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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作 穿梭邊城──跟着馬華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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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屋六個人,全是馬來西亞的。」阿妮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指着組屋附近的中式廟宇建築:「我在這裡六年半了,從沒進去過呢。」


80後馬華


炎夏將盡,秋風未起,跑了一趟新加坡參加學姐的婚禮。學姐是馬來西亞人,大學畢業後和其他馬來西亞華人一樣,直飛新加坡找工作,一打就是六年。家鄉在馬六甲,為工作方便,住進一間鄰近 Jurong East 的組屋。組屋約一千平方尺,設計格局甚至採光,都像極了梨木樹邨──一個狹長的客廳,擺了一張舊木椅、老地櫃、新電視機,角落鵝蛋型的木桌充當飯枱。客廳背後是唯一的房間,分享同一面牆,第二客廳硬砌了一面木板牆劃出一間女房。廣闊的露台兼具廚房、洗衣間、雜物間的功能。洗手間在露台角落,蹲廁,鐵門,簡直是梨木樹邨的翻版──面積放大三倍的梨木樹。


三男三女來自馬來西亞各地,最初互不相識,或只認識其中一位。他們有些在附近的工地工作,東馬的胖森在廚房幫工、珍珍在百貨公司上班、阿妮在武吉士的電子零件店當店店員。「這些工作不需要大學生做吧。」瑪莉學姐無奈說:「我第一份工作是賣麵包呢,一天工作十二小時。沒辦法,那時候逗留新加坡的期限快到了,找不到工作就要回馬來西亞。轉了好幾次,才到現在的公司。最初只是鋪面的小職員,熬三年了,發現新人的薪水比我還高,遞辭職信,老闆才把我調回總部,升職加薪。」


「這不就跟大學時一樣嘛。一屋子不相熟的人,為讀書賺錢,苟且地打一份工。」我想到她同期畢業,回馬來西亞當教師的另一位學姐,華人學校教中文,每天工作不足五小時:「怎不回馬來西亞呢?」


瑪莉搖搖頭:「不可能。這邊薪水比較高,我每個月可以拿一千塊回家。一千塊耶,那邊賺不到。」八年前我們剛認識時,她也說過相同的話。




馬華的勤奮大概是亞洲華人之最。八年前剛到台灣,瑪莉在學校附近的餐廳打工,餐廳請的工讀生全是馬華。他們一個介紹一個,到台灣了,住進學長姐合租的透天厝,承接畢業學長姐的工作、教科書、傢俱、棉被⋯⋯每個人都期望畢業後到新加坡找一份薪高糧準的工作,改善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半工讀四年,畢業後換來的仍是大學時的生活


有錢時沒時間,有時間時沒錢。


一般新加坡的寫字樓,實行長短週制度,阿妮工作的小店則是五天半工作。周末早上十點的班,我跟着她八點半出門。組屋沒有大堂和每層樓明顯的公共空間,升降機融入進某條柱子裡。沿着組屋唯一的石屎地台蜿蜒前行,阿妮指着一個人半高白色箱子:「這是組屋的store,老闆就住我們隔壁。」轉過一彎:「這裡是小學,裡面有大草場。」穿過另一座組屋底座:「這個是伊斯蘭廟,不像吧?像一般社區會堂,沒有『洋蔥頭』。對面是中國廟,拜甚麼我不知道,在這邊住六年半從來沒去過。」沒想過去看一下嗎?路的盡頭就是巴士站,我們並肩坐着,阿妮笑說:「沒有,每天走到這裡就上車了。」


這一屋華僑的生活動線,早已給政府設計好。每天沿着相同的路線上班,唯一的路線,唯一的公車送到MRT車站,搭上MRT在固定的地方下車。穿過另一群組屋,到工作地點。回家路上,要買點甚麼嘛,就去MRT上蓋商場。你不會想到別的社區,每個組屋群都差不多,馬路的寬度,路標的字型,車站的設計。Jurong East車站的轉換點,有十條公車線,鐵欄把每一條路線的隊伍劃分妥當,LED屏幕展示着公車即將到站的時間,鐵欄還設有臨時座位。驚訝設施高度一致和舒適整齊的同時,阿妮淡淡的說:「這個站是臨時的。」


跨境通勤


僅僅過了一道橋,到了另一國度,就是另一個世界。Edwin開着他的五人座在新山的小社區摸黑找路,像這麼的小社區,GPS不管用,地圖也不管用:「找路得憑感覺。很多路在地圖上沒有,不是政府修的,人們自己修建,不小心駛進修到一半荒廢的就慘了。」類似的情況香港也有,圍村的小路,鄉郊地方的聚落,有時走在元朗,亦會被縱橫交錯、不打燈、不讓路的汽車倒塞。然而這般的小型交通混亂,在新加坡是不可思議,不可能發生。新加坡人固然自豪,馬來西亞的雖不覺得新加坡全部優勝,卻也不免怨埋馬政府管治鬆散。


