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註冊,結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讓你輕鬆玩轉社區。
您需要 登錄 才可以下載或查看,沒有帳號?註冊
x
當北京的孔子凝視奧斯陸的一張空凳,他老人家看見了什麼?他看見的太多太多了,真是一言難盡(可往往被「一言」定音,例如昔時「批孔」、「打倒孔家店」,今時「尊孔」,孔子學院遍天下),此時此刻,歷盡劫波的老先生要是在出門之際被記者攔「咪」截問,也許他只能借古說今,說來說去都是一個「禮」字吧,他首先想到的,可能是一個關於「禮」的故事。
老先生說的是古語,大概需要即時傳譯吧,他大概會說:「管仲這個人是太小器了!」(「管仲之器小哉!」)何以見得呢?他會這樣告訴一眾記者:「國君在大門前樹立屏風,管仲也照樣樹立屏風;國君為兩國的友好會晤而設置几案,管仲也照樣設置几案,這就於禮不合了。」(「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按照老先生「克己復禮為仁」的準則,要是認同管仲知禮,那麼天下間還有誰不知禮?(「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
「複製」一套別人的辦法
老先生出生時,管仲已去世九十四年,他在記者面前列舉管仲不知禮的事實,用意大概不在於重「禮」而輕「法」,他老人家只是想說,管仲本來想「複製」一套別人的辦法,偏偏做得不夠「克己」,倒變成了不倫不類,跡近滑稽的「克隆」(clone),那就是不能「復禮」,是為「不仁」。
老先生大概只懂「五常」之「信」(「民無信不立」 「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還弄不清楚「信用評級」(credit rating)是什麼東西,可他心裏有一把衡量「信」為何物的尺,當記者都覺得「冇料到」,一哄而散之際,他其實還有話要說,他想從管仲仿效國君所涉之「禮」,說到中國評級機構大公國際仿效西方評級機構所涉之「信」,從而說明「另起爐灶」至少要有「禮」和「信」的基礎,「不知禮」而「無信」,就會造成「不立」、「不知其可也」的局面了。
當北京的孔子凝視奧斯陸的一張空凳,他老人家還會想到什麼?老先生大概還會想到一個關於「權」的故事:齊桓公使管仲治國,管仲先後說了三種對應之策:其一是「賤不能臨貴」,其二是「貧不能使富」,其三是「疏不能制親」;然而,賤者貴了(管仲當了上卿),貧者富了(賜之市租一年),齊國依照「不治」,最後疏者親了(立管仲為「仲父」),「齊國大安,而遂霸天下」,但孔子他老人家卻有此評說:「管仲之賢,不得此三權者,亦不能使其君南面而霸矣。」在老先生看來,「管仲之賢」端賴「三權」(由賤而貴、由貧而富、由疏而親),如此這般的法家之治,既「不知禮」,亦「無信」,復「不仁」(「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他大概會這樣想,首先且不必理會「批孔」或「尊孔」,光光是這「兩不一無」(唉,他老人家竟也不自覺習染了這種當下滿有「中國特色」的語言風格),不就是「不治」之症的病源嗎(「古之為政,愛人為大,所以治。愛人,禮為大,所以治」)?
當北京的孔子凝視奧斯陸的一張空凳,他看到的還有「親」與「疏」兩個陣營,凡「親」我者都缺席了,凡列席的都是「疏」我者──在他看來,這兩個「凡是」(唉,又是滿有「中國特色」的語言風格)不免怵目驚心,老先生心裏是明明白白的,可他有口難言,他老人家心中自有一套「親疏觀念」,是不同於法家的,在「禮」、「信」、「仁」以外,他還有另一準則,稱之為「義」──他大概會想起魯昭公二十八年,他三十八歲,聞晉魏獻子(名舒)執政,舉賢才不論親疏,便認定那是「義舉」:「近不失親,遠不失舉,可謂義矣。」反過來說,要是近而親,遠而失舉,可謂「不義」。
「冷戰思維」一夜復辟
他老人家就是不明白,這個本來「在商言商」的世界,在一夜之間,何以復辟了一套似曾相識的「冷戰思維」?老先生心想,這些年來以我之名在全世界廣設杏壇,可就是從來沒有好好學習,也沒有讀懂我的語錄,不是早就說過了:「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親近、厚待)也,無莫(漠,疏遠、冷淡)也,義之與比。」都沒有讀懂「親疏辯證」與「義者,宜也」的涵義,那就更不可能了解「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的意思了。
當北京的孔子凝視奧斯陸的一張空凳,我們從中看到的是什麼?我們看到的可能只是一個倒懸的世界──那是一個以孔子之名反孔子之義的世界,亦即一個近精神錯亂、瀕臨歇斯底里的瘋狂世界。在美日、美韓持續軍演,而韓日持續心裏「有疾」的一個崩缺了的三角圍堵下,如何能理性地解讀儒家學說所論的「義者,宜也」?
此時此刻,當我們在電視新聞看見日本首相菅直人誇誇其談:在朝鮮半島發生情況時,將與南韓協商派遣自隊拯救旅韓日人的方案;南韓即時強烈反彈,指日本派遣自隊讓人聯想起舊日軍的侵略行徑,如此協商本身會讓人誤以為戰爭已經逼近,又指出菅直人此番發言令人費解;於此我們忽爾明瞭:這些「類戰爭思維」原來早已瀰漫於這個日趨非理性的世界,彷佛戰爭早已如箭在弦,一觸即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