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老人與海的故事

關夢南

昨日出外,經過太子地鐵站 ,見有一輛救護車停在附近,救護人員從裏面抬出一個暈倒的乘客,我疑心他就是鍾偉明.

鍾偉明是我那個年代的人,又不是我那個年代的人.空中小說這一個物種,自七、八十年代電視影象出現以後,已經退出了歷史的舞台,印象中,與鍾偉明齊名的還有尹芳玲與林彬,林彬在最紅的時候被左派暴徒燒死,更令人懷念.鍾偉明演過甚麽角色呢？我竭力往回憶搜索,方記起一齣「我心向明月」.我對鍾偉明淡然,作不得準.主要是當時我把全部的精神放在文字閱讀 ,到電視興起後,空中小說更無生存的空間.

文化世代的更替,原來也如其他物事一樣.人,有時與文化合而為一,有時之間的疏離愈來愈遠,最後人有人走,物事有物事離去,當有人問:「你就是當年的那個乜乜嗎？」你搔搔頭,不好意思回答:「也許是吧！」連自已也不敢與過去的自己相認,那才叫做真正的死亡.

死亡大多是自然淘汰的,比如你是一個雕刻的巧手,現代人不用銅器了,你的生命就死亡.但也有人勇敢地說「不」！銅器沒了他雕象牙,環保後象牙也沒了,他雕木頭,到木頭也賣不出去了,他雕石碑.人總要死的,死的人總要一塊石頭吧.我有一個親戚,他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不讓一雙巧手離開自己,那是另一個「老人與海」的故事了.

萬事萬物,最怕的是兩個字--「有心」.昨夜看「活著」,講的是考古學家把一生放在「研究人類的起源」而不悔.也讀過有人為保存敦煌文化而終老風沙,他們是愉快的,但大部分人都沒有這樣的福氣,唯有如上述的雕刻人一樣,變換生存的形式活下去.鍾偉民60年不讓口技離開自己,除了生活以外,還有另一層意義.