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誌
草原軼事
已有 339 次閱讀2014-2-7 16:21
現代生活風捲殘雲般從文化意識和生活方式,浸潤到社會方方面面的時候,青藏高原深處的人家生活依然簡簡單單。大家住的都是平矮的房屋,簡陋的生活連廁所這個
必備的設施也省略了,房前屋後旮旯牆角就是居民的露天排泄場所。時間長了,這些不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到處都是男女老少留下的一坨坨排泄物。到了黑濛濛的
寒冷夜晚去方便,男人們有時會不期而遇,互相咳嗽一下就明白了彼此間姓甚名誰,然後脫了褲子蹲在地上互相讓煙。點着煙後把煙叼在嘴上一邊排泄,一邊搓着手
打手勢以肢體語言配合寒暄時的交流表達。他們口沫飛濺,從單位人事扯到八卦桃色新聞,又從國家領導人說到世界局勢。陰暗的房前屋後,一時間變成兩人的袖珍
文化沙龍。
隨着大便排出,傳出不同聲調音階的屁聲,以及大便通過肛門時受到擠壓產生的雜音。雖然從本質上說,這些屁聲都是經過空氣進行的一種能量傳遞,但它的結
構非常複雜。據說有個世界級的交響樂隊指揮指揮樂隊時,隨着曲目的旋律放了一個悠揚奇特的屁,演奏結束後他感慨地對大提琴手說,我們可以重複演奏兩次完全
相同的貝多芬曲目,但無法放出兩個聲音一模一樣的屁來,可見屁的聲音結構複雜性連分辨聲音的專家都感到深不可測。
從聲音的頻率振幅諧波結構來講,排便過程中產生的屁聲遠比單純的放屁聲要豐富很多。排便時腸內的氣體和屎的摩擦會發出很奇怪的聲音,這種聲音產生的原
理可以用體育老師『吹雞』來說明。大家都知道,體育老師『吹雞』的哨子裏面有一顆弹子,所以他口中吹出的空氣除了和哨子內壁摩擦之外,還會和彈子摩擦,彈
子在哨腔裏來回滾動,所以就發出那種淒厲顫抖的尖叫。糞便團這時就充当起體育老師『吹雞』時哨子中彈子的作用,屁經過它和腸壁之間形成的間隙時,自然會產生受到壓抑扭曲但卻堪比語音的豐潤屁聲。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人在如廁時可以完全不用顧忌被人聽到,或是害怕放屁時,會帶出屎渣糞汁尿水之類的污穢之物
弄髒自己的衣褲。在放鬆的狀態下屁聲會發揮得很完全,屁音自然也很嘹亮,在雜亂節奏中盡顯其千變萬化的獨特音韻魅力。
這類『吱吱啪啦』的奇怪聲音在寂靜的草原之夜會顯得非常刺耳,當它插入人的談話後,夜晚星空下的安寧就被打破了。不遠的地方傳來幾隻藏獒懶洋洋的吠
聲,大概狗兒們吃肉啃骨頭的美夢被人的屁聲和排便產生的雜音吵醒了,牠們有氣無力地用『汪汪』聲表達着自己的不滿。有時冷不丁爆出一個具有空間穿透力的巨聲響屁,不遠處草地棲息的雀鳥之類的飛禽受到響屁的驚嚇後,會『撲啦啦』地騰空而起,牠們似乎也和狗一樣,遷怒於人恣意妄為的屁聲,懷着不快的情緒朝着深邃的草原夜空飛去。牠們知道,再飛一個時辰,牠們就會找到一片靜謐的絳紅色的寺廟,或許能在寺廟旁邊的佛塔下面一片爛草地裏,找到一處自己的安身立命之
地。
排便的人則繼續着他們的排泄程序,如果這個時候沒有興致不想說話,兩人就蹲成一排,一起抬頭仰望燦爛的星空。對於生存於寂寥星空下的人來說,在朦朧的
夜晚抬起頭,用眼睛張望燦爛的星空、用大腦的思索力洞穿宇宙,是在排泄中清洗心智的絕好消遣方法。他們頭頂着浩瀚的星空發呆,不由自主想起主體、客體及主
客體關係一類的抽象問題來。但當看到有流星划過後,心裏又泛起陣陣迷惘。雖然在滿天璀璨星光中,多一顆少一顆星星和他們拉屎放屁沒有甚麽關係,但他們最後
還是不由自主傷感起來,產生生命必將走向窮途末路的惆悵和恐懼。
