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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討] 那孩子的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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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 幼苗筆手 2011-1-8 00:51:28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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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望舒 於 2011-1-8 04:50 編輯

  那孩子送了我一條圍巾,用粗毛線手織的,織得很壞,疏疏落落,用手托著可以看見凍得蒼白無血的手指。他送我圍巾之後常來找我,有時帶幾罐啤酒,有時再把穿舊了的毛衣或者斷了線有毛絮散落的羽絨送我。我喜歡抽捲煙,把雜七雜八的煙草湊在一起,捲起來就抽,那孩子常找我,在旁邊也學著便會,但他從不抽煙,他說有人不喜歡煙臭味,我以為是他父母,但他說不。

  香港的冬季最低其實也不過幾度,雖然新聞報導今年已經有六個老人凍死,又有廿多人入住避寒中心,實在並不太凍,我每晚依舊睡在紙皮砌成的箱子裡,不過身上有幾件那孩子送的衣服,便不太覺得冷。

  老說那孩子,其實他也不少了,大概二十出頭,聽他說話文皺皺,但不似電視機裡的高官,可能是個讀文科的大學生,有點學識,卻從不說些我聽不明白的話,大多時候靜悄悄的大家不說話,若要開口,不是互相取笑,就是說些淫穢的笑話。這孩子真特別。

  那天我問他,為甚麼常來找我?天寒地凍,家裡不怪責嗎?他說,住在宿舍裡無王管,時間顛倒,白天睡覺,晚上在房裡實在待不住,便到街上亂逛,而且有個朋友聊天也很不錯。我笑了笑說,哎呀,這後生,有空就多回家,即使住宿舍也可以多找朋友,在這社會連個朋友都沒有的人是活不成的,別看我吃睡拉喝都在這街上,我朋友可多著呢,街頭大銀行的保安阿差、樓上的鳳姐、常在文具店前流連的學生,很多很多活在這街上的人我都認識,沒有朋友不單沒趣,有事想找個人幫都沒有。那孩子卻說,這些只算相識,算不得朋友,朋友貴乎相知,但要兩個不一樣的人相知是很困難的,可說是沒可能,例如我說的話你其實不明白,即使你嚷著我明白我明白,也不知是否真的明白,連戀人都不能完全了解對方,何況朋友?

  這次我是真的不懂。第一次聽不明白那孩子的話,他大概知道我這老頭聽不明白,於是也住口不說,獨個起勁地嘆氣幾聲,又見我不回應,覺得厭煩便起來想走,我也不留他,任他走;萍水相逢,要來便來,要走便走,誰管得著?見他已經走過了馬路,我的喉嚨忽然從背後被人握緊,後領也被扯起我不受控地跟著站起來。喉嚨被握住我想叫都出不了聲,便被背後的人一直拖到小巷裡,剛好碰倒幾個啤酒瓶,那孩子聽到響聲才回頭看,這時背後的人想脫掉我的毛衣,我當然拼死命地掙扎,可越掙扎,握住喉嚨的手就越用力,我都快沒氣了,身上的衣服雖然沒有被脫掉,但大衣的一邊已經拖曳到地,圍巾也散開披在頸上,這時那孩子才跑過來,嚇得背後那人捉著圍巾便想走,我都快斷氣了,但見握緊喉嚨的手放鬆了,便回身想捉住背後的人,現在想來真不可思議,竟然真的捉住他的衣邊,不過他往我眼角就是一拳,然後感覺血水滲了出來,人也暈頭轉向的。

  那賊跑走了,我以為那孩子會先過來看我,誰知他竟也追上去。他跑得真快,三兩步便趕上了,拼命扯住圍巾,那賊回身想同樣給他一拳,但反而被踹了一腳。他們就在大街上拉扯,孩子發狂似的把那賊按在地上,一手捉緊圍巾,一手就往那賊的面上轟了幾拳,直至對方直挺挺地躺著沒動才住了手。那孩子還是沒有回頭看我,他把手上的圍巾從那賊的手裡奪過來,我離遠看到他手指在拉扯間撕開了的缺口上摸索,像極了母親撫摸初生嬰孩的額頭。我在小巷裡離他們太遠,加上被打的那拳太重,側臥看著那孩子,眼角痛得心裡難過,實在看得不清楚他抱著圍巾的樣子,但哭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哭聲很沉很實,用布塞著口鼻才能發得出這種哭聲;我十七歲時試過,把女友讓給了最信任的朋友,第二晚就躲在板間房裡哭,但哭不得大聲,便往口裡塞了一團布,低吼似的還是嘈醒了父母。

  哭聲越來越大。布不過一團物質,阻隔不了人的情感爆發,反是越把情感往裡塞,情感便越顯得沉實、厚重。眼睛重得開不了,只聽到哭聲、哭聲、哭聲。

  他,怎麼,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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