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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照片》(二)
(陽朔•西街)
「起床了，掛起紅褂子和長衫吧！
今天的生意大概比昨天好多了！」
「才六點半，石板街上連人影也沒有，
你怎麼不陪我再睡一會兒﹖」
「打開那紅木窗框，看看吧！
西街早已熱鬧了！看！趕春節的人群！」
一道木門徐徐被打開，一隻纖細的小手
解開那生鏽的門閂，一張瓜子臉……
含羞答答的，朝門外街巷張望，
賣蠟染布的舖子也有了動靜。
然後有人慌張地掛起火紅紅的旗袍，
燈泡伸了幾下懶腰，也起了床。
一個旅客拎著照相機駐足觀看，
這屋瓦，這漆紅的門扉，這窗玻璃，
這灰色的磚頭，教他感到興頭十足—
他望見街上踏自行車的人，江邊的漁夫，
還有數不清的遊客和湊熱鬧的村民，
於是徐遲地解開頸巾和鈕扣。
(2005年7月3日)
《一張照片》(三)
(陽朔•遇龍河)
我聽村口撐船的村夫說，
他們的肩頭上只有無窮的負荷，
供小孩子讀書，每月交學費，
還要向縣政府繳付入學費。
耕田要納賦稅，這是農民的責任，
怪不得四百圓裏缺了大部份。
「這撐船的生意好賺錢嗎﹖」
「在旺季，我們每天撐四次船，
每次賺二十塊。」「怪不得
你們老闆堅持八十圓走一趟……
如果沒有遊客，你們幹甚麼﹖」
「我們到河裏捕捉魚蝦。」
他向我解釋沿途的旒旎風光，
兩岸的群山也來湊過頭來傾聽。
竹筏靠上了河堤，我們就下船，
與他抬起竹筏，然後坐定，
船夫一槳撐開，浪花四濺，
迸然一聲，竹筏又浮上水面。
我們上岸後，他立即解下
竹筏的座椅，擔起一排竹筏，
疊上一部翻土機的後座。
我目送那翻土機達達而去—
像要等待他們回到起點
撐下去，直到孩子的成年。
(2005年7月3日)
《一張照片》(四)
(龍勝•傜寨)
一天，我在傜寨碰見他們，
哥哥的口水早已濕透了下巴，
妹妹還盯著我的照相機發愣。
然後我說拍照，他們就聽話，
連糖果也不敢放進嘴巴，
只有小妹妹的目光在走神。
他們穿著花綠綠的外衣，
在積滿馬糞的石板路上嬉戲，
圓乎乎的臉像樓底的石墩。
在他們眼中我是個外星特務，
不愛吃甜薯和玉米，整天穿著
一件黑色羽絨褸，跑來跑去。
而我在旅遊雜誌裏看慣了
紅通通的臉頰，我承認
沒有拍下他們健康的血型。
這稚氣的臉，是陰霾下的陽光，
這陽光，十多年來沒有碰上，
我要在今天學習，甚麼是堅強……
可是我正在回程。
(2005年7月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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