草原星空的銀河可不是徒有虛名,它們氣勢磅礴,如無極龐大的河流,從一個方向朝着另一個方向傾瀉而去,閃爍的繁星鋪滿整個宇宙。深邃無際的太空景觀讓
排泄的人臆想起來,大腦裏冒出宇宙天體物理學家『平行宇宙間所有的一切都是對稱的』這一假設。時間久了就會產生幻覺,似乎遙遠的星雲變成了一面巨大的鏡
子,映照出和自己對稱的另一個以『反物質』構成的『我』,也在宇宙某個時空和自己做着相同的動作。『他』一邊拉屎放屁,一邊通過『宇宙蟲洞』朝着這邊張
望,和此刻的自己一樣,在冥思中做着在不同時空之間穿越的夢。
望着望着,徹骨的寒風就不知從甚麽方向吹過來了,風捲起的一陣夾雜着破塑膠袋破紙片的塵土,又把他們從恍恍惚惚的冥思中拉回現實中的蒼茫原野。風刀霜
劍一般的高原風輕輕磨礪着自己白碩的光屁股,並帶來帶來微微的刺痛感。排泄的人輕輕顫抖起來,全身不由自主地收縮到一起,再也沒有了剛才恣意放屁的衝動。
有些蹲不住了就開始收檔,怕那些骯髒、沾有別人大便的紙片和污穢的塑膠垃圾,吹到自己身上臉上。
他們手腳忙亂地開始清理戰場,黑暗中頓時響起擦屁股的悉悉簌簌聲響。排泄完事後就像下了蛋的母雞一樣,搖搖晃晃站起來。在提褲子的哆哆嗦嗦過程中,儘
管覺得有些意猶未盡,但和剛才三步並作兩步的手忙腳亂脫褲子時的感受相比較,大有一番俯衝的飛機丟了炸彈後的輕鬆,有如飛行員投彈後看到倒塌的房屋和沖天
的火光後所產生的愜意和『快感』。簡單的排泄如基督教義所述說的一樣,顯現出一種人與生俱來的邪惡和犯罪的衝動慾望。
排泄的人各自扔下一座『小金塔』提褲子走人,他們在釋懷中感到身體質量也減少了。雖然仍然還有些寒冷,但剛才被刺骨的草原風吹得有些僵硬的屁股蛋子
肉,已開始慢慢在褲襠裏回暖。他們在偶爾中不經意地回頭望望自己熱氣騰騰的『作品』,覺得自己的軀體實實在在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並活着,在吃喝拉撒中又完成
了一次食物的代謝循環週期。想想一天的失意煩惱和惆悵鬱悶,有如排大便一樣,在哼哼唧唧中被扔到了屁股底下,肚裏的穢氣也在放屁中排得幹乾淨淨。低頭望着
高低不平的路,別有一番排泄後放鬆的愜意,人的胸懷因此也海闊天空,變得哲學起來。
人雖然都有自以為傲的獨立自我意識,但在潛意識中總是無法擺脫源於自然、最後灰飛煙滅歸於自然的無奈惆悵。在自己一生的生存經驗中,把『我』以外的一
切自然,都和自身的精神體驗聯繫在一起。如天氣陰暗時,自己莫名其妙地感到惆悵;風和日麗的上午,又讓自己覺得生命煥發着無限的蓬勃力。排泄自然也不例
外,屁的醞釀產生,以致最後肆無忌憚從肛門衝出來,除了引起一系列生理反應,還會讓主體意識產生精神感應,情緒也泛起陣陣漣漪,產生追溯萬物本源的思緒。
在黑暗的墻根旮旯排泄放屁,和繁星似錦的天空表面上毫無相干,只是以各自的方式存在着。但在主觀上卻輝映出一副草原夜晚生命,和大自然交融的俗世景觀。
英國哲學家大衛.休謨(David
Hume)卻對這類問題另有看法,他在三百年前就告訴屁民,每一件事都是孤立存在於世的,它們之間並不存在各種各樣的因果關係。照着他的說法推論,人在拉
屎的時候和宇宙星空存在某種感應想法,純粹是主觀上的自作多情。但我還是想膚淺地屁言:那些主觀之外的東西,才是人們生存『意義』上依存的一切。沒有了它
們,生命大概也沒有存在的條件和必要了。生活中主客體關係正如德國哲學家費爾巴哈(Ludwig Andreas
Feuerbach)所言,所謂人,就是由每個人父母吃進口裏的東西演繹而成的;所謂思想,就是各種源於客體的感覺塞入人腦後產生的結果。他描述了人和客
觀世界這樣的關係:人的感覺器官從外界收納甚麽感覺因素,自己表現出的就是甚麽情緒,自然,也就會從口中放出相應味道的臭『屁』了。
