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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屋不是家•混聲合唱》
作者:適然
類型:小說集 / 香港文學
出版:川漓社
出版語言:繁體中文
頁數:[有待更新]
出版日期:2011年7月
ISBN:978-988-19650-4-2
定價: 港幣$ 68
梯田文學叢書 01
適然小說集:《屋不是家•混聲合唱》
七月出版
《屋不是家:混聲合唱》收錄適然十篇關於流離失所的小說,小說裡的主角從馬鞍山、跑馬地搬到石塘咀,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從男子的住處到女子的住處,再到一個女子和另一個女子的棲身之所,從地球的這一端到另一端……其實都可能是「在路上」,在此處或彼處之間,在暫住與流離之間,無以安身,那就不知何處是家了。
在適然的小說裡,總有如此或如彼的兩項,在愛或不愛,在或不在、是或不是之間,可都不免或因互相消融和而互相稀釋,或因偏執而時濃時淡;這比例猶如隔窗、隔街、隔枱、隔這、隔那的對望,一不留神,便恍如隔世了。
本書由歐陽應霽任美術顧問。

緣起於「匙」,緣滅於「匙」--序適然《屋不是家:混聲合唱》 葉輝
一、
適然的短篇小說集叫《屋不是家:混聲合唱》,「屋不是家」和「混聲合唱」都不難理解,兩者本來相安無事,何以加上「:」這個符號?說來倒有段古。
必須聲明,「:」這個符號是適然親自拍板的。事緣適然執意要在兩個各自表述的短句之間加上一個符號,諸如「@」、「.」、「,」、「--」之類,據聞議而不決(儘管「議」乃「自議」、「決」乃「自決」,與人無尤),本人一時口多失言,以電郵提議,不如用「:」吧。
本人出於好意,在電郵中有此解釋:「:」這個符號比較有趣,既是象形--好似你眼望我眼;又是表意--好似「1:99」;「似相看不厭又似眼厲厲,互為註解又互為稀釋,還望姑姑卓裁」(稱適然為姑姑,擺明乃尊敬,在下心中,只有四位姑姑,其餘三位是張愛玲、昂山素姬與洛楓)。
姑姑瞬即賜覆,同意用「:」之餘,順勢「撒賴」:「將來有人問點解,就話係葉輝賜名,好似古時皇上賜姓李姓朱咁。」如此這般被扣上封建帽子,本人無言,唯有在心中暗應姑姑:「哦。」
二、
先說「家不是屋」。適然雅好搬家,就十篇小說所見,從馬鞍山、跑馬地到石塘咀,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從男子的住處到女子的住處,再到一個女子和另一個女子的棲身之所,從地球的這一端到另一端……其實都可能是「在路上」,在此處或彼處之間,在暫住與流離之間,無以安身,那就不知何處是家了。
本人乃搬屋專家,成家以後,從油塘搬到觀塘,再搬到大角咀,又搬回觀塘,其後不斷甲屋搬乙屋,左屋搬右屋,上屋搬下屋,記憶所及,四分一個世紀以來,老是搬、搬、搬,依次如下:九龍灣、馬鞍山、藍田、觀塘、大埔、北角……兩年多前又回歸觀塘了。期間也曾從香港搬到波士頓,再從波士頓搬回香港。故此對適然所說的「家不是屋」,深有同感。
「搬家」與「搬屋」似是同義詞,然則「屋」如何能搬?搬來搬去,只是屋裡的人和屋裡的物,那麼,屋呢?屋裡的情吧?「家」似乎更不好搬,也許首先要問:「家」是甚麼?光光是家人和家具嗎?那麼,像適然小說裡那些臨時的家人(愛侶,或怨侶)和臨時的家具呢?
