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蟲思維與七一數人頭

葉輝

殺蟲思維與七一數人頭
◎ 葉輝



本文見報之日，是七月一日，這一天是香港回歸十四周年紀念日，但近日官民提起七一，都將這一天當作民意訴求日，甚或是民意表決日，亦即以遊行示威表態之日，這對「回歸」無疑是最沉痛的一大諷刺－－在房屋「僭建」和「霸權」問題、醫院「產額」問題、「派錢」問題以外，還有一個未經諮詢的「遞補機制」問題，面臨連串管治問題的特區政府無視大律師公會、律師公會的專業意見，對各方反對聲音亦充耳不聞，一意孤行，卻聲稱會密切留意七一遊行的民意訴求，似乎不惜在七一見真章了。

奇怪的是，特區政府臨陣提出修訂方案，由原方案的「最大餘額遞補名單來替補」，修訂為「出選名單上的候選人遞補」，於此可見，「遞補方案」匆匆出台，似乎未經仔細推敲，在民憤日漸升溫之際才提出修訂，色厲而內荏，簡直就是孔老夫子所說的「穿窬之盜」（爬牆入屋竊取財物的小偷）－－最可笑的是，以立法會裝模作樣的假諮詢「替補」全面諮詢，企圖在立法會強行蒙混過關，這種思維跟竊取市民的選票和選舉權有何分別？


以偏聽「替補」兼聽

我上周在facebook說了一個關於「遞補機制」不惜暴粗地改變遊戲規則的笑話，頗引起一些網友的回響，這笑話是這樣的：「遞補機制太荒謬了，猶如將選票粗暴地貶值為半個世紀前共產黨的糧票，或綠島監獄的代用券。林公公，若你不知糧票或代用券是什麼，就給你說個幼稚園的故事吧：動物園用一隻鹿替補一匹馬，餵鹿吃香蕉，鹿絕食抗議，管理員說：活該！誰叫你替補的是猴子！幼稚園的孩子聽了都嚷道：我不要替補！我不要替補！」

缺馬而補鹿，餵的卻是猴糧，太荒謬了，也太官僚了，必須承認，這的確是個幼稚園級的笑話，幼稚園的孩子都聽得懂，只有如同患了猩紅熱而一意孤行的特區管治班子聽不懂。那是因為他們不是要聽，只是要看－－要看看到底有多少市民在七一上街。

如果真的要聆聽民意訴求，何用在七一數上街的人頭？我們的特首與問責高官常常將「法治精神」掛在嘴邊，甚至對「法治精神」引以為傲，但奇怪的是，在「遞補機制」問題上卻無視大律師公會、律師公會的專業意見，難道兩個律師公會的專業意見已被排除於「法治精神」的範圍以外嗎？難道我們的特首與問責高官所說的只是選擇性的「法治精神」嗎？

如果真的要聆聽民意訴求，根本就不用在七一數上街的人頭，我們的特首與問責高官有沒有聆聽輿論？在網絡時代，我們的特首與高官都相繼採用網絡媒體，而資訊與民意流通得很迅速，那是說，有大量民意訴求可作參考－－問題也許只在於選擇性聆聽，只聆聽「啱聽」的，對「唔啱聽」的一律充耳不聞，換句話說，那是以偏聽「替補」兼聽。


「道理喺我嗰邊！」

那就難怪特區政府一直聲稱會密切留意七一遊行的民意訴求了，那顯然是一種量化的思維－－數上街的人頭，以數字見真章，如果說八年前（2003年）五十萬人上街（主辦團體估計遊行人數超過五十萬，警方則估計有三十五萬人）足以令「廿三條」擱置立法，那麼，要多少人上街才可以令特區政府退縮，撤回「遞補機制」呢？

十萬？二十萬？三十萬？還是不足五十萬就不必理會？就可以安枕無憂？對一個以偏聽「替補」兼聽的政府來說，數上街的人頭難道就等同於聆聽民意訴求？我倒想起康夫寫於三十多年前的一首詩，詩題好像叫《給一位社會主義者》：「安靜的鳥巢�你打翻它」，「騷動的人群�你害怕」。

特首曾蔭權與政制及內地事務局長林瑞麟都振振有詞，都口口聲聲說「遞補機制」是為了堵塞、杜絕「不得民心」的「無故請辭」，那種語調，就像電視劇《團圓》裡的主角陳錦鴻的一句「口頭禪」：「道理喺我嗰邊！」這一類說法即使是基於「真誠相信」，而不是別具用心，無疑也是站不住腳的，既然是「不得民心」，為什麼還要拒絕全面諮詢？這種一廂情願的「堵塞思維」或「杜絕思維」，多少都帶有「真理強迫症」的徵狀，本質上是非常家長式的，而且是很有「中國社會主義特色」的家長式思維。

曾蔭權和林瑞麟的邏輯大概是這樣的：「道理喺我嗰邊！」那是為了「杜絕」而剝奪市民的補選權，為了「杜絕」而不惜改變慣常的遊戲規則，不惜罔顧公平原則，甚至將並非「無故請辭」的「補選」也一律「杜絕」－－這無異於噴殺蟲水，或可稱之為「殺蟲思維」：不管那是什麼藥（黑色的藥或白色的藥），也不管這藥對生態有多大的遺害，只要能夠殺蟲的，就是好藥。

毫無疑問，「遞補機制」乃繼「廿三條」立法之後，最具煽動性的一次「霸王硬上弓」，它的煽動威力究竟有多強有多大，大概真的要在七一當日盤點上街人頭之後，才可以見出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