話又說回有關草原排泄的軼事。孤男寡女在荒蕪人煙的草原相遇,自古以來就是引發人們想入非非的話題,如何見面以及見了面會發生甚麽,好像是情戀以及生
命繁衍的頭等大事。但毫無情感瓜葛的男女,在草原黑夜的房屋後因大小便相遇,則不太有甚麽浪漫感情或是幽默的意義。一般會是這樣的俗世場景:先來者聽到動
靜使勁咳嗽發出警號,後來者覺得不對勁立馬逃之夭夭。
作為天天見面的鄰居和同事,在沮喪羞愧過後,不論前一天夜晚誰見了對方白白的屁股,或是無意間聽到了對方在排泄時的放屁聲,第二天見了面都會紅着臉不
好意思打招呼。這種事時常發生,且沒有甚麼好的解決辦法,成為了每個草原人不可避免的尷尬經歷。時間長了,也就成了無奈的、超越男女自然關係的潛規則了。
大家在月光下出恭,在孤寂原野顯現的屁股會格外慘白,如同荒郊野外匍匐在地上大號的殭屍臉龐一般。雖然看不到令人魂飛魄散的青面獠牙,但人在排泄時吊
着一柱排泄物的樣子,足以讓草原孤狼和狐狗之類的野獸卻步。老人們說在動物的感知世界裏,人光禿禿無毛的臉譜最為可怕,更何況是一大團缺耳少眼、如巨型發麵團一樣的大屁股。
中國西北民間傳說中,有一種惡鬼叫『排壘』,她的背影和一般青春靚麗的女人無異,走起路來晃動着豐腴的屁股顯得風情萬種。有的男人在晚上走夜路時被前面婀娜多姿的女人背影所誘惑,一路不由自主尾隨着她。但他走得快她也走得快始終追不上她,最後好不容易真的追上了,她卻突然轉過身和尾隨的色狼來了個面對面。當這個人看到她白紙一樣的臉和伸着長長血紅色舌頭的恐怖模樣,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從此他就會受驚嚇得『恐鬼病』。惡鬼不會因此而罷休,還會伸着舌頭
隔三差五來『探望』,撞鬼的人被驚嚇幾次後,結局就一定是一命嗚呼的了。
但老人們說,當你和她面對面碰到一起的時候,如果你也迅速轉身脫下褲子用屁股對着她放個響屁,她立刻就會被嚇得逃之夭夭,而且你再也不用擔心她來騷擾
你了。作為一種人鬼賭局或是說一種較量,響屁不但驅逐了惡鬼並瓦解了人對鬼神的恐懼,人還可以因此意外地從閻王爺那得到增加陽壽的籌碼。根據對應原則,
『排壘』自然會陰壽大減。大概是人的屁股放屁時,所產生的聲色俱厲的醜陋模樣,連惡鬼都自愧弗如,這個大輸一場的惡鬼賭徒,最後只有在無奈中哀怨地嘆息一
聲說:『還是人放臭屁的屁股才是陰陽無敵呀!』
我們每個人都怕鬼,但傳說歸傳說,總是碰不到鬼。不是說這個世界沒鬼,很大原因可能是人『矯情』而自己嚇自己。從鬼的角度來講反而是它更害怕人,更怕
自己運氣不好時,碰到人正在排便時碩大的屁股,因此不敢輕易現身和人打照面。鬼怕人總是多過人怕鬼,在這個由人一手經營、無所不能的世界,誰還敢和既狼且
辣、放屁於無形的人分庭抗禮呢!
和草原生活的人相比,現代都市人的居住環境已朝着天空恣意發展。對大多數使用坐式馬桶的都市人來說,草原人原始的排泄生活方式早已顯得過時而成為過去式。除非有消化道疾病或是人格變異,匆匆忙忙的生活節奏已讓人無暇關注自己大便形狀。大便在屁的『砰砰』的響屁聲伴隨下,掉到抽水馬桶後是甚麽形狀,已甚少有人留意,在現代生活快節奏的壓力中,一般不會有閒暇時間回頭去欣賞自己的『傑作』,更不會把大便的形狀和其蘊含的民俗文化內涵抽象化,和後現代視覺藝術家的畫聯繫在一起。從多數人的如廁習慣以及行為看,在『嘩嘩』的沖廁水中放盡自己肚子裏所有的屁,提起褲子立馬走人,是大多數人大便後的基本行徑。境遷時移,傳統的拉屎放屁方式竟也成了我們懷念的生活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