了,守著鄧艾的衣服坐在我旁邊。
克雷斯波突然問我,你看過《盲井》沒有?
我說,王寶強那個?看過點。
是的,她說,我覺得很發人深省啊。
我說你去看《盲山》吧,最好是未刪減版,看《盲井》對你只有社會意義,看《盲山》對有教育意義,早看早超脫。
克雷斯波說,我一定看。
下半場我替換鄧艾上場。周瑜的撩陰腿,一招鮮吃遍天,蔡瑁被他盯防的時候連續躲過幾次,但拿刀的終究狠不過扛槍的,終於,周瑜出腿,雖然撩不到蔡瑁的陰,卻實實在在地鏟在了蔡瑁的右腳跟上。裁判判黃牌,蔡瑁卻不得不傷重下場。
沒有了蔡瑁,我們的中場就像賓士燒掉了發動機。臨近補時階段,周瑜再次帶球突入禁區,再次在簡•奧斯丁夫斯基來不及閃身之際,全速撞向他,再次率先倒地。裁判再次判點球,但沒有再次給黃牌了,而直接出示紅牌。這一次賤沒有再次咆哮著要打人,而像霜打的茄子,大聲哭著下場。
二比一,音樂系踏著我們的屍體晉級。
終場哨一響,以鄧艾為首的大一大二隊員,咆哮著沖向音樂系的陣營要打人。鄧艾眼准手狠,扯住周瑜的球衣,一把扯出一邊雪白的肩膀,花容失色的周瑜顧不上儀態,拼了命才掙脫開來,連忙跑到了啦啦隊一群女生的身後。
鄧艾喊打喊殺沖散了啦啦隊,嚇起一片嬌嗔。
這時候蔡瑁出現了,他一手按住鄧艾,把他按得顛顛地後退了幾步,並丟下一句,兵家勝敗是常事,踢得起就要輸得起,不要沒有教養的窮酸樣。再拖著瘸了的右腿,走到小喬她們面前,對小喬說,同學,對不住啊,咱一坨老粗,叫你見笑,咱給你們賠罪了。
接著蔡瑁帶領我們和對手一一握手,又集體向觀眾致意。
完了,蔡瑁立即轉過身離開,鄧艾和我卻分明看到了此時的他,雙眼因疲憊和傷心而廣布血絲,喉頭抽緊,淚流滿面。
夕陽下,大紅蔡字旗依舊雄壯飄揚,劉表依舊紅光洋溢,看臺依舊騷動頻仍。

聯賽出局那天晚上,在原本應被稱作慶功宴的飯桌上,每人表現各異。蔡瑁一言不發,煙灰掉滿了他的勁霸外套,三場比賽打進六個球後來成為賽事金靴的張允狂灌自己,酒氣上湧便亂摸人,除了摸孫尚香,還摸我和鄧艾,鳩山由紀夫三天沒吃飯似的不住往嘴裏塞菜,直到酸水返吐,簡•奧斯丁夫斯基見沒人跟他說話,就一直拉著我,喃喃地說,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主動去撞人會得牌,會判點球,我不知道被別人撞也會有,我真傻,真的……
克雷斯波也跟著鄧艾來了,可能是怕他想不開又去喊著打人。吃飯的時候克雷斯波側身問我《盲山》的未刪節版怎麼下載,她下不了。
趁鄧艾上廁所,我悄悄跟她說,我日你大爺。
雖然落敗,但菜髒鳩賤還是收到了不少的來自各方的慰問品。其中小喬托人給蔡瑁帶了一瓶雲南白藥,紙條上說她不知道治腳傷用什麼藥,就買了什麼都治的,還說沒有怪他,那天不用道歉的。
蔡瑁甚至都沒有看紙條,所有的東西他不是分掉,就是扔掉。
然而,小喬的雲南白藥讓我們因此結識了她。大四實習之前,菜髒鳩賤組的樂隊“咱們”在學校音樂廳舉辦演唱會,門票緊俏,連開了十場。作為音樂系第一女聲的小喬給“咱們”當嘉賓,和主唱張允深情款款地合唱《快樂崇拜》。嘴裏叼著根紅塔山煙,赤裸胸膛只披著一件勁霸外套的蔡瑁在架子鼓後面,忘我地敲鑼打鼓,一時間仙氣彌漫,滋養了台下五千雙的凡人眼睛。
小喬主動跟我們說,其實周瑜不是她男朋友,從來都不是,她跟這個小太監沒有任何關係。
那你跟誰有任何關係?鳩山由紀夫不懷好意問道。
小喬一下子臉紅。
周瑜不是你男人?蔡瑁詭異地一笑,那就好了。

