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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初到貴境,最近剛剛開始做起文學創作來~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坪洲遊記
船身不斷搖晃着,我臉色發白,眩暈地扶着傳來震動的座椅,嘔吐感仍在胸口裡滋長。此時向外觀望,玻璃窗上沾滿了海水柔暖的濕潤,察視來程的路線,船身就像一把鋒利的剪刀,在蕩波之中敧割出一道道連綿的浪痕,白花濺灑。
「咦﹗那不是就是坪洲嗎﹖」隨着李落霞導師的驚呼,我精神抖擻,目光落在不遠處一個小小的島嶼上。平凡的濃綠,迷你的島嶼面積;坪洲,竟然是個如此不起眼的小島。最高的那一座青峯想必是「手指山」,矮而平坦的山脈,坡度略斜,亭立其頂。茫茫海域之中,或許只會發現它是一個蒼綠的斑點。
「呯﹗」船身橫泊在碼頭,帶來了劇烈的一晃。乘客們湧動下船;我像一隻鴨子顢頇地下了船,腦袋沉甸甸的,仍感到有少許暈船。剛剛離開了碼頭閘口,陽光就把石地烘得像鍋一樣,幾乎可以隨時煮食起來。閘口對出的一棵楊樹蔭下,一個藍衫的中年人正在守候着;汗珠滾流下他的臉頰,略粗偏黑的皮膚,嘴邊掛着如陽光般的笑容。他是飲江,他是一位詩人,今天亦是我們的導遊。
於是,我們沿着海濱漫步,聽飲江叔叔介紹坪洲。
上午九時正,海岸線的景色是出奇的清澈明淨;在城裡望海,總是有一道薄薄的雲翳,使其失去光澤和悸動。這裡的景色很不同,天空略見幾片綿雲,對面是南丫島的青山,海水被無聲的風吹過,摺疊出細緻的紋理來;海水一湧一動之間,閃着如鋪爍沙。而海濱沿岸是一排排居屋,都是大約兩三樓層,似是久未翻新。它們歷經數代,於那褪色殘舊的樓牆中,那充滿痕跡的肌理中,似乎都能捕捉到坪洲的風貌。每天早上打開窗戶探望時,望見如此遠離城市塵囂的景色,應該是十分悠遊舒適的。
再向着坪洲北面走去,一路倒是有不少遭遺棄的屋址。我細心留意,才發現地上滿是被踩得扁爛的果實,不禁聯想起九龍坑那濃烈的田園風味。雖然未知果屬何樹,但是路上隱約飄來香氣,平淡恬適,更加強了我對坪洲那純樸生活的印象。石地上藏着形狀不同的小狗足印,於城中都是非常罕見的,想來是凝漿剛鋪好、還未乾固之際,村中野犬便到處亂跑,使平坦的石地被刻上鄉村的印記。前行不久,一列列殿堂立在路旁,幾位公公婆婆正燒香拜祭,煙霧嬝嬝。其中一座名為「哪咤殿」,大約兩米高,米來多寛闊;一身披戰甲、手執紅櫻槍者,凜然坐入其中。坪洲的上一代居民,從小到大均受當地的風氣薰染,神靈雖然未必成為信仰的唯一寄託,可是大多都寧可信其有。坪洲「地小路窄,廟宇林立」的特色亦自然地和這種習俗掛鉤。惟坪洲的現代居民成為社會改革的先鋒,想來大多也都搬到外面去往,或是於城市中打滾謀生,再也不願留在這塊僻壤裡了。
大約過了五分鐘,我們走到另一個碼頭的盡頭,堤堰伸廷至對岸的陸地。太陽這個時間還不算很毒,但是畢竟悶熱難耐,我們最後選擇走回原先的路,在附近的公園旁邊休息片刻。快意搖扇乘涼之時,我留意到鄰旁的小屋,一隻懶貓蜷縮地窩在屋簷下,正輕舔着那啡白色的毛。一截截涼蔭把陽光逼退在簷下之外,湊成了光與暗的剪影藝術品。屋子的牆頭上,一朵橙黃色、鮮艷的花蕾如同在浴火燃燒之中,橢圓若羽的側葉,枝頭生得高高的,似要把花盛開進驕陽裡,而全盆植物唯此一枝這麼突出。我向李落霞導師請教,原來這棵植物叫做「美人蕉」,屋村裡應該是挺常見的。忽地我似乎發現了,坪洲陽光的與別不同之處︰那酷而不猛的感覺,充滿着朝氣。或許只是坪洲這樣的小島未盡開拓,所以草長枝粗,落英皆美,這裡一切的生命如此繁茂,陽光的恩澤想來功勞不小。