都不好說,但小說倒不能不說。沒法子,都不僅僅是「相見好,同住難」--不管是屋還是家,都有壓抑在心裡的話要說,那就只好各自表述,你也許說你的緣,我也許說我的孽,合了又分,分了又合,各自表述,乃有「混聲合唱」。
這個「:」猶如表示小說對話的冒號,想來也不光光是符號遊戲,你說你的,是「:」;我說我的,也是「:」。在適然的小說裡,一切言說(包括心裡的無言訴說)之不足,都只好用冒號來說明、引伸、證明(否證)、補充、推論、總結陳詞……不一而足。
在適然的小說裡,總有如此或如彼的兩難(愛或不愛,在或不在、是或不是),在兩者之間,這個「:」有如味精或雞粉,給乏味或無味的人生提一點味,少許就夠了,像兩個小小的圓點那樣,一丁點就夠了--點到即止,見好即收,不可多求,更不可強求,這倒是眾生相處之緣。
譬如這本小說集的第一篇--〈家好月圓〉,愛插薑花(喜其「幽香綿遠」)的逃情男子逃到馬鞍山,跟經常偶遇的女子忽生曖昧之情(誰知道這曖這昧是否男子的一廂情願),他與女子從未交談,僅僅有過某些只可意會的眼神(誰知道眼神是否男子的一廂情願,而不一定是交流或對流),曖昧如電如幻,兩人「接觸」的唯一憑證,可能只是男子拾獲女子遺下的錢包,其後悄悄將它放入女子家居的大堂信箱--如此說來,這信箱可容曖昧物證,似乎比可供容身的「家」或「屋」更覺寬容。
在如此或如彼的兩難(愛或不愛,在或不在、是或不是)之間,這個「:」其實也示意比例,然則在適然的小說裡,這比例總是不成比例,可都不免或因互相消融而互相稀釋,或因偏執而時濃時淡;這比例猶如隔窗、隔街、隔枱、隔這、隔那的對望,一不留神,便恍如隔世了--〈家好月圓〉的男子因而有此獨白:
我們都孤獨地住在自己的殼或者洞穴裡,也許拖延時日,也許都千方百計不想回到外面那個對我自己來說最好不必再渾渾噩噩虛耗生命的世界……
唉,只是「殼」或者「洞穴」而已,遠遠還不是「家」或「屋」。可是當這心思昧的男子「拖著醉醺醺腳步回家,卻看見女友靜幽幽站在家門口,眼內有無盡委曲」,此君登時「舌頭發大連自己都不清楚說些甚麼,掏出鑰匙怎也插不進匙孔……」然則鑰匙對準了、也插進了匙孔又如何呢?唔,找到了容身之所,然後找到了慾望的入口(及出處),但「屋」在何處?「家」在何處?
這也許就堪可說明,適然這十篇小說何以處處閃現鑰匙的蹤影--
路過地鐵站的鎖匙匠,她從背包掏出一串鑰匙,多配一套交到我手。
用R留下的鎖匙開門。她已經出發了幾天。
--〈西城無事〉
電梯門開時她踉蹌步出,一串鑰匙啪噠掉我腳前,彎身拾起趁門閤上前追出去,她正在走廊盡頭倚著門惘惘回頭。一段走廊,所有沒有名字的哀愁和悲傷水漫金山淹沒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便靜靜潛游到她跟前,把鑰匙交還她。
右手接過鑰匙左手忽然緊緊掩住嘴鼻明顯想吐,亂了好一會怎也插不進鎖孔。我本該離開,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叫她安定,快手替她開了門,她搶進屋裡衝入浴室嘩啦啦吐起來。拔出門上鑰匙跟進去,我們都住D單位,間格相同……
--〈灰霾見〉
某日和她經過路邊鎖匠檔子,她便忽然想起可以多配一套後備門匙交我托管。這不久之後深夜,小俐電話中訕訕地說:我好似遺失了門匙,你那套可以借用一下嗎?
