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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前,母親把他生下來的時候,沒想到孩子的將來依舊如初生般血紅滿臉。黑房裡,他將一個普通的燈泡塗成紅色,插上電源後,它會將波長最長、能量最小的紅色釋放出來,讓他專注地守在工作檯前,與自己作伴。如果每個人都值得擁有一個房間的話,攝影專用的黑房就是他終此一生廝守下去的地方了。這裡連半杯水也沒有擺放,所有器材的擺放位置都是有用意的,他告訴影樓的設計師:「我只要一間漆黑的房間,它能夠把裡面的東西關好,這樣就可以了,其餘的設計點子就讓你自由發揮。」他不喜歡多餘的東西,一張長兩米半闊四分之三米的工作檯,上面有放大器、鏡頭、裁紙刀、安全燈、三個藥水托盤、一盒相紙、一個計時器、幾個竹夾子、數瓶化學溶液及一些底片。一沖一曬,兩個字將他的日常生活言盡。城裡的普通人閉起雙眼才能看見黑暗,唯獨是他,一直長居黑暗,從來都沒有離開過。設計師為他設計了一道門,開關只有裡面的人才可以,他極其喜歡這樣的安排。 光顧他的人都是女子,她們厭倦了彩色,所以喜歡到林國盛的非非影樓拍攝黑白照片。只要他拿起菲林相機,女仕們都會順從他。他說:「妳的頭,向左傾」,於是她往左照做,他又說:「妳將前面的櫈轉過來,椅背向著我,兩手伏在上面,來,望著我。」她將右手中指指腹放在唇邊,擺設出一副勾引人的樣子。他任意向女客人的身體發施號令,即使要求有一些過份的地方,她們都笑著說:「隨你的意思,把我映得漂亮就可以了。」他聽罷,就動手做了,離開相機和三腳架的崗位,從工作檯上拿起另一台菲林相機,將它掛在頸前,走到她面前,說:「躺下。」她沒回話,照他的意思躺下,脫下外套掛在剛才那張椅背,長髮徐徐地散在木地板上,他跨開雙腳,膝頭跪地,將她整個人挾住。他不時靠攏她耳邊細語,她便懂得如何動作,讓他捕捉一個唯美角度,他輕托她下巴,又說:「一步步過來我鏡頭前。」她於是將上半身傾前,一步步向前,將相機的擬想成情人的瞳孔,深深迷醉。「為什麼要來這裡?」他忍不住問客人,她們都說:「我早已厭倦了彩色。」每位客人都讓他好奇,是什麼讓她們變得溫馴。而最奇怪的是,她們愈乖,他的要求愈過份。他始終相信攝影這一門學問,是攝影者與被攝影對象的心靈溝通。 一張黑白的菲林照片比彩色的數碼相片來得不容易。他可以通宵達旦躲在黑房裡,只為求曬好一張相而已。他走進黑房裡,用刀子拆開菲林筒,將膠卷的一端拉出來,憑雙手的感覺,一圈一圈地固定在曬相筒上,扭開藥水瓶,將適量的藥水依次倒進筒裡,然後蓋好筒,等等。藥水的溫度早已調教好,浸出不同層次的黑,黑於是長出了輪廓。再將底片置在放大器裡,投映在相紙中。經過放大器的過濾,陰影擺脫底片的框架,被那光放大了,落在相紙裡。時間慢慢帶走黑色,他看見了她,臉上逐漸出現輪廓的方向,瞳孔依然保留沉默的顏色,腮紅綻放了笑容。漸漸地,他知道自己判斷錯了,她沒有像理想般的樣子出現在眼前,化妝品成為徹底出賣了她的奸細,她雖然樣子好看,但她畢竟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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