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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寫了一首詩，記叙小狗誤吞竹牙籤，以及我忐忑不安的故事。詩寫好了，就欠一個題目，所以延遲了一日才發表。原擬的題目，不是太書面語，就是太矯情，與內容及我的想法有一段距離，後來還是家人的感嘆點醒了我一一「好囉！真係大步檻過！」是的，沒有比。「大步檻過！」更好的詩題了。粵語，就在此時發揮了功用。
粵語，除了是地方獨特的語言外，還是「鄉音」。鄉發展成城鎮後，便成了葉輝所强調的里巷之言。里巷之言除了與書面文字必然發生關係外，還有口耳承傳的內在基礎。我對粵語沒有深入的研究，但創作的過程中，不斷面對粵語取捨的問題。我的其中一個選擇是一一「形像思維」，另一個是「語感」。至於一般人關心的「廣泛閱讀」，則不是我優先的考慮。你寫了好的作品，別人自然喜歡欣賞，繼而深入研究。如果作品糟糕，你那怕用京片子來寫，也不過是蒸溜水而已，所以，純又有甚麼用？
香港人寫作，不可能避免交織粵語與外來語，包括日語。提倡普通話寫作，我想也不是不要粵語，或貶低粵語的文化意義與社會功能。香港社會最流通粵語的是甚麼地方？當然是茶樓、街市，與地盤。非文字的地方還有很多，比如屋邨與大排檔。一言以概之，它們都是現代的里巷，是粵語承傳之地。
粵語之不可消滅，既因文化性，更在草根性。比如「鬼」這個字是如何發展出來的？「鬼叫你窮呀！頂硬上囉！」、「哎喲，你隻衰鬼！」、「你今日真係鬼火咁靚！」、「撞鬼囉！」、「你亞媽點生你嘅嗜？點解個樣有呢鬼鬼地！」、「鬼咁好食！真係汁都撈埋」、「你成日死鬼咗去邊？」……有一個朋友叫黄仁逵，大家不叫他「逵」，叫他「亞鬼」。「鬼」這個字在粵語中真是變化莫測、鬼斧神工。這可不是某人某時的創作，而是世代相傳的集體智慧。
有人覺得粵語不雅，主要受粗口的影響。但粗口只不過是粵語的其中一部分，更多的是社會通俗生活的呈現，去粵語化即去華南文化，那是罪無可恕的一種想法。草是生在泥土裏的，不要草，連根拔起，即不要大地。誰會這樣愚蠢？誰又可以這樣狂妄自大？
大步檻過
三日前
我餵小狗吃西莎
不小心，讓他吞了
一根牙籤
你說怎麼辦？
牙籤是竹造的
兩端尖銳如針
我想起街邊小販的
魚蛋 一串串
你說怎麼辦？
我本來應該立刻
去找医生搶救
但我沒有
所以 這幾天
我一直生自已的氣
我上網下載
小狗的解剖圖
發現他的腸是那麼的窄
九曲十三灣
如何可以讓一根
兩寸半的牙籤
通過？
雖然如此
我還是懐着某種希望
撥弄他的糞便
「或者已經酸化了」
家人
安慰我
直到三日後
他嘔吐 妻歡呼說
牙籤出來了
我清潔他嘴巴的痰涎然後撫摸他有點沉重的頭顱
狗把臉
掛在另一邊
睡着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