離開的時候把門匙放進信封,投入大堂信箱……
--〈我們愛〉
坐在暗黑廳中,聽見鑰匙插進鎖眼、扭動——心和眼傾盡氣力盯牢大門,希望看見門終被推開,門開處,是他回來——然後聽見門被關上,是鄰居回家。
--〈雪路遠〉
她給我鑰匙,說放假沒地方去的話,可以到她處看書休息……
推開大門進入屋裡。我們住的只隔兩條街,有對方門匙,方便照應……
--〈留聲碎片〉
這些匙(鑰匙、鎖匙、門匙),以及它們所尋找、所配對的匙孔,何嘗不也是混聲而合唱的「:」?
這些匙和匙孔,說來就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故事的肇端,是一個人闖進另一個人的生活的中介,也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道別的物證--都是飄泊的人,都是飄泊的人生,是故緣起於「匙」,亦緣滅於「匙」。
但還是要執拗地追問:「屋」在何處?「家」在何處?
三、
生逢戰亂的上一代,長於借來的地方、借來的時間的這一代,一生不知搬遷了多少次,從故鄉搬到他鄉,從家搬到家,從屋搬到屋,從國境之南搬到伊甸園東,這些都好理解,都有解。
可從童年、少年搬到中年、暮年,從居所搬到醫院,再搬到墓園,就不好理解,都不免要暗嘆一句「無解」了--適然的十篇小說總有如此或如彼的「無解」,當然也不僅僅是〈水月何所歌〉對死者的惘惘追憶,或是由於青春期有如花開時落,一生裡最好的日子漸漸遠去了;或是由於身處的時代太匆忙了(九七回歸,移民又回流,每天都有此事或彼事,而此人與彼人聚了又散了……),故事無論說得多婉委、多惘然、多迷離、多濃或多淡,這「無解」也隨人、隨故事稍然大去--對了,「這也終將過去」(借飲江語)。
在下因而跟適然姑姑有此戲言,十篇小說的名稱,若按目次的第一個字排列,便成兩句五言:「花我一雪西,水來留無灰。」生若有年,大概都有機會見證如此戲言有若讖言。
因是之故,適然的小說到了末尾,多以破碎的斷句收結,譬如〈花好月圓〉:
花有時。月有時。
萬物有時。
你好嗎?
譬如〈城西無事〉:
街巷不言。便看雲之荏苒。
樹裡蟬聲。花叢日影。
夏天將尋覓它光陰錯落的分分秒秒明年再來。
有風將起。
而我看見。
我看見了自己。行行重行行,時和景裡穿行,無情無狀。但這確是自己。
……不淡出,也不凝定。出空格。
是風將起。
風過處聽見塵聲起落。
人世間,惟塵最大。
便餘皆無事。
譬如〈灰霾見〉最後一段的「靜物風景」:
這一年,七月。
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樓上看。
如是看。
有河流過。流過如水的,人。從維園出發,經歷城市心臟。跳躍的。跳。靜默的。靜。蜿蜒曲折抵達中環。之後散會。
心也跳過。聚也聚過。散亦散,了。歷史如何。記載。數字,人物,事件,成功,失敗。許多事。
人的心。古往今來無以追循的,許多心事。哀。喜。嗔。怨。貪。妄。癡。迷。時與日,光和陰,過去,無憑無據。
便也就,化為烏有。
一雪西矣,留無灰矣,譬如朝露,喃喃如咒,猶如超渡往生前身;悼人,悼物,悼情,其如悼「我」,一朝「水來」,無「花」亦無「我」,倒是小說猶在,天下之大,亦唯有小說可容十段〈留聲碎片〉,一生說不完的,猶可細說從頭。
四、
悼人,悼物,悼情,其如悼「我」--適然這十篇小說,都以第一人稱述說,男子亦是「我」,女子亦是「我」,男子的女子、女子的男子,甚或女子的女子,俱聲聲說「我」,這「我」只是敘事者,當然不可能都是作者的故事,倒不免沾了染了「我」之色彩,「我」之所見所聞,所感所思。
