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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情書 葉輝] 直擊死亡與人道疲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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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輝 極品XO 2010-8-27 00:03:54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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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葉輝 於 2010-8-27 00:08 編輯

康泰旅行團在馬尼拉黎剎公園被槍手脅持,電視新聞從白天直播至深夜,長達半天的驚慄畫面深深觸動了守候在電視機前的觀眾的神經,很不幸,事件最終演變成一場教人無比哀痛的「直擊死亡」,至少有八名港人遇害,在哀慟、震驚、憤怒、失望之餘,網絡上湧現大量奇怪與不太奇怪的回應,有人質問:有關當局為什麼不以人質安全為大前提,盡快答允槍手的訴求?有人埋怨:有關當局與營救人員反應緩遲,進退失據……

電視觀眾在哀慟、震驚、憤怒、失望之餘,終於明白現實世界總是無比殘酷的,不存在荷里活電影常見的救世英雄,不存在《虎膽龍威》(DieHard)系列裡的布鲁斯.韋利斯(Bruce Willis),除了譴責槍手「冷血」、「濫殺無辜」,除了向遇害者致以深切哀悼,還能做些什麼?

也不是沒有什麼可做,或者可以想一想:活在這個無比殘酷的i-See世界裡,電視直播讓觀眾目睹了多少次「直擊死亡」?上一回發生在何時?內地幾個省份的泥石流如何淹埋活生生的民眾?這些年來,記憶所及,電視直播讓觀眾目擊了多少次「他人的痛苦」:土瓜灣塌樓、汶川大地震、南亞海嘯、美軍直搗巴格達、九一一慘劇、一九八九年六月三日晚上至六月四日凌晨的天安門廣場……

「我類」與「他類」:位置的轉換

也不是沒有什麼可做,或者可以回想一下:長期活在這個無比殘酷的i-See世界裡,我們一起閉上眼睛吧,讓無比殘酷的記憶「閃回」,或倒帶重播,然後問自己:哪一宗「直擊死亡」比較近?哪一宗比較遠?遠或近僅僅是發生的時序嗎?捨此以外,還有什麼一直影響著我們記憶裡的距離?

也不是沒有什麼可做,或者可以重溫一下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的《關顧他人之痛苦》(Regarding the Pain ofOthers)--對不起,馬尼拉黎剎公園的慘劇記憶猶新,請容許我將regarding慣譯的「觀旁」,暫時改作「關顧」(這當然不可避免地涉及觀看的心理距離):在「加害-受害-關顧(旁觀)」這三重混淆不清的界線上,為什麼會出現難以踰越的危險灰帶?「直擊死亡」的記憶距離為什麼時遠時近?為什麼會在目擊他人的痛苦時,會不自覺地產生不同程度的切膚或不大切膚之痛?是不是源於歷史和地域的差異?還是由於「我類」與「他類」在不同的觀看位置上的隨時轉換?

也不是沒有什麼可做,或者可以重溫一下安德遜.谷巴(AndersonCooper)的《邊緣來信:關於戰爭、災難和倖存者的回憶》(Dispatches from the edge: A memoir of War, Disaster, and Survival),這位CNN名記者在書中記述:他在超級颶風卡特里娜(HurricaneKatrina)襲擊美國南方之後到現場採訪,曾向一名打官膛的女議員質問:「有一個人昨天還躺在街上被老鼠咬,她已經在街上躺了四十八個小時,至今沒有足夠的工具給她收屍,對此你不生氣嗎?」安德遜.谷巴採訪過無數人間地獄,目擊過無數死亡,有一天他終於發現,自己只是在連串「直擊死亡」的過程中為電視直播尋找「最震憾的畫面」和「最悲慘的個案」,他只能這樣說:「他們死了,我活著。這就是世道常情(They die, I live. It's the way of the world)。」

當i-See替代了「現實」

對,長期活在這個無比殘酷的i-See世界裡,我們也許只能同意谷巴所說的「這就是世道常情」,但我們也許不應該忘記蘇珊.桑塔格所說的「關顧」,或「旁觀」,因為i-See世界讓我們頻密地目擊反人道的人間慘劇,也許要撫心自問:自己會不會由於影像「刺激過度」而感染了這樣那樣的「慢性疲勞症候群」(chronic fatigue syndrome)?