在大四的菜髒鳩賤到外地實習的時候,新一屆的聯賽又開打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今年抽籤,我們又跟音樂系抽到一塊去,不同的只是第一場小組賽就跟他們死磕。我在QQ群上說了這事,久久沒有回應。沒想到,才過了兩天,菜髒鳩賤四大金剛竟已拖著行李齊聚在我的宿舍裏,張允甚至是不顧孫尚香的一哭二鬧三吊死他,從遙遠的北京坐夜車趕回來。
蔡瑁說,啥都別說,開打吧。
又一年,大紅蔡字旗再次飄揚在被化工污染了的上空,曹操在臺上看著菜髒鳩賤,皮笑肉不笑的臉上滿懷欣慰,心裏似乎在嘀咕,幹死你孫權大爺的。
小喬趁沒人注意,塞給蔡瑁一個護踝,說,不知道你右腳好了沒,戴了這個安心點。
蔡瑁點了根煙,接過來,看都沒看就扔到一邊,說,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該死的活不成。
小喬低著頭,一言不發。
蔡瑁頓了一下,把煙滅了,脫了球鞋,老老實實戴上了護踝。
比賽的過程和結果都讓人異常的愉悅,被我們摸清了路數的周瑜完全無計可施,上半場我們已經領先二比零,鳩山由紀夫和張允各進一球。
上半場打到一半的時候,來觀戰的克雷斯波忽然不見了,半場休息的時候,鄧艾也忽然不見了,莫名其妙。那天的事是我後來聽班上的事兒婆們說的。話說克雷斯波在清華激素旺盛的男朋友閃電來找他了,克雷斯波始料不及,倉促接應,鄧艾聽說後也趕去了。估計兩個激素分泌不相伯仲的男人碰了面,秋燥氣悶,詞不達意,一急起來就出手,鄧艾深得蔡瑁七傷拳真傳,能把活人打成五勞七傷但從外表卻看不出絲毫的傷痕,激素哥哥只會淹人,哪里是對手,結果被卸了一邊的肩膀,拖著兩條發腫的腿乘著夜色撤回北京。激素哥哥估計是打算回清華找他法律系的同學起草律師信,把鄧艾往死裏告,所以為了確保傷情報告的真實性,就沒做任何治療,直接跳上了火車。但人算不如天算,估計是長得跟某A級通緝犯形神俱似,又形跡可疑,形容猥瑣,激素哥哥因此被鐵路乘警銬了起來,在鄭州下了車,從此下落不明。
下半場,簡•奧斯丁夫斯基不甘寂寞,接應蔡瑁的角球轟進一球。終場前,蔡瑁帶球越過中圈,在弧月頂晃開周瑜飛鏟,拔腿怒射,皮球打斷了守門員三個手指骨,應聲入網。
四比零完勝。張允說,老子就為了這一場比賽,坐穿火車車底都值了。
握完手後,蔡瑁對周瑜說,公瑾兄啊,有空上一趟廁所不,在下有一事討教。
於是蔡瑁帶上我,和周瑜去了體育場最偏僻的一處廁所。
蔡瑁在廁所門口跟我說,薑維,你在門口看風,男的要進,叫他牆邊撒;女的要進,叫她回家找媽。
蔡瑁和周瑜先是在裏面低聲說著話,我聽不全,蔡瑁的大意就是說,去年我當你是小喬的男人,給你面子讓你鏟,搞清楚你不是了,咱就可以算算兩邊的帳了。
接下來蔡瑁拳點揮落的沉重聲和周瑜悲哀求饒的尖叫聲,像是瘋狂搖晃後打開蓋子的可樂泡沫,從這個鳥都不拉屎的乾淨廁所裏冒出。
事後,皮光肉滑毫無傷痕的周瑜哭著要孫權書記去討公道,孫權看著周瑜的酸相,煩不勝煩,就去跟曹操說,曹操正值心花怒放,卻面若金剛,說嚴格查辦。琢磨來琢磨去,只是意思意思地延發蔡瑁學位證兩個月。

終於到了菜髒鳩賤這一屆畢業的時候。
蔡瑁某天一覺醒來,發現髒鳩賤都卷了蓋鋪離開了,招呼都沒打一個。蔡瑁說他太能理解他們三了,要是他醒過來還見得著他們,隨便說句去喝個酒,那他們這輩子都走不成了。
天下合久必分,聚沙成塔,塔成則塌,這是宿命,由他吧。蔡瑁說,聲音微顫。