〈詩序〉有云:「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要是「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不足,又該如何是好?沒法子,那就只好從「我」從頭言之,從頭嗟嘆之了--這倒是一切故事的循環,此所以「小說」也者,就是「我說」,別人說了,「我」還是要說,一切小說的起始,總不免是「小我」的「說法」。
譬如〈花好月圓〉的男子說:「那段日子和女朋友鬧翻,公事也不順心,乾脆辭掉工作,搬離和女友同居了兩年的住所,遷入馬鞍山大型屋苑剛落成的單位……」故事都是這男子說的--當然包括夜歸偶遇、住在鄰居的女子,本來無故事,可故事都在他的腦袋裡發生,及其同居女友尋來,言歸歡好,可「心裡某處卻有點甚麼靜靜沉澱,到了底,結成沉積泥沼。那段日子我發現自己刻意迴避碰見女子。十二月中搬離馬鞍山。幾年來再沒回到那一區」。人世本無事,心之猿也,意之馬也,都是「我」的自編自導自演。
這男子最終也不是不快樂的,儘管他的好日子或會偶爾閃現浮生之憾:
妻子笑盈盈,捧著大束五顏六色盛開繁花。一家三口回家路上再沒有其他事情發生。再沒有。半生已經過去。燈好。月圓。花常開。我緊緊摟著的小小身體,這是我的骨肉。我們的。而你。有一個花季,在某年。
譬如〈我們愛〉,「我們」就是兩個「我」,兩個第一人稱的各自表述,一個「我」說:
我看見他,從花店走出來,摟著一叢血色玫瑰,持花的手勢戰戰危危,一看便知道不是慣以一束花擷取女子心的人。
另一個「我」說:
我看見她,迎面走過來,經過我身旁進入花店,回頭正好瞧見,店內那位熱情女子,趨近她笑語盈盈。
末了,一個「我」跟隨另一個「他」去看一幢舊房子,看見露台牆角有個泥和枯草築成的鳥窩,那另一個「他」說:「鳥巢我們不動,好嗎?」
「我」沒有答話,倒在心裡有話:
白日靜好。不敢驚動當下幾近於透明的幸福感覺。
既而得之,守護亦苦。
有關塵世的種種許諾,只有時間方能答應。
而另一個「我」說:
回家的路上有隻小狗站在路邊……似曾相識,心裡悠悠晃晃,忽然升起微帶酸楚的思念,狗狗,是你嗎?我停住腳步,不由自主朝牠勾勾指頭,狗的笑臉大白而亮,竟便邁開胖胖的短腿奔過來,我蹲下迎接,伸手拍拍牠的頭,有種久別重逢的動情。
這個「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抬眼看「她」(是另一個「她」),倒也在心裡有話:
記憶中便一直如此蹲著。在忘形極樂的街頭。
蹲著。如此。
直到永遠。
沒事,那不過是自各表述(或混聲合唱)的有情(或無情)故事:「男女有不得其所者,因相與歌詠,各言其傷」。對,都是「不得其所」,有家如無家,有屋如無屋,搬遷了不知多少次,都無以安頓。好在惘惘思憶猶有故事之匙--打開了前生之門,好讓若有憾焉的餘生在小說的家園裡得以「詩意地棲居」(dwelling poetically)。
譬如〈無量玉〉的女子說:
是那日,整理從男人家搬出的雜物,得回失蹤許久了的玉。它從一袋舊衣服中跌出來,咯珞落地,我彎身拾起。如此一次再次,既失既得,完全沒甚麼好解釋。之前種種失魂落魄的思念,忽爾又再團圓,應該珍之惜之。它回到褲袋,日子如常,粗心是我的本性,它也再碎裂過,又心痛過,我去買了強力膠水自己替它黏合。現在玉的身上斑斑接痕。
末了,女子猶說:
然而它所有傷痕皆因我而得來,我又豈可以嫌棄。
據說這「無量」有「十無量」、「百無量」、「千無量」……既然有數可量,何以叫無量?沒事,適然筆下的男男女女都說過了,小說之一切「有量」與「無量」,皆因「我」而得來--「我」是唯一的鎖,「我」亦是唯一的匙。
2011.5
梯田文學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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