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地小便》

銘兒王子

「每一個小世界，都在依著它們各自的時間軌跡在運行，不會因為誰誕下嬰兒，或者胃裡長出了癌而改變。誰一不小心錯亂了節奏，就要偏離他所依存的小世界。（節錄自謝曉虹〈牙醫〉）

　　我和琛在新蒲崗附近的屋邨進行探險，於一個晚上。在屋邨地下的店舖差不多熄掉了燈，只剩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仍亮著光白的燈。我們進入屋邨範圍的時候是透過有頂蓋砌成的道路，而蓋上的天花置有一列一列亮著的光管，方便我們經過。
　　周圍都沒有任何人，這令我們的冒險會變得更刺激。此時，琛向我說想要小便，我叫他忍耐一下。我未把話全部說完，他便已經跑到石屎盆上的花叢前。在他的背部見到他右手做出拉開褲鏈的手勢，在大腿之間的前端射出反光的金黃色水柱。當我走到他身旁時，我經已差不多被嚇呆了。
　　他拉好褲鏈後，我發現位於不遠處有一名老伯坐在長椅上，而他的眼神固定地朝向我們，於是我心慌，罵琛的無聊行為，他只是以愛理不理的態度向我回應：「小便而已。難道你不用小便嗎？」
　　之後，我們在公眾廁所經過，這裡是開著的，但他就是沒有忍耐到最後一刻。

　　這是發生在我高中的事。

　　現在，我正擔當某慈善機構的合約文員，主要工作是在電腦輸入資料，接聽一些學生和家長的電話，影印一些文件，以及進行辦公室內的搬運工作，而工作時間則為上午十時至下午九時。每個星期一至五，我都是這樣工作。
　　但直到有一天，上司要求我要即日處理完所有學生活動文件，因為該項活動在明天舉行。堆積如山的文件令我被迫超時工作，完成的時候已經即將十一時，接著關掉所有燈和冷氣機後鎖門離開。
　　無論前來上班或下班回家，都要路經這條崎嶇的山路，長長的卻很窄小，需要約十分鐘時間才能到達位於山下的巴士站。在該段時間，這裡沒有甚麼人路過，所以我經過時會感到有點害怕。期間看看根植於山坡上的樹和山旁的大廈，從窗口可以得知幾乎所有單位是關掉燈的，只有兩三間開著。
　　突然，有一陣冷風毫無先兆吹向我，使我打了一個冷顫，開始尿急起來。我打算快些向下跑找洗手間，可是望到隔離有一堆草叢，停下來，猶疑。
　　琛之前的無聊行為在我的腦海中徘徊，驅使我的尿意，惹得我忍不下來。在一條空曠的石屎樓梯，慢慢向前走，然後是向後走。確認沒有人會走過後，站回原處，面向草叢用食指和拇指夾住褲鏈，緊張搖著頭往周邊看，乾脆拉下褲鏈將陽具掏出，邊轉著頭把風，邊把小便撒向草堆。在此刻發出很大的舒嘆，卻夾雜喘氣聲。
　　通訊器的聲響霎時在我不知的方向出現，我慌張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撒畢餘下的小便，隨便收回陰莖後繼續向下走，沒有把龜頭上的小便徹底弄乾淨的興致。
　　繼續往下走就是巴士站，兩名警員便準備踏向山路。在我身旁擦過以後，我鬆了一口氣，輕輕俯下頭時驚覺自己忘記拉上褲鏈，以冷靜的動作瞄瞄正在離開的兩名警員，緩緩拉好褲鏈後履至巴士站前，等候巴士的來臨。於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回家時要立即洗澡，為的是不欲穿著一條黏有小便的純白色內褲。

　　但原來，這只不過是一個開始。

　　某一次的下班後，我決定進入我家附近的柴灣公園，找到高處上有一個涼亭。接著走向眼前的螺旋形樓梯，腳步像夢遊一般移動，不停向上，不停向上，終於抵達了被螺絲形樓梯包圍著的涼亭。
　　以疲累的軀體臥在涼亭下的長椅上，姿勢懶洋洋地朝左望望，一架地下鐵在天橋的鐵路上卡卡聲駛過，這是我常搭的交通工具，裡面我看不清楚的人群，使我好奇猜想他們的職業和當時的舉動。而天橋的下方就是公園的籃球場和網球場，那裡的人正在平常地玩著球。望向右邊便是公園的光景，沒有很多人在。
　　因此可以順利大聲唱起歌，嘗試在這個高處感受歌詞中的浪漫沉靜，令身體彷彿懸浮起來，站立，踏向涼亭旁的水渠口，拉開褲鏈。
　　這次沒有似上次般撒得急促，反而是很慢慢，讓我感覺到一股熱流出現於尿道裡，膀胱內的小便令我打了一個張揚易見的尿震，是平常在外面小便時不能隨便發生的。確認所有小便全部射出來後把陰莖上的小便完全清理乾淨，仔細且不急忙地。

　　這仍未令我非常滿足。

　　在九龍城中心替同事慶祝生日之後，我先行離去，於是準備穿過九龍城寨公園乘搭巴士。
　　在公園裡面感到空曠，異常地，只有兩三個穿得簡樸的老人在附近徘徊，樣子輕鬆得很，使我也放鬆下來，腦海逐漸空白。
　　位於離我有一段距離的公園入口，突然走來兩名警察，我的尿意跟著如泉擁出。環顧四周都是高高的草叢，是墨綠夾雜黑色的，新主意隨之出現。
　　加快步伐移動到隱蔽的草叢，瞄著即將前來巡邏的警察，朝向草叢前拉開褲鏈。
　　小便由腎臟排出的情形，無異於瀑布。仰起頭，一會兒喘氣，一會兒舒嘆，相當消耗肺部的運作，警察愈走近，我愈感呼吸困難。把陰莖左搖右擺，儘量讓小便任意射向草叢的不同位置，發出極度明顯的打葉聲。
　　「你在那裡幹甚麼？」在與我不算太遠的警察向我叫道。我倏地強忍餘下的小便，收回陽具，轉身。
　　兩名警察接近我，我辯稱說自己正在找東西，跟著他們要求我出示身份證，詢問我的職業。其中一個對著對講機報告我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碼之後，便和另一名警察一起離去繼續巡邏，順便向我呼籲入夜走路要小心。
　　他們沒有發現我背後的草叢是濕漉漉的。垂下頭，驚覺自己又忘記拉回褲鏈，卻不打算拉回，直至在附近的公眾廁所解決剩下的小便後，才決定拉上。
　　然後到洗手盆洗手，清理剛才不小心弄得一點小便的手，心想之前的舉動很刺激，很好玩，大大好比不久前的慶祝活動。

　　或許不只我一個像琛一樣，我估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