後來的後來,張允在北京定居,和孫尚香生了個孩兒,叫張飛;鳩山由紀夫苦修日語,去了日本,找了一個更接近原版澤尻繪裏香的純日本妹,並當了個街道辦主任,立志衝擊日本政壇,成為日本歷史上首位中國裔日本首相;簡•奧斯丁夫斯基去了英國,整天腦子裏除了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和捲心菜,就是對英超利物浦的傲慢與偏見。
終於也到了蔡瑁自己要走的一天了。據史料記載,蔡瑁離開當天,天空彤雲密佈,玄氣西來,主大凶。
蔡瑁收拾行李,我幫忙整理一些他不要的雜物。蔡瑁收拾妥當,便把那件跟隨著他牛逼了四年的勁霸外套脫下來,披到我身上。我說這衣你還是帶上吧。蔡瑁說,不要囉嗦,帶不走的,又豈止是這麼些。
正說著,宿舍門口出現了個人。是小喬,她提著個大行李包,面沖蔡瑁站著。
我和蔡瑁都很意外。
你——什麼時候走?小喬問。
……明天。
我——我也,也是明天走。
嗯。
你…是要到廣州嗎?
……嗯。
我也是!
小喬走了之後,蔡瑁從抽屜拿出錢包,放進口袋,錢包夾著一張去長沙的火車票,開車時間是今天。
蔡瑁試圖讓我明白,有一種宿命,是安祿山睡了楊玉環,和珅睡了柳如是,是會遭天譴的。
蔡瑁說,我命犯天狗,屬相皆克,不可善終,她那麼好的人,跟了我是罪孽。
蔡瑁連學位證都懶得領,就去了長沙,進了一個類似製片組的單位,經常全國跑,製作一系列反映社會主義新時期萬象和諧的作品。我常留意蔡瑁QQ的位址顯示,發現似乎除了西藏,他全國都跑遍了。有一回他的位址顯示居然是印度加爾各答,他跟我說這個地方流行早婚,他們這一次的導遊才三十歲,已經是兩個娃的爺爺了。
我堅信終有一日,蔡瑁的牛逼會光照寰球。

今天涼風有信,秋月無邊,我先後接到了三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的電話。
第一個是小喬。她打給我說,她在廣州去了蔡瑁給她的地址,但找不到人,電話也早就打不通了,問我怎麼找他。我猜蔡瑁肯定是以為小喬大概不可能真的去找他,所以隨手給了個假位址。我思前想後,才說他現在人在哪很難說,不過,他的老巢在長沙,運氣好的話你就能見著他了。雖然蔡瑁說留小喬做女人會克苦了她,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拆死鴛鴦的事情我還是很難下得了手。
第二個是克雷斯波。她問我鄧艾一個星期沒來上課了,電話關機,也問我怎麼找他。鄧艾是回鄉下參加婚禮去了,但他不是湊熱鬧,他是參加的自己的婚禮。鄉下風俗昌盛,他老家的爺爺小時候給他許了個女孩,女孩長大沒長進,成了村姑,年過八十五的爺爺電話裏顛顛地說鄧艾都二十了,弱冠之年,該辦事了。於是鄧艾義無反顧,除了我誰都沒說,奔鄉下去了。我思前想後,才對克雷斯波說了一句,我日你大爺。
第三個是一個沒有稱呼的女人。女人的電話很簡短,沒有提問,她跟我說,不要把我和她的故事寫成文章,要是忍不住寫了,也不要給任何人看,尤其不要給她,她有潔癖,見著噁心。我還沒來得及思前想後,那邊已經掛了。
蔡瑁在電話裏跟我說,加爾各答這裏盛產菠蘿蜜,補精活血,他要給我寄一箱過來。我跟他說了三個女人的電話,他沉吟片刻,說,不信美人終薄命,誰教英雄定早夭,我們都是一個道上的主兒了。我知道我是個牛逼的人,以後你要是給我寫傳,隨便,但開頭第一句一定要寫,蔡瑁,男,湖南張家界人士,口頭禪是咱學校就是一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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