周末過後,阿妮帶着我過境馬來西亞。新馬的過境關口有兩個,我們從武吉士乘巴士,車費三元,先在新加坡的關口下車過關,憑票尾上同一家巴士公司直接馬國關口。過程和香港過深圳一模一樣。還好特區護照兩國均免簽證。


不同的是,香港到深圳,兩邊關口是連接的,羅湖橋用走的就可以,落馬洲那邊更設了自動行人路。新馬兩國的新柔長堤(Johor–Singapore Causeway Tambak Johor ),卻非坐車不可。從路面上看,長堤不過是一道短橋,全長1065米,一公里左右,以我的速度大約30分鐘就走到了,但我們坐120分鐘,但阿妮說不可能用走的:「外面三十幾四十度,橋上還有車呢,走不到一半你就溶掉。」馬來西亞明明是熱帶國家,我認識的馬華朋友無一不怕熱,不止怕熱,還怕冷,十四五度就說冷得受不了。所以即使上班,他們通常穿短褲、涼鞋。阿妮今天也只穿了牛仔短褲和涼鞋,兩個人擠進大巴後門樓梯間。


大巴可能是某國的舊款旅遊巴,車外黑漆長年曝露烈日之下,漸漸褪卻成綻藍。大家都趕在周末返馬回家,候車站職員已不理會大巴的承載量,大家也默默地接受了,見人便塞、有縫便擠,人滿成患。當頭日直接日曬到臉上,冷氣若有若無,玻璃窗密封,簡直是活生生給塞進微波爐。我好不容易才在印度小孩子和阿妮的腿間取出水壼,才幾口,水壼就乾了,只想着趕快忘記車廂裡空氣的味道。


羨慕騎機車直接過關,大巴之間直直走到對岸。心想他們真聰明,該是每天通勤磨練出的來的智慧吧。Edwin莞薾:「那天周末。平日騎機車的、開私家車的,常在橋上打架。不讓路嘛。都是華人鬧。其他人像印度人、馬來人,他們很禮讓。就是華人不讓。」Edwin 1998年就到新加坡打工,目前任職建築公司,負責工程承包,尤其是勞工管理。他同樣每天開車往返兩國,證件都電子化了,過關只需要掃描護照,不需關員蓋章,十來分鐘即可,但塞車的問題始終解決不了。


每日九時上班,他六點便起床梳洗,載着妻子一起過關,有時避得過尖峰時刻,有時不行。晚上六點下班後,他和妻子多半先覓個地方,像武吉士,吃一頓兩到三元的工人飯。用手機查詢關口攝影機,看橋上的塞車情況。這晚學姐和他們帶我吃膀蟹,快九點,明天還得上班,我擔心問:「會不會太晚。」Edwin看一看手機:「不晚,還很多人,十點才回囉。」他笑說:「每晚都這樣。」


起早沒黑,夫妻倆沒時間帶孩子,孩子交託新山一位保姆照顧,一周只見面兩天。保姆同時照顧三戶人家的小孩,周日差不多黃昏後,三戶人家的小孩送到保姆家裡,保姆定時報告孩子情況,直到星期五晚家長接回。Edwin太太說:「這樣還蠻好賺的。」


保姆家不管教讀書識字,Edwin已計劃等到孩子適齡入學,帶到新加坡讀幼稚園和小學:「新加坡讀書呢,當地人很便宜,外地人很貴。我們不能享有他們的福利。」我問,十幾年了,怎不申請新加坡身份證?「新加坡的PR不容易喔,需要特定專業,每隔幾年轉一次政策,可能幾年後你的專業不被需要,就申請不到了。加上新馬兩國不承認雙重國籍,我們父母都在馬來,放棄國籍得考慮很多。」他淡然一笑︰「至少馬來西亞能罵政府。」(註3)


關於放棄國籍,那一屋的馬華八十後簡單得多,乾脆說「不」。作為香港人,我從小給灌輸的觀念,從來是往更好的地方跑,福利更好的西方國家遠比政策混亂的華人地區優勝,能移民就別回頭,英美澳加,四處為家。瑪莉和阿妮則寧願選擇制度落後的馬來西亞,偶爾談及,他們憤慨說:「新加坡買我們的水,然後三倍價錢賣給泊進碼頭的外國船隻。」要是如此,為不回馬來西亞?


「不可能啦,薪水太低。現在喔,我回馬六甲都不太習慣,感覺很奇怪。以前去吃馬來餐是馬來人煮的,現在去吃馬來餐,是印度人煮的。你知道嗎?」瑪莉撥着那一頭染得不太好看的金髮說。


我知道,在台灣我吃的港式煲仔飯,是你們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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