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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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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15 幼苗筆手 2011-10-21 02:16:01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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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馬如一扇黑色浮萍,在湍急的黑色河道奔馳。金黃色的花只有朝夕生命,都在閃耀。光線滑過浮萍亮麗的外殼,一晦一明照見安坐萍中的一人。

      樊生駕著寶馬,風馳於東區走廊。有點眼睏,扭開收音機。想起早在午間換了瓶的紅酒,靜靜躺在家裡。紅酒酒香彷彿飄到樊生面前。勃根地。濕潤。淡淡的丹寧。乾果與梅子的芬郁。通透的紅。

      忽然很想給一口煙。樊生很喜歡被煙霧纏繞的感覺。樊生很喜歡看見月色沉迷於煙霧朦朧。淡黃。珍珠微紅。甚至帶一點藍。彌漫纏綿的煙,猩紅酒液浮著一片白玉皎潔。終於悲哀的花月夜。

      妻很討厭樊生吸煙。樊生從不會在車內吸煙。妻的鼻子很靈。妻的父親也吸煙。多年前鼻咽癌死了。妻喜歡樊生,不想他跟父親一樣。妻與樊生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樊生的母親也很討厭樊生吸煙。母親的鼻子也很靈。樊生也很喜歡妻。

      妻也很喜歡她的父親。

      樊生也很喜歡他的母親。

      樊生覺得吸煙的女子很性感。嘴唇微張,左手護著右手火機。噠,星火燦爛。食中二指輕夾幼長香煙,濾嘴印著桃紅唇印。呼出青煙,暗紅煙絲在黑夜迷霧中更是醉人。吻上香煙,忽見艷紅軌跡在空間溜過。別過頭去,嬌艷紅唇已消失在暗夜。

      樊生的女友正給了他這個印象。第一次遇上加楠,便是在商業大廈的垃圾筒前。那天,樊生剛見完客,想找個地方歇一歇,吸口煙。加楠正一個人點起了煙。瀟灑得叫人艷羨。樊生看得入神。忍不住過去借火,同時,脫下了左手婚戒。

      兩天之後,二人相約在戲院看七點半「志明與春嬌」。二人笑得開懷。二人牽上了手。二人那晚去了九龍塘。

      「喂?」傳來疲倦而略帶沙啞的女嗓。

      「可以走了嗎?」樊生說,「我在東區走廊。」

      「嗯。快了。你還有多久?」女嗓的疲累一掃而空。

      「過了東隧就到了。」

      「駕車就不要用手提電話嘛。」加楠說,活潑起來,但靈魂仍然走遠,「平安夜不用陪妻子嗎?」

      「她與女兒去了馬爾代夫旅行。」樊生說,「我說我有公事走不開。」

      「不說了。待會見。」

      「待會見。」樊生收線。

       寶馬鑽入東隧。照明燈光的間隔越走越疏。樊生的視野也是一眨一眨。如果他還年輕,可能會與加楠一起汽車失事。這個念頭在樊生腦海一閃而逝。想起一九九七年逝世的戴安娜。事實証明,這不是一個有效率和浪漫的死法。

       樊生也想到,與一個陌生女子死在一起會為他的家庭帶來多大影響。妻的下半生將以棄婦身份活下去。年幼的女兒將失去家庭溫暖。父母的壓力與娘家的壓力將把妻壓得喘不過氣。親戚的壓力也將把兩家壓垮。始終,樊生再不是小伙子,俗人就要負起俗世的責任。

      從一開始,結婚就不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從一開始,樊生的人生就不是一個人的事。從一開始,樊生再努力賺錢也不是為了自己。DIOR HOMME西服不是為自己。ARMANI領帶不是為自己。S-CLASS寶馬不是為自己。頂層複式單位不是為自己。上市公司不是為自己。樊生所擁有的一切都不是為自己。

      樊生到底要什麼?

