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脚撲朔

關夢南

《木蘭辭》說得不錯：「雄兔脚撲朔，雌兔眼迷離。」男孩子就是坐不定。雖然只有二十幾人，班房卻熱鬧得像一個市集。但靜的時候，你又會感覺不自在，講書，談文論藝，總要有些反應好，何况都是尖子。

有時我想，如果上體育課也許不一樣，男孩子都是屬於陽光與清風的，拿住一個足球，總比執住一枝筆好。那麼，就坐在大樹下，大家圍一個圈上課吧！子曰：「……」怎麼你們的眼睛都不向着老師？原來有一隻螞蟻爬上你的膝盖，你沒有趕牠走，只是用手指把牠帶回地上；你呢，拿起了身上的一片落葉，細看裏面網狀的脈紋，像公路一樣四通八達，你想走到甚麼地方？又最想與甚麼人去？還有你，把手指屈曲，在日影下製做一些有趣的圖案，那是一些甚麼圖案？我也不禁瞄了一下；「為甚麼你的身體向後傾斜，天空有甚麼好看？」「你的脖子不宜向左、或向右伸得太長，會對頸椎有害……」

我本想暗示我的不滿，但最後還是回到子曰、子曰上……我知道，你們都在聽課，只是用另一種形式，我其實不應該用女校的上課安靜，來量度你們的專注。比如說關心一隻螞蟻、觀察一片落葉，以及玩手影戲，又有甚麼錯呢？寫作，不是要從生活出發麼？天空有一些文字、頸椎有一些聲音，都是我們聽不到的。「寫好細節、也就是寫好一篇文章。」從第一課，你不是一直把這句說話掛到第十課的嘴邊？甚麼叫細節？這就叫細節。我終於明白，你們是一直用身體語言與我對話，是我忽略了。

因為忽略，我還要求老師每堂拿點名紙監視你們，甚至把遲到早退的名字記下。謝謝優雅的唐老師，她做到了.其實，我後來發現 , 同學都不需要這些，他們真的都不需要這些。你在的時候，他們固然寧靜，你離開，他們仍在聽書。聽書不在耳。耳接受的只是聲音；在心。記住了，不讓它逃走，以後寫作才有內化、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