沒多久,我們就走進了坪洲的街巷。集內的道路縱橫交錯,卻又互相連通,若然沒有飲江叔叔引路,恐怕此處如迷宫無疑。這一程路上行人寥落,非常清靜,唯一的聲音只有我們的足音,或是貓兒頸上的鈐鐺。聽飲江叔叔說,坪洲這地方很小,人煙卻更是稀疏,街道長期都是處於一片岑寂之中,不會出現市區內人潮擠擁的窘況。高樓大廈等都種植出一個個石屎森林來,紅綠燈持續刺耳地響起,人聲噪音不斷襲擊耳膜,城市人本身煩惱壓力甚大,此等紛擾卻在嚴重地加劇,令人思緒打結。而寧靜,則是坪洲寶貴的財產,有時候像破撓時分的一聲鐘鳴,可以時讓人六根清淨,忘卻凡塵之瑣事。
沿着家樂徑走,一座矮小卻氣派莊嚴的廟宇立於街上。屋頂上的浮雕還算精緻,七個身形飽滿的胖和尚正盤坐於桃花樹下,神色慈善,略帶微笑。旁邊的「奉禁封船碑」,乃是近乎遺跡之物,據說清朝道光十五年,即大約一八二五年,新安縣縣官判禁止官差強徵民船,因恐日久弊生,居民自資立石示禁。乎其刻字草跡,已隨歲月消退,而原文的輪廓卻未被磨蝕,繼承了一段忠義的坪洲之史。
抵達永安街的中段,忽見小巷之上鋪滿青瓦,佔了足足三個房間的位置,那都是清朝留下來的遺物,擁有數百年的歷史了。陽光穿透簷瓦上幾個破爛的小洞,在地上遺下了零散的光,空中還有塵埃飄浮着。此等歷史文物雖然破舊不堪,但在陽光的照射下仍然顯得堅強,現在都已成為坪洲居民生活的一部份,平凡卻深刻的存留着。保護文化遺產,也許與時代發展之間存在矛盾,但我們應該寧惜眼前物。呼吸一下坪洲的空氣,享受一下坪洲的陽光,我不自覺地發現,其實身邊每天都有歷史被漸漸洗汰。但這不會成為我們的遺憾,這是時代的遺憾。
穿越了坪洲的街集,愉景灣海灘的微風已經吹來。灘的弧度不大,也不廣闊,兩邊皆被青綠山坡環抱,整個灘身倒像一彎缺圓的月亮。陽光斜斜曬下來,流沙躍金,綠鬆色的海水上又浮着數隻漁船,排列看似毫無序次,卻都向着灘外去的。未知坪洲的居民是否又如在海裡搖蕩的漁船,逆着一層接一層的浪潮,渴望游出自己的灘域﹖浪花帶着腥鹽的氣息,潮聲一下一下地湧動,環迴往復,似乎要湧到我的心頭去。也記不起多久沒有這樣痴痴的看海了︰海浪湧到岸邊,沾濕了細沙,又慢慢地回溯着,接着又是浪花濺來,礁石呼叫,永無休止。海水就如同連場作夢,無盡的邊際充滿着幻想和未知,而那不可量測的深度又是我思緒中的另一種限度,而我則於潮聲中探索這一切。海風很涼快地吹來,輕輕撥去夏日的暑熱,靜謐中的潮聲,就是這樣使我有着無法理解的悸動。
坪洲這個地方,也許真的太平靜、太平凡了。香港到處都是人多地小,高樓林立,想來也沒有多少地方未經開發。想擉自找個空間發呆,想接觸一下大自然,或是想放慢城市的腳步休息,都不是容易的事。至於坪洲這個地方,開拓落後未豐,平日人跡罕至,島上亦沒有什麼特產,也沒有什麼名勝,當真是平凡之極,然而香港又有什麼地方如此清心寡慾,與世無爭呢﹖
不過無庸置疑的一點是,坪洲最不平凡之處,偏偏是在於其本身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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