也許是時候要質問自己:何時開始活在充斥著種種「疲倦」的世界,首先是「憐憫疲倦」(compassion fatigue),然後是「媒體疲倦」(mediafatigue)、「災難疲倦」(disaster fatigue)、「捐獻疲勞」(donor fatigue)、「公義疲勞」(justicefatigue)……最終是「人道疲勞」(humanitarian fatigue)?i-See世界裡的「他人的痛苦」頻密湧現,在哀慟、憐憫、失望、震驚與憤怒之餘,情緒會不會起了某種關顧的質變?「我們」會不會演變成「我類」,「他者」或「他人」會不會演變成「他類」或「非我族類」(包括家裡的菲傭)?那個被指為「冷血」的菲律賓槍手是不是因此「死有餘辜」?

真的也不是沒有什麼可做,或者可以重溫一下蘇珊.桑塔格對「他人的痛苦」的思辯:影像在i-See世界裡最主要的角色也許不僅僅在於見證、甚至不僅僅在於回憶,還在於讓觀看者勇於正視現實世界的殘酷與悖理,每當災難與人間慘劇發生之後,觀看者(包括執政者與普通公民)如何才能夠有所思考、有所反省--i-See世界裡的影像最重要的功能,不僅僅是記錄殘酷的現實,或提供殘酷的真相,還要讓所有的觀看者深切了解悲慘影像產生的歷史和社會脈絡,免於「人道疲勞」。

長期活在這個無比殘酷的i-See世界裡,我們也許只能同意谷巴所說的「這就是世道常情」,但我們也許不應該忘記,i-See世界如同運用影像霸權將遠方的痛苦拉近眼前,漸漸取代了身旁的「現實」,然後定格,漸漸變成了省略了一切思考的「集體記憶」;我們也許不應該忘記,當i-See世界裡的影像日趨氾濫,螢幕上總是展現著「他人的痛苦」--

捕捉最絕望、最恐慌的神情

在馬尼拉的旅巴上,白天還有人掀開窗簾一角,對外面的世界迷惘而好奇,槍手還站在車門旁邊(千萬不要再問:匿藏起來的特種部隊為什麼不在此時一槍幹掉他),送走老弱的人質,到了晚上,槍聲不絕……然後是下一個鏡頭:疲累而欲哭無淚的倖存者被媒體包圍,被迫憶述人生最恐怖的一幕,被捕捉最絕望、最恐慌的神情……

長期活在這個無比殘酷的i-See世界裡,「人道疲勞」也許真的不是一種「麻木的假說」,在捕捉、關顧或旁觀的過程中,在哀慟、震驚、憤怒、失望之餘,我們難道就只能同意谷巴所說的「他們死了,我活著。這就是世道常情」?我們也許還要思考和反省i-See世界裡的關顧(旁觀)與哀悼的本質,還要追問:科技文明的霸權如何長期腐蝕了人性的本真?

最後只能借用台灣女學者范銘如論介《旁觀他人之痛苦》的一段文字作結:要是重複觀看他人痛苦的影像會必然導致這世界的「人道疲勞」,要是「重複觀看痛苦影像會耗損觀眾的道德反應、冷卻憐憫,為什麼還需要成立各式災難博物館,藉由陳列殘暴的證物,記取教訓,建構意義?假使日夜轟炸似的濺血、凌虐、支解、屍骸的電視畫面使觀眾見怪不怪而不再感同身受,我們又何必轉台?不看,是因為冷漠?還是源於無能為力、不願正視我們與權力的真實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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