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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場新聞]
【文學館】文字．革命．生活：香港文學生活館
/ 王家琪
(中大中文系研究生，從事香港文學研究。固執，躁狂，自我中心。喜歡睡懶覺。)
一
日前參加九龍城書節開幕講座「文字‧革命‧生活」，上半場請來張鐵志、俞若玫、長毛和陳智德談「書寫與抗爭」，中場有袁兆昌、袁兆希把飲江的詩〈我有面頰〉配上吉他演唱。下半場「如何文學，怎樣生活？」則由香港文學生活館成員介紹文學館未來發展藍圖。頭炮活動「文學刺青」引起很大迴響，這日的講座也是文學活動少見的熱鬧多人。
上半場四位講者各自談他們所理解與實踐的「書寫抗爭」。張鐵志談他接掌《號外》以來的思考，辦雜誌的人要如何打開言論和抗爭的風氣；俞若玫談她作為女性獨立寫作人，如何在主流媒體上著力呈現弱勢者的聲音；長毛談馬雅可夫斯基 (Vladimir Mayakovsky, 1893 - 1930) 和約翰里德 (John Reed,1887—1920) 如何以文字從事革命事業，並舉出《一九八四》和索忍尼津 (Aleksandr Solzhenitsyn, 1918-2008) 等為例，質問香港為什麼沒有具這種深度和震撼力的作品，可以直面八九六四以來的香港歷史，改變一時代的精神風貌，面對和反映大歷史就是書寫的抗爭意義；陳智德則談他的新書《地文誌》，與長毛不約而同地談到歷史記憶在抗爭中的關鍵角色。
發言最尖銳的想當然是長毛，雖然他一再強調自己談的「書寫」是廣義的文字，不是單談文學，但他的質問一出口，在場所有文學界人士幾乎都要自座位彈起爭辯。我覺得非常有趣的是，長毛說的馬雅可夫斯基的故事，溢出了他想表達的訊息。馬雅可夫斯基以詩人身份支持十月革命，寫出不少批判資產階級的詩作。寫詩和傳單全力促成共產革命成功。但列寧政權上台後，他看到新的弊病，於是又寫了批評官僚主義的〈開會迷〉和〈澡堂〉等詩，得罪了黨，由從前的革命典範落魄成公開批判對象，最後自殺而死。
長毛想說的是書寫有時和革命同路，有時和革命作對，抗爭是會死人的，書寫的人要呼喚集體行動。但我反而想到，文學應該是廣義的左派吧。馬雅可夫斯基是因為忠於詩人的天職而死。詩或文學，應該是超越個別政權、永遠的反對和批評者。
談起文學和政治的關係，我們都異常過敏。但如果刻意迴避文學的尖銳，恐怕又關閉了文學的其他可能。無疑文學一旦置身短兵相接的熾熱的政治現場，就失去了文學之為文學的本質。文學要如何拿捏這當中的距離和方式？文學家可能有與革命家同樣的不滿和願景，但文學家握有的不是槍炮或權力，而是文學形式。西西和何福仁談起拉丁美洲作家的共產革命信仰，說出了如下非常成熟的見解：
他們到底是文學家啊。他們的作品當然可以表達對政治現實的看法，但要是他們放棄他們擅長的文學形式而談政治，就像足球員離開球場、舞蹈家離開舞台，一句話，離開他們的本行修養，這時候，他們就回復了普通人的身分，他們也一如普通人那樣受好惡、利害所影響，有的意見好，有的意見壞。（〈人物：博赫斯、卡爾維諾、巴特〉，《時間的話題》頁76）
二
不過，我們當中大部份人都不是幹革命的。甚至，大部份人尚未曉得文學的好處。以後有了文學館，文學的普及工作不再無從做起。我們沒有完整的文化建制做這些工作，就民間自發吧。
文學讓我們在自己的生活範圍內，每日持續作小型卻長遠的日常抗爭。這正是九龍城書節的開幕講座下半場裡，廖偉棠說的「生活需要文學」。文學館全名有「生活」二字，就是想強調文學和生活本有的關係，透過舉辦多種文藝課程和跨媒介活動等，讓香港文學知識普及化，還原文學本有的影響力。
文學館簡介小冊子上列舉了一些未來活動，都太有趣了，像：「文藝生趣系列：文學人分享生活的嗜好與趣味，連結文藝與生活。」下面舉的例子居然包括「陳滅主持七八十年代懷舊金曲夜」；「文藝創作班」計劃開辦的課程包括「寫作治療、中年寫作班、小物寫作班、自拍寫作班」等妙想天開的名目。講座場外放了一疊「香港文學生活館二零一四春季課程」，名家雲集，有「香港文學焦點作品選讀系列」，可說是大學香港文學課程的濃縮版；有韓麗珠的「月亮背面寫作坊」、朗天講授尼采式寫作、也有曾卓然鄧小樺開辦「香港流行歌詞賞析」。
我當然很期待參加這些課程，但最吸引我的還是實際一些的東西，比如，鄧小樺所說的：希望將來文學館每年為文學界創造若干就業機會，令文學得以成為職業。香港每年數以百計的中文系畢業生，不都是為此所苦嗎？
每次參加這些文學活動，聽這些站在香港文學界浪尖上的人說話，我總是被他們的一往無前感動。香港這麼個不容樂觀的地方，我還在懷疑真能走到那個玫瑰色的美好的未來嗎，他們卻已經起步了，不想可不可能做到，只想應不應該做，身上擁有開創時代的人具備的視野、信心和幹勁。
原文自：[主場新聞]http://thehousenews.com/art/%E6% ... %E6%B4%BB%E9%A4%A8/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