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路

關夢南

拖書出地鐵，突然來了一埸大雨，不得不把車仔放到一邊。裏面的人出來，有的如我一樣，站在門口，望着雨線如被風刮起的珠簾，有點燠熱後請涼的舒暢，又有點欲赴約不得的惘然。

於是有拿起手機說：「雄仔呀，你地開定茶叫住野食先，好大雨。有無帶遮？掉！有遮都唔掂……」；「亞女，亞媽嚟到啦，就嚮地鐵口，好大雨呀！我又無帶遮，你嚟接我啦……啊，都係唔好啦，你粗身大細……」；「劉老板，對唔住，我遲十分鐘到，攔路雨，果一張保險單，無問題，我一定同你claim……無問題，好，等我……」。

雨略為小了些，我正想冒雨前進的時候，還未把車仔抽落石級，一陣狂雨又把我逼回去。「唔該借借！唔該借借！」夾雜「Excuse me！Excuse me！」之聲不斷。後面的人愈來愈多，前面入來搭地鐵的人也不少，大家擠擠碰碰，再加上雨傘的水，不時濺到這個人那個人的身上，理怨之聲於是此起彼落。

起初還有人說：「對唔住，對唔住，太多人了……」後來變成咒駡與憤怒：「唔該大晒呀！對唔住就咁算啦，你點收遮o架，好似花冲凉咁……你儍o架，差Ｄ俾你把遮插襯隻眼啦……喂，唔好逼啦，前面好多人……你逼到出嚟都出唔到去，咁大雨……」如果雨仍然不停，眼看火藥庫就要爆炸了。

「幸而」，一個師奶突然暈倒，她向樓梯跌下去。一個穿西裝的年輕人拋下公事包及時扶住她。師奶有160磅，另個一三行工人見狀也走上前頂住她的背脊。「有人暈倒啦！快讓開！」、「我有方便櫈，讓她坐在這裏！」、「我有藥油，給她抹在額頭上！」、「call 白車啦，快！」，大家一時間都忘記了雨，忘記了剛才的爭吵與生氣，不大的地鐵口不知甚麼時候讓出了一個小小的，靠牆的半圓。坐在方便櫈上，師奶的臉開始回復紅閏，最後不等救傷車到，她謝過大家後便匆匆打傘離去。

借櫈的人把櫈摺起，西裝友拿起公事包，三行佬提着工具箱，我也拉着車仔，趁雨歇歇氣，還沒有落得更大之前，繼續未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