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蟑螂

關夢南

午夜醒來，聞窗外風聲嗚嗚呼呼，時遠時近。勁時如十幾輛巴士一齊駛上天橋；弱時如失散的小鬼，在黑暗的街上幽幽地尋親。我地理會考好歹考個Ｅ，知道這是兩個季節的風在較勁，只有當某一方佔了上風變成主導，風勢才會平靜下來，但需要好幾天的時間。

    我正冥想時，突然看見一隻兩厘米的小蟑螂從衣櫃後面的牆爬上來。牠好像沒有方向感：時而向東爬幾步，時而轉向西。扡兩顆芝蔴大小的眼睛前面，安着兩根觸鬚，就像無綫探測器，不停地左右晃動。我是不怕蟑螂的，蟑螂的樣子駭人，但不咬人。牠的脚有細毛、鋸齒，那是方便在垂直的牆上行走。

從前家裏養鷄，鷄除了吃鷄糠外，最喜歡吃的就是肥美的蟑螂。蟑螂夜間才在厨房出動，鷄眼一到晚上就看不到東西，所以要我們捕捉。市面流行的捕捉工具是一個橄形的竹器，有入無出。我卻不用。我只須用火鉗，突然亮燈後見一隻鉗一隻，很少失手的。一個晚上可捉幾十隻。

小時見的蟑螂有五、六厘米長，張開褐棕色的翅膀會飛，大概去古不遠。牠令我想起毛里求斯的渡渡鳥，因為再飛不起了，最後為時代淘汰。但蟑螂不會瀕危，牠們一如老鼠，無處不在。因為活在黑暗中，空間龐大 , 且繁殖力强。像眼前的這一隻小蟑螂，就十分適應家居。我還懷疑「臭丸」、「樟腦餅」、「殺他死」之類的生化武器，對牠們一早已不起作用，不然，何至於牠現在施施然地出來散步，並敢於爬到面前與我對視？

牠望着我的時候，樣子是十分古怪的，好似一個古代披上盔甲的武士，兩根觸鬚沒有一刻停過，牠難道不知道我已經偷偷拿起了紙巾，正準備消烕牠麼？我不會忘記，有一次因為牠在洗手間出現，致我的女兒夜班回來後不敢冲涼。小蟑螂也許記起了家人的告誡，不可太接近人類，牠正在掉頭，但太遲了，我已經站起來用紙巾，颼的把牠罩住。然後打開小小的窗，讓風把牠帶到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