      樊生的車到達商廈地下。一名風姿綽約的美麗女子盛裝而至。樊生下車為她開門,加楠親了他的臉頰一下。樊生繞過車子,走回駕駛席,加楠為樊生俯身拉開門把。笑臉盈盈坐在樊生身邊,沒有工作了一整天的疲態與倦意。醉眼裡流過樊生最缺乏的暖意,如水向低流,緩緩盪進樊生的心坎。

      淡黃燈光溜開,寶馬平滑地與黑夜同化。車上二人沒有說話。加楠的手握緊樊生左手。樊生眼睛掃過倒後鏡,加楠眼中暖意猶在,但多了一片不屬於他自己的沉鬱。只有收音機接收接收大氣的話。樊生才發現收音機正播出漩渦。

      樊生很少聽歌。音樂對樊生而言是不被需要的娛樂。不過為了母親,樊生還是在十二歲之前考獲鋼琴與小提琴八級。那時,樊生其實更喜歡中提琴的內儉,法國號的低調,與伸縮喇叭的美。十二歲之後,樊生沒有認真聽過音樂。

      直到遇上加楠。

      很多時候,加楠都喜歡靜靜地聽音樂。加楠說她以前很迷彭羚,現在多聽林憶蓮。樊生對這兩個人的印象都不太深。只記得彭羚在當紅時急流勇退嫁了人,而林憶蓮的眼睛很小。

      樊生隱約看見加楠在哭。紅了一圈的眼眶正滲著淚。一滴滴在黑色外夜上,如一顆低調的鑽石胸針。便把車子停在路邊,就在一家7-11之前。樊生遞了加楠一張面紙。

     「我想買包煙。」加楠在不破壞妝容之下輕輕印去淚痕。

      一個樊生不會拒絕的請求。目送加楠走進7-11。

      樊生拿出IPOD,是買給加楠的禮物。加楠把歌入滿之後就放在樊生的車裡。加楠說一輛沒有唱片的車算不上是車。IPOD只是將就。

      接上汽車音響,果然有「漩渦」一曲。 樊生合上眼。酒到酣時,將醉未醒。一曲過後,樊生才睜開雙目。掩首輕嘆,然後再聽一遍。

      屏幕上顯示出音樂的波形。有如愛慾漩渦中交錯的感情曲線。憂鬱的五光十色幻變不休。危險的紅。妖艷的藍。狂熱的橙。純真的黃。沒有退路的綠。醉生夢死的紫。往事如煙的青。風華絕代的黑。如電如露的灰。扭曲的。變態的。自毀的。無望的。下沉的。破滅的。罪惡的。極樂的。隱秘的。浪漫的。淒美的。朝花夕拾。

      加楠回來了。帶著一包煙。和混亂如走調結它的心情回來。剛才在7-11發生了一些事。但樊生不會過問。加楠也不會說。二人只不過是此時此刻愛得深刻的過客。

      樊生與加楠。樊生清楚不可能留住加楠。加楠清楚不可能留住樊生。樊生背負一個家族。加楠只是樊生不由自主的基因排序中的一節變異。跳出規範的一段?還是早已寫下的意外?都不重要。活在當下。花開花落。緣起緣滅。人,本來就是一個過渡。本來無因果,只有過程。

      樊生在一家住宅式公寓長期租了一間房。加楠也有鑰匙。每次約會,二人都待在那裡。可是,樊生的妻女離港旅遊,加楠第一次上了樊生的家。

      紅酒已喝光。地上散落不成套的衣物。床上。紅的。白的。紫的。黃的。開滿了花。夜未央,飄來白蘭清香。這是形而上的氣味。形而下,只有淋漓的汗與交接的肉體。傳來一首歌。兩個正在哭泣的心哼出一首精緻的歌。花瓣掉在水上,無聲的漣漪蔓延開去。無聲彷有聲。噹。暮鼓晨鐘。萬物俱寂。萬念俱灰。

      聖誕的早上,床上已無人。 只有空空的酒杯。人去樓空。一朵野花開在床上。無根的花隨風飄搖。一朵靠眼淚滋潤的花,在愛慾的土壤上成長,